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害怕这样的我吗?”他微微弯腰,用干净的一边脸蹭了蹭她,低声在她耳边问。
琥珀凤眸,鎏金滟潋,一瞬垂下的睫羽将其中荡开的波纹遮挡的严严实实。
姜媃倒抽了口冷气,满口鼻的血腥味。
“嫂嫂,”有些字眼好似从喉咙里艰难抠出来的,“我不伤你的,你还害怕吗?”
姜媃硬是从这话里听出了忐忑不安来,莫名心酸,她仰头抽了抽,咽回眼眶的湿涩。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在秦野心里的份量竟是这样的重,重的她根本就不配被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
她此前怕他,待他半点不走心。
他比谁都明白,可仍旧愿意珍视她,视她为唯一的亲人。
“秦野。”姜媃带着厚重鼻音,软绵绵的喊他。
秦野没动,也没应。
姜媃一把夺了他手里的匕首,拼命推他:“你赶紧跑,藏起来。”
她眼眸晶亮,好似燃着熊熊烈火:“人是我杀的,不关你的事。”
他是注定要当大佬的人哪,第一次杀人应该是在两年后,而不是现在!
谁想秦野像抱小鸡崽一样,将姜媃抱到拔步床上坐好,一言不发地半蹲下O身,帮她擦干净脚,又找来鞋子给她穿上。
姜媃急的不行,房间外面纷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显然厉致远的侍卫来了。
她红着眼圈,伸手去推他:“你这个大傻批,叫你快滚啊……”
秦野拿回匕首,见她眼梢含着水汽,还从怀里摸出帕子给她。
“我房间画室里,我哥留了个黄花梨的木盒子给你。”他道。
说完这话,他留下姜媃,径直走了出去。
姜媃愣了下,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去:“秦野,秦野……”
房间外头,两方人马对峙,人马中间,女装大佬封卿摇着美人团扇言笑晏晏。
他站在日光底下,美目顾盼:“两清了,往后甭找我要神仙果,养不起你。”
姜媃听不明白这话,秦野冷淡点头:“两清。”
封卿美人扇一摇,朝姜媃抛了个媚眼:“小嫂嫂我帮你送回去。”
秦野再次点头,随后又道:“她不是你嫂嫂。”
封卿痴痴笑起来,上前来挽着姜媃:“小嫂嫂走。”
姜媃发懵:“秦野?”
封卿柔弱无骨地趴她身上:“小嫂嫂,他可走不了,他杀了隔壁豫州城城主的庶长子厉致远呢,衙门的人快来了。”
姜媃大惊:“那……那会怎么样?”
封卿拉着她走,边走边说:“下狱问斩呗,还能怎么样?再是庶出,那也是城主儿子不是……”
姜媃扭头去看秦野,他站在白玉阼阶上,一身鲜血,面无表情。
“不是!”她忽然驻足,“人,人是我杀的!”
封卿脸上笑意淡了:“小嫂嫂,话不能乱说。”
姜媃摇头,脸上泪光点点:“我……我杀的……”
姜媃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是孤儿,什么都没有的孤儿。
所以,很多东西,姜媃从来不去奢求,也拒绝很多人的靠近。
她怕,她一直怕自己有一天习惯了别人给予的温暖,然后就变得贪得无厌。
得到再失去,这是世间最残忍的手段。
然而,她也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地杀人!
不管前程,不计后果,也不要自个的性命豁出去。
她心里有一颗名为攫取的种子,被秦野的鲜血浇灌,势如破竹的破土发芽。
一瞬间,嫩芽长成参天巨藤。
她头一回生出奢望来,她想要秦野的感情,想要成为秦野的亲人,彼此唯一的亲人!
她从前没有亲人,可是以后是一定能有的。
她觉得,不管是现代还是这里,约莫也只有秦野会这般待纯粹的待她,直至往后,她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秦野已经把心率先搁在了她手里,她收下再交换自己的,并不吃亏。
姜媃死死抓住封卿手腕,指甲几乎掐破他皮肤:“我要救他!你有办法对不对?”
封卿眼神闪烁,美人扇半遮面,他瞥着进来的衙役将秦野带走。
姜媃借着封卿手站起来:“条件!救秦野的条件!只要我能负担,都可以。”
封卿眉眼弯弯,他微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可告人的雀跃:“既然小嫂嫂决定了,咱们繁花楼再谈。”
“就现在!”姜媃固执已见。
封卿宽袖一挥,半揽着她往外走:“没事,我差人往府衙招呼一声,不会让秦五吃苦头的。”
姜媃稍稍放心:“说,你想从我身上要什么?”
