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经纶心头烦躁:“明个送息家去。”
小厮应下,不敢再说其他。
息家几人去了早定好的酒楼,息舜英问道:“小宝儿,魏家和咱们家不对付,在朝堂上也和爹政见多有不和,而且因为西太后之故,魏家人你看见也当没看见,别理他们。”
姜媃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啃着红枣软糕。
她点了点头:“我晓得,是那个魏经纶讨厌,七哥投壶,他故意打落的。”
息重月给慕容雅仪也倒了盏热茶:“都是小辈,不用憋气,闹闹也无伤大雅,他魏家有个西太后又如何?咱们家不怕那些名堂。”
息重月的话,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息长源,所以几人听了心里也都有数了。
一场元宵花灯节,整整三日,姜媃头一天晚上出去逛了,后来两天再没出去过。
反倒是流朱第三天晚上出门了,姜媃也没问她,就见她冷着脸出去,冷着脸回来。
元宵一过,天气一日暖和过一日,京中众人开始褪下冬装着春衫的时候,北边传回来个震动朝野的消息——
“秦野作为主将,于阵前当众斩落□□和西突首领,将新首领楚言逼迫至大夏北方千里之外,扩大了大夏北疆!”
这消息一出,莫说是今帝,就是知晓秦野身份的戾王都震惊了。
他驻扎北漠多年,最是熟悉那边的突厥部族,两方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无数年,就没有过这么大的胜利。
但秦野才去多久?
连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就将两突的人马都赶了出去不说,还于大军之中,取了从前的两突首领首级。
一时之间,戾王和今帝一样,开始重新思量秦野的价值。
该是重用?还是鸟尽弓藏的防着?
姜媃早就知道这里头有蹊跷,她甚至都在想,约莫着这些都是大佬和楚言做的一场戏。
所以,当息长源皱着眉头,在书房里委婉的跟姜媃提,息家和秦野的关系,怕是不宜走的太近。
姜媃愣了下,她清楚秦野现在风头大盛,皇帝和戾王都要拉拢的人,而息家是个大家族,存在几百年的世家,最忌讳站队。
她理智上很清楚,息长源说的都对,但感情上还是觉得讽刺。
这些时日,她和息家大房众人都处的不错,感情也是一日深过一日。
她曾经幻想拥有的父母爱手足情,如今全都具备了。
但姜媃想了想,还是跟息长源道:“父亲,我有你们,但秦野他有什么呢?”
他,就只有我啊!
在大夏,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叫她放弃秦野!
她也不想身边亲人为难,只得似是而非的道了句:“爹,我不瞒你,曾有奇人跟秦野批过命的,说他是身负大气运者。”
只“大气运者”四个字就把息长源震住了。
旁的姜媃也没在多说,端让息长源自个去领会。
四月二十一,北征大军班师回朝。
五月初十,立夏后的第一场小雨。
天色昏暗,暮雨沉沉,到处都带着水汽和潮意。
姜媃抱着团团在檐下梳毛,分明是凶狠的狼王,这会跟条狗一样了四肢缩着朝天,露出肚子给小姑娘撸。
末了,它竟然还很没节操地摇尾巴!
姜媃都惊呆了,谁特么说狼不会摇尾巴的?
团团嗷呜一声,舔了舔小姑娘手,想让她再挠挠脖子。
姜媃揉了它两把,好奇地戳了戳它俩蛋蛋,惹的团团一个激灵翻身,夹着尾巴朝姜媃呜呜了两声,不给她撸了。
姜媃眉眼都是坏笑:“我戳两下不成么?赶紧过来!”
团团不过去,蹲地上还往后退。
姜媃扑过去,团团象征性滚了两圈,让小姑娘倒在它身上。
姜媃捏着它脚,又去撩它嘴皮看獠牙。
团团任由她折腾,只是两耳朵倏的竖起来抖了抖。
突然,它猛地爬起来,嗷呜一声冲进了雨帘里。
姜媃惊呆了,反应过来想也不想也跟着冲了出去:“团团?团团快回来……”
立夏后的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姜媃不过冲出两三丈远,浑身就都湿透了。
她又气又急,瞅着团团影子,恨地咬牙。
臭团团,死团团,回来非得饿它一顿,叫它不听话!
然,小姑娘跨过垂花拱门,甫一抬头见着雨幕里,团团围着嗷呜打转的那道挺拔身影,蓦地就愣在了那。
第213章 他想亲她
立夏的雨,比之春雨更瓢泼, 又没有夏雨的来势汹汹。
但站在雨帘里的那人, 不过片刻功夫,浑身就湿透了。
玄色披风, 簌簌往下坠着雨水,鸦发粘黏在鬓边,叫那张俊美的脸多了几分苍白。
透过重重雨帘, 那人看过来, 微微弯了弯嘴角:“媃媃,我回来了……”
姜媃立在垂花拱门下, 头上有方寸遮挡,不怎么淋得到雨, 只裙裾间泛着潮气, 绣鞋尖上坠着的东珠都带着湿润。
她没有上前,反而是朝欢快如狗的狼崽子喊道:“团团, 回来!”
