呼唤你的姓名——清玫
时间:2019-07-12 10:22:25

  “应该也还好吧,”苏舟菲一指她手里的杯子,笑着问她:“……泡咖啡?我也要去,帮你带一杯,你先去吧。”
  旁边垂死惊坐起一颗脑袋:“……啊班长,也帮我带一杯吧,困死了。”
  春困秋乏,夏热冬冷。高中的课间,必然有一部分是雀巢和麦斯威尔味儿的。
  “行行,”苏舟菲干脆大方道:“都给我和舒雅吧。”
  高一级部办公室在二楼。
  蓝烟敲门进去时,只有七班的老班许建华站在那泡茶。
  “许老师好。”
  许建华似是还记得她,慢悠悠地说:“哦,找俊哥的吧。”
  俊哥是谁?蓝烟思索了半天才记起,她们老班的大名是宋俊卿。
  ……那不应该是卿哥么,蓝烟目色迷茫地嗯了声。
  “去吧去吧,右边最里面那张桌子,他等下就回来。俊哥业务那么繁忙啊,那么多学生排队等他。”
  级部办公室因为老师多,中间还设了个小隔断。蓝烟绕过去以后,才发现贺岚和靳骞也在。
  贺岚埋头奋笔疾书,靳骞正垂眉翻着一本笔记。
  气氛凉嗖嗖的安静。
  贺岚是因为模块一随堂单词默写错了5个,被付师太揪到办公室重默。
  此时见到蓝烟,双眼都噌的一亮。
  上午特级教师在五班开省级公开课,隔断一挡,小办公区里只有他们三个。
  “……蓝烟,”贺岚可怜兮兮,悄声求助:“快帮我检查检查,这次要再错,我就完了。”
  借她三个胆子,也不敢向靳骞提出这种非分要求。
  付师太的严刑峻法,蓝烟也知道。
  她挪近了一点,但又没特别近,掩耳盗铃地帮贺岚检查着默写。
  “‘作品、成分’是composition不是conversation。”
  “对噢!啊……我的胶带呢?”
  “……这儿呢。”
  轻轻一声窸窣,靳骞合上了笔记本。
  “还有么?”贺岚心有余悸感激道:“蓝烟,我爱死你了。”
  “诶你怎么空了一个,集会、会议没写。”
  蓝烟凑近一看,给中文写英文,底下付明华还特别用一排小字标注:“不允许写简单的meeting、conference”。
  太无情了。
  在教师办公室公然助纣为虐,蓝烟到底还有点慌,小小声提醒她:“……是assembly。”
  贺岚一脸茫然地望着她,脑袋里根本没储备这个词。
  这一对一望,蓝烟恨不得抢过她手里的笔,代她写上去好了。
  “a-s-s——”
  “a-s-s-e-m-b-l-y.”
  故意似的,靳骞的声音盖过了她的,清清亮亮,回荡在办公室里。
  蓝烟带着问询,扭头去看他,却发现——
  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付明华已然站在了身后。
  付师太和宋俊卿他们这一批,都是从高三毕业班“下来”的老师,她的丰功伟业,蓝乔早就和蓝烟说过。
  说是当年她为了治调皮学生晚自习偷偷讲话的毛病,故意穿了高跟鞋去上班,学生们看见了,晚自习聊的更起劲。
  反正安静的走廊,高跟鞋声老早就能听见。
  没想到是付师太设的套。为了查晚自习,付明华中途默默换了双运动鞋,当场就抓了一堆现行。
  蓝烟当时听的一阵寒颤。
  “老宋,你可真是会选学习委啊——”
  付明华摇摇头,满脸赞美:“你看看,多关心同学学业啊。连默写不会人家都要伸出援手。”
  要给靳骞“洗脱罪名”,就要把蓝烟撘进去,这这……
  贺岚就差在心里撞墙了。
  “不是,”蓝烟咽了咽喉咙,大着胆子说:“是我——”
  “是我告诉她了。”
  “是我”两个字被靳骞咬的极重,他出声截断了她的话:“付老师,我错了。”
  他站在蓝烟身后坦然说着,说的她从背脊蔓延出一股又凉又热的战栗。
  这种偏心到了极点的默默回护,她可以忽视一次两次,那……第三次呢?
  他总是什么都不说。
  蓝烟垂着睫,不敢让人看见她眼底的热意。
  “认错就要受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以后到了社会上也帮别人作弊,是要吃苦头的——”
  付明华老生常谈,教训着靳骞。别说蓝烟和贺岚,就连宋俊卿心里也有一丝不耐。
  附中的老师都怕和付明华搭班,这人对待教学是认真,可她也太过认真了。
  恨不得以校为家,一门心思扑在试卷习题上。
  学生和家长被压的透不过气,连搭班的老师都不太受得住。
  “……还有你蓝烟。”
  付明华语气稍稍柔和了些:“别人在默写,下次你也走远点,有什么话不能回班说啊。”
  蓝烟还没吭声,宋俊卿就开口了:“明华,蓝烟是我喊上来等我的,和她没关系。”
  唉,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当然最后,贺岚和靳骞都被付师太罚了,抄写三遍模块一的单词。
  这还是老宋代为说情,讨价还价后的结果。
  被放出办公室时,第二节上课铃已经打过很久了。
  蓝烟看看墙上的瓷砖,又注视了会优秀校友简介。故意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在后面。
  “蓝烟,那……我先回班了?”
  贺岚眼珠滴溜溜带过蓝烟,又带过靳骞,直觉告诉她,有情况。
  蓝烟点点头:“好。”
  “——我问大家,沿我们学校环形操场跑一圈,路程和位移各是多少?”
  “位移是0,路程400m。\"
  \"对,很好!”
  楼梯道里混响着各班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
  “……蓝烟?”
  靳骞终于停在二楼通往一楼的转角处,回身等着她。
  她站在台阶上,他立在阶下。
  一不小心就四目相对的位置。
  靳骞眉眼认真:“怎么啦?”
  他用的语气词真的是“啦”,不是“了”,音色很柔和。
  “及时止损的道理你总听过吧,没必要两个人都搭进去。”
  可你原本不用掺和进去的。
  蓝烟眼里泛着细碎的光,想了又想,用唇语对靳骞说了句“谢谢你”。
  靳骞恍了恍:“……不用。”
  他是真的不用她谢谢自己,“你先进班吧,我等两分钟再进去。”
  蓝烟嗯了声答应,垂着脸从他身边略过时,声音轻的像在说悄悄话:“……我知道的。”
  他们之间有一个还不能说的秘密。
  可靳骞,我都知道。
  你带我的仓皇和甜蜜,我会如数奉还的,决不食言。
  少女如一片晚云,步履轻盈,高高兴兴地转进了教室。
  靳骞站在楼梯间等了好久。远处,育英体育馆的烫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
  恍惚八月的午后,也是这样的天气。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初中的时候,每每听语文老师拖着念这阙词,以他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视角,都觉得这个反喻有点夸张。
  现实中哪会有人的眉眼,真能让人想起春山碧水的。
  可初初这一眼,他都……明白了。
 
 
第9章 园游会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音乐课。
  老长的一段铃声响完,却是老宋夹着课本进来。非说音乐老师带学生出去比赛了,拜托他帮忙代上。
  “……切。”
  台下一片心照不宣的轻嗤。
  从小到大,音乐体育劳动技术课老师都是事最多、身体最不好的,总要“拜托”主科老师代课。
  大家心里虽然一万个不信,但也只能认栽。
  毕竟,相比省内重点中学盛行的“县中模式”,附中在素质教育这块,已经推进的很好了。
  “来,大家把试卷翻到第十七题,你们看看这个函数的形式——”
  哗啦啦的翻试卷声中,坐蓝烟前面的谈舒雅不轻不重,“嘭”的声把音乐书往桌上一放。
  讲台上的宋俊卿听见皱了皱眉,班里一时安静,学生们的目光都在她和老班之间逡巡。
  “……谈舒雅胆子也太大了吧,当面就和老班顶。”
  “她有什么可怕的。”
  这次附中的开学讲坛,请的便是谈舒雅的爸爸谈劭,越州乃至全国知名的大律师。
  谈舒雅呢,十五六岁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想来是被爸妈在家宠上天了。
  但要说她对班主任有什么意见,真没有。军训时候别的班学生吐槽老宋穿着土气,还被谈舒雅站出来,当面顶了回去。
  “——来来,怎么回事,”老宋释然一笑,纯当没发生这事:“让你们看第十七题。我早点讲完,早点给你们放电影。”
  “……看电影?”
  “你们姚老师交代我的,说上次给你们看的《海上钢琴师》只放了上半部分,这节课继续啊。要不是明天摸底考试,这道题我不讲完心里不踏实,我才不占你们的音乐课。”
  “哦,”一个个耷拉的眉眼瞬间精神了:“……快讲快讲!”
  只有谈舒雅的耳垂烧的通红。
  老宋快速解决了这道函数题,然后把粉笔往盒里一丢,喊了班里管多媒体的同学上去开电脑。
  “明天的考试,主要还是考察你们初中的知识积累和开学这两周的学习情况,不涉及后面的新内容,大家不用太紧张。”
  话虽如此,但蓝烟早就听说过在菁英班这样的集体,别说是新高一的内容,已经提前学完整本书的夜大有人在。
  “这个俗话说,”宋俊卿一摸啤酒肚,笑的憨厚:“大考大白象——”
  在靳骞看来,全班学生跟念咒语似的,笑眯眯整齐划一接道:“小考小白象,弗考……也白象。”
  “诶诶?!”老宋急了:“弗考哪能白象?要死啦。”
  一阵哄堂大笑。
  宋俊卿没办法地挥了挥手,让值日班委注意维持纪律,自己上楼回办公室去了。
  他前脚刚出班门,谈舒雅就快步追了出去。
  “说来我也蛮佩服她的。”
  陈萌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蓝烟说:“要是我,再也不好意思这时候,跑去找老班道歉。”
  “无所谓啦,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蓝烟托着腮冲她笑笑,视线移回了幕布上:“反正也不影响我们什么的。”
  管她呢。
  班里不省事的女生有,但好相处的也不少。
  蓝烟觉得高中都那么辛苦了,只要彼此相安无事,能处就处,不就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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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午后,初秋的天空蓝的如一块淡抹的水彩。梧桐染上金黄,澄江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切都鲜妍的刚刚好。
  蓝烟按开了车载天窗,有缕若有似无的桂花香便钻了进来。
  “开心什么呢,朵朵?”
  蓝烟眼里浮起笑,语气轻飘飘的:“这种天气,就……很难让人心情不好啊。”
  看着女儿眼睛弯成新月,青春明媚的样子,蓝恪不由跟着心里一亮。
  他摘了墨镜,也笑了:“你这就是标准的少年不知愁滋味。”
  “这就对了,我都不怕晒,你怕什么呀。”
  蓝烟往蓝恪肩上一靠,古灵精怪地把他摘下的墨镜,戴在自己脸上:“……嘁,那也总比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吧。”
  “谁怕晒了?”
  蓝恪皱起眉,半是无奈的笑:“算了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哪次能争得过你啊。”
  要说蓝恪戴墨镜的习惯,还是空.军飞行员在役期间留下的。
  虽然退伍那么多年,中间下海经商创业,也没做过民航,但一遇见刺目的阳光就戴上墨镜,这都成条件反射了。
  他和生意上的朋友出去交游时,到海边或着户外高尔夫,人家也总打趣他:“蓝总到底卖相好,心也态年轻。还喜欢装个酷,指不定还能骗骗小姑娘呢。”
  蓝恪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是那种非常传统正派的中国男人,有上进心,也有点大男子主义。
  但绝对洁身自好,赚多赚少钱必须是夫人管,全世界加在一起都没他的老婆孩子重要,也严管儿子,娇养女儿。
  蓝烟长到那么大,除了品质上原则上一些必须教育的地方,蓝恪对女儿的态度很简单:她要什么,给她就对了。
  这会儿蓝恪心又软了,“朵朵,要不我送你回家睡觉去吧?你看看你,一周连个懒觉都不睡到,还去参加什么社会实践?”
  “要我说你们附中也是够累的。真要素质教育么社会实践活动就放在上课的日子好了,还占用休息日,像什么话。”
  蓝烟噗的笑出了声:“爸,我哥要在明大感应到你这么说,会哭的。当年你可是教育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绝知此事要躬行blab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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