封卿低低笑了,凑到姜媃耳边小声说:“你的脸、你的自由、婚配、前程、地位,统统都属于我,做繁花楼一辈子的扇面美人。”
姜媃半点不意外,她甚至还知道,封卿说的条件,已是繁花楼里最严苛的死契。
她只要点头,往后所有的人生都将不能再自己做主。
“我要叠色画技手札!”她冷静提出条件。
封卿应允:“自个从楼里支银子去赌卖场拍,打欠条,往后还给楼里。”
身都卖了,也不在乎多背负一笔巨款。
姜媃轻轻淡淡的嘴皮子一张,再无转圜余地:“好,何时写契?秦野多久能出来?”
封卿伸出蔻丹轻捏了下她小鼻子:“不忙,你若能说服秦野做我繁花楼画师,拍手札的银子不用还不说,二十年后,我还你自由。”
二十年?
姜媃忽的笑了,等剧情正式开始,繁花楼只有几年光景而已,封家也不过是女主的踏脚石。
不过,封卿用心不良的连她婚配都想控制,她也就熄了提醒他的心思。
“我做不得他的主,等他出来我帮你问问。”姜媃不上钩。
封卿也不急,总归已经拿下了姜媃,有这条鱼饵,秦野也跑不了。
封卿心情好,不介意多说一些其他的:“你可知,是谁搭的厉致远的线?”
姜媃想也不想道:“秦桓之。”
“啪”封卿一拍美人扇:“小嫂嫂聪明,秦桓之以为找了厉致远做靠山,我就能乖乖奉上手札,所以他拿小嫂嫂你当筹码呢。”
姜媃看他一眼:“不止如此。”
秦桓之还想杀人灭口!
她想了想道:“给我七个能打的人。”
封卿眼睛一亮:“小嫂嫂想做什么?”
姜媃冷笑:“入室抢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贝儿觉得男主很可怕,不了解心理病,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
大佬心理病的设定,我是根据三次元“躁郁症”来设定的。
这种心理疾病是心境障碍中的双相障碍类型。
简单来说,就是指既有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一类疾病,临床表现按照发作特点可以分为抑郁发作、躁狂发作或混合发作。
抑郁症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中或重度有自残、自杀倾向,这是最简单的症状。
而躁狂症,喜怒不定,暴躁易怒等表现。
开文之初,我本来想随便写个类似阴晴不定性格的男主就行了,起码还在正常人范畴。
但是随着剧情展开,以及秦家一些还没揭露的隐秘丑闻,还有秦野年幼之时亲眼目睹的一些悲剧,遗留下来的创伤等。
从种种上来看,加上我个人的一点私心,曾有长达大半年时间,苦于抑郁症无法自控阶段的经历,所以我改了设定,让秦野真的患上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患心理疾病的人本身不可怕,种种异乎常人的举止,那只是他们无法自控而已,也可能是他们在给身边亲朋发出的求助信号。
秦野,其实就是处于这样的阶段,他心怀仇恨,但困于自身还不够强大,无法自控,又极度在乎姜媃,唯恐再失去什么,所以在失控时,不愿意伤害姜媃的情况下,他会毅然选择伤害自己。
第21章 搬空大房
秦家大房兰山园里。
秦桓之翘着腿,端着茶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脸上带着笑,很是舒坦快活的模样。
他对面大儿子秦笏思忖问:“爹,那手札真没问题?”
秦桓之哼哼笑道:“没问题,兴许明个就有人送来了。”
秦笏眉目舒展起来:“那就好。”
转而他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不过,秦五那边要是闹腾起来,不好收场啊。”
秦桓之瞥他一眼,放下茶盏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能凶到哪里去,我看是你们没用,他拿把匕首就给吓住了。”
秦笏道:“小四脖子上,是真被他划了口子的。”
秦桓之咂两下嘴巴:“没事,他再闹腾,我就让你祖母将他关到祖祠,再不然就寻个借口赶出青州。”
他手拍着膝盖,扬起下巴自得的道:“这个家,如今还是我做主。”
罗氏这当进来,她扭着腰,骂骂咧咧的很是不痛快:“二房那两个挨千刀的,让我幺儿至今都还下不来床。”
她说完,见着秦桓之就抱怨:“你也是个没用的,连两个崽子都收拾不了。”
秦桓之端起笑脸,冲罗氏招手,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罗氏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秦笏也是笑了:“娘,爹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那敢情好!”罗氏击掌,心头痛快极了,“跟那边说,弄死那小寡妇最好。”
秦桓之点头:“落到厉公子手里,那还能有完好的?”