狼崽子看了看姜媃,又看了看面前的人, 倏的撒开蹄子, 张着嘴巴吐着舌头撒欢的朝姜媃扑过去。
姜媃嫌弃, 被狼崽子甩了满身的雨水,她抹了把脸:“再不听话就叫你饿肚子,走了回去!”
小姑娘拽着狼崽子后颈肉, 弯腰冲进雨帘, 憋着口气往回跑。
秦野怔然, 久别重逢,小姑娘这反应不对啊?
他抿了下嘴角,舌尖探到一点冰冷的雨水,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跟上。
姜媃跑回明珠楼,从流朱手里接过细棉布,丢团团身上一张,她手上拿一张。
流朱蹲身给团团擦毛:“姑娘,这么大的雨,你怎的因着团团就不顾了?团团是畜牲,强壮的很,姑娘若是淋雨病……”
她一句话还没念叨完,冷不丁见着雨里缓缓走来的人就愣住了。
不长的一段路,平时不用半刻钟,可这会下着雨,片刻就能把人淋透了。
待秦野走上阼阶站到檐廊下,脚边已经流了一小汪的水迹。
“姑娘!”流朱蹦起来,手头刚给团团擦了毛的细棉布顺手就递了过去。
姜媃已经回了屋,并不理会。
秦野看流朱一眼,视线落在了半湿还带狼毛的细棉布上。
流朱反应过来,讪讪收回手:“大人稍等片刻……”
秦野抬手打断,并挥了挥。
流朱踟蹰了瞬,拍了拍团团脑袋,将狼崽子一并带走了。
秦野抬脚进门,一脚一个水印子。
姜媃人在三楼,她一身湿透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小姑娘没有太顾忌,毕竟是自个闺房,平素除了流朱也不会有人上来,是以她直接脱了衣裳,跳脱着翻箱倒柜找干爽的准备换上。
及腰青丝摇曳如水草,带着微凉的潮气。
姜媃直接将湿哒哒的外裳扔出屏风,想到某个突然回来的人,又觉得手上湖绿色的裙裾色太重了。
她皱起眉头,重新在柜子里翻出件樱花粉的半臂襦裙,粉嫩嫩的颜色,裙裾绣着缠枝细碎小花,非常清新。
襦裙穿上,她摸着袒o露的脖子和锁骨,咬了咬唇,又往妆奁匣子里头找适配的首饰。
待拾掇妥当,小姑娘还甚是有小心机地摸出桃花粉的口脂,指尖挑了一点,往软嫩的唇肉上抹了抹。
做完这一切,姜媃又唾弃起来。
这般上杆子,谁想他回来似的!
她这般专注,压根就没注意到在屏风外倚靠在门棱边等了半天的秦野。
秦野就那么一身湿哒哒地靠在门棱边,双手环胸,瞅着小姑娘一会一件衣裳地换,还描眉和抹口脂。
她眉心一直拢着,但动作半点都不慢,一举一动都和要见心上人的少女一般无二。
秦野蓦地就笑了,原本还以为小姑娘不高兴自己回来。
他不动声色解了湿透的披风,啪嗒一声,披风落地,不溅尘埃。
姜媃惊了下,悚然回头,就见面目俊美的大佬朝她施施然走过来。
莫名心慌刹那,小姑娘绷着脸,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
可她却是不知,自个这副色厉内荏如纸老虎的模样,早让秦野看得明明白白。
身形已经极为高大的少年上前来,恶意的用身上湿哒哒的衣裳去蹭小姑娘。
“媃媃,不高兴看到我回来吗?”他将人拢进怀里,眸光深邃,嘴角上翘。
姜媃才换的干爽衣裳,转眼就又湿了。
她气恼地推了他一下:“你让开!”
她那点力气,在身经百战的少年眼里,跟奶猫一样,半点不具威慑力。
秦野微微低头,凑近她:“我日夜都惦念着你,恨不能早些回来,看看你及笄后的模样。”
少年声音缱绻,没有了从前的干净明朗,转而多了几分青年才有的低沉和喑哑。
姜媃不说话了,她抿着粉唇,稍稍撇开头,就是不理对方。
秦野估摸着她心里有些小委屈,当初自己走的急,连她及笄生辰都没留下来,且小姑娘什么都能无所谓,唯有受不得生离之苦。
他揽着小姑娘的手紧了紧,满胸腔的悸动汹涌澎湃的无处发作,只得又紧了紧手,恨不能把小姑娘揉搓进骨血里化为一体。
“我往后不走了,”秦野的声音越发的哑,“或者,走哪都带着你好不好?”
