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媃无语:“胸大无脑。”
这话一落,五名衙役和挖坑的仆从没忍住,齐齐低笑出声,便是阎骆,嘴角也抽了抽。
“姜媃,你……”罗韵气的浑身发抖,硬是被姜媃噎的说不出话来。
姜媃不想再里脑残的罗燕,转头对阎骆说:“阎捕快,按照规矩,是不是要搜证据?”
阎骆点了点头:“是要搜的。”
姜媃理解,她瞅着罗韵,眼瞳黑浚浚的,沉然又莫测。
“罗韵,你说我昨晚杀人了,”小姑娘口吻莫名,“如果阎捕快没搜到