话罢,他见罗氏和秦笏都看着他,便继续说:“要说这豫州城城主的庶长子厉致远,那也不是个好东西,豫州城那边过不下去了,来青州城避风头。”
“他不爱别的,就好小姑娘,还是那种身量没开长的小姑娘,怪的很。”
“要我说,那种连胸都没有的小姑娘有什么好玩儿的,但是厉公子就是喜欢,我便引着他去见了姜媃,厉公子一眼就看上了。”
“这会么,”秦桓之脸上露出下流又恶意的笑容,“姜媃约莫正伺候着厉公子嗫。”
话听到这,秦笏有片刻的恍神,他脑子里忽的想起姜媃来。
十来岁的小姑娘,娇娇小小的,脸蛋巴掌大,皮肤白嫩,眼睛还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怯怯懦懦的,说话也细声细气,软绵绵的和甜滋滋的棉花糖。
他不自觉皱起眉头:“爹,这样会不会太……”
他话没说完,可脸上已经表露出一丝不忍。
罗氏当即跳脚:“你还同情那个小贱人,你是没看到她怎么坑你娘的,还有秦五那个崽子,拿匕首往你弟弟脖子上戳的时候,你怎么不同情同情你幺弟?”
秦笏被吵的头疼,他无奈道:“好了,娘我知道了,我不同情姜媃……”
“我是不需要你们同情!”
蓦地,一声软糯清甜的稚嫩嗓音响起!
秦桓之三人回头,就见朱红大门槛逆光处,身穿豆青色半臂襦裙的小姑娘正正站在那。
光影斑驳,暖黄的点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圈柔和,纤弱的身形,如瀑的黑绸长发。
深晦的阴影从头顶覆盖下来,遮掩了她脸上的全部表情,唯有拢着搁在腰间的一双小手,能看清。
又细又直,还很白,嫩的像豆腐,又像羊脂白玉雕刻的质感。
在她身后,还有七名身穿玄色短打衣襟的汉子,人高马大,气势磅礴,将大房的仆役悉数隔绝开来。
这番气势,让人心惊。
秦桓之心头咯噔一下,惊疑不定。
秦笏和罗氏茫然地望着他,不是说,人这会该在厉致远那,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么?
姜媃缓缓踏进来,迎着日光,仰起小脸。
深郁的阴影瞬间退去,亮晶晶的杏眼清晰起来,还有那樱花瓣粉嫩的小嘴。
小嘴微噘,唇珠上闪烁漂亮的哑光光泽,秦笏就听她喊:“大伯,好疼的哪,厉公子弄人好疼的呀,你看,我脸还是肿的。”
她边说,边侧了一下脸,让三人看清她那红肿的面颊。
五根手指头印,红艳艳地印在白嫩如牛乳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很是骇人。
姜媃揉了揉:“大伯,手札在繁花楼赌卖场竞卖呢,封卿已经说了,让我自个拿银子去买,可是我没有银子。”
秦桓之犹豫了下,试探问:“厉公子放你回来的?”
姜媃笑了起来,眼梢弯弯,面颊带小梨涡,又甜又软。
“我没有银子,大伯又非要手札不可,所以我今天来找大伯要银子。”她道,绝口不提厉致远。
一听事关银子,罗氏率先炸了。
她喷着唾沫星子激动的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小贱人你想得美!”
姜媃用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罗氏,然后对秦桓之叹息道:“大伯娘长的丑不说,还不遵礼数,没有素质,委屈大伯了,难怪大伯要在外头养个小的。”
秦桓之脑门青筋一冒,急吼吼的否认道:“你胡说什么?”
姜媃笑眯眯地拍手:“我帮大伯把人给带回来了。”
话音方落,便有年约二十四五的妇人拘束怯懦地走进来,她手边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这妇人面容姣美,腮嫩雪肤,身量还柔软修长,端的是极品尤物。
她牵着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可也能依稀敲出不错的相貌,待长大后,应当也是个美人。
秦桓之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青青白白,很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