姜媃睫羽轻颤,到底理智上来,压抑住了情绪。
她抽了抽小鼻子,捶了秦野肩一下:“松开,勒疼我的。”
小姑娘娇的很,一身肌骨更是嫩的和豆腐一样,自是经不得这样用力的。
秦野放开她去换衣裳:“我赶了几天路,大军还在后头,先行回来见你。”
姜媃在屏风后面,解腰封的动作一顿。
她没回应,三两下又重新换了身干爽的。
一出屏风,才看到流朱找了男式的旧衣裳过来,秦野在外间已经飞快换好了。
他鸦发还是润的,就那么单手撑手,斜趟在临床黑漆玫瑰长榻上,慵懒至极的看着外头的雨。
“媃媃,我能在你这小憩会么?”他回头问。
姜媃就看到,少年狭长的凤眸眼下,有很明显的黑眼圈,眼白也隐隐带着血丝。
到底还是心软了,姜媃点了点头。
秦野目光深邃,并逐渐灼热。
姜媃总觉得别扭,她出了房间,站在回廊下不敢再进去。
“呵!”里头传来一声轻笑。
姜媃恼了,恶声恶气的道:“不休息就滚出去。”
在这句话之后,房间里再没动静。
片刻,姜媃凝神,周遭安安静静的,只有沙沙雨落的声音。
姜媃探头看进去,只见长榻上,秦野单手撑额头,就那么斜靠着睡着了。
披星戴月赶了好几天的路,没休息好不说,回来还淋了雨,便是铁打的人也吃受不住。
秦野的脸有些白,兴许是这么睡着觉得冷,他竟是拧起了眉头。
姜媃轻手轻脚进去,抱了锦衾,小心翼翼盖上去。
末了,她蹲长榻边,瞅着秦野的脸,就挪不开目光。
这些年,秦野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在成长,他似乎心里有一把火,心急火燎的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及冠成人。
分明还只是个少年的年纪,可因着经历太多,眉宇之间弥漫出来的,是超同龄人的成熟。
他的身量以及气质,都在逐渐往青年靠拢。
很多时候,你看着这个人,那逼人的锋芒,会让你不自觉就忽略掉他的年纪。
姜媃叹息了声,她想着在现代,秦野这年龄,不过才是个高中生罢了,而在大夏,他如今已经是百战百胜的沙场战神,还同时在戾王和皇帝面前生死博弈。
姜媃心疼起来,顺手给秦野掖了下被角,她起身正要离开。
冷不防,手腕就让人捉住了。
“媃媃,陪我一起躺会。”沙哑的嗓音带着性感到致命的惺忪,顿让人脸红心跳。
姜媃来不及拒绝,手腕上力道一大,她整个人就栽进了长榻里,并稳稳被人抱住了。
熟悉的松柏冷香扑面而来,让姜媃有片刻的眩晕。
她想撑起身,腰上的铁臂扎着,纹丝不动。
秦野往里挪动,彻底地躺下来,让姜媃可以很舒服地躺他怀里。
姜媃挣扎,青天白日的这样搂搂抱抱,要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媃媃别动,”秦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就抱一会,什么都不会做的。”
软声软语,跟讨求糖吃的小孩儿一样委委屈屈的。
姜媃当真就不动了,她蜷缩着手指,轻轻抓着对方胸襟,好一会才闷声闷气的道:“那你快睡。”
秦野应了声,将人往怀里拢紧一点,下颌搁在小姑娘发顶,嗅着浅淡的发香,似乎当真安安份份的就要睡去。
姜媃暗自松了口气,秦野这回回来,她不晓得为什么,两人相处着,她总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他的眼神,深邃而灼热,还有更多让人面红耳赤的直白感情宣露,叫她根本不敢对上。
还有他说的话,也是□□裸的,未尽之语,更让她心惊肉跳。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头顶声音传来:“媃媃,我在北漠时常梦见你,然后醒来就想你想的心口疼,我有次将所梦画了下来,你喜欢那幅画么?”
大半年时间,姜媃就只收到过一副画,那幅画还被她给无意撕扯成了两半。
想起这事,她面颊微微泛红,低头啐了口:“闭嘴,睡你的觉!”
秦野笑起来,环着怀里的小姑娘,长久以来的不安定都如尘埃一般,缓缓地沉淀入心湖,再没有什么是比现在这样更好了。
他用微凉的鼻尖蹭过她白玉般的小巧耳垂软肉,哑着声音问:“允我向画上那样放肆一回好不好?”
闻言,姜媃睁大了眸子——
他想亲她?
第214章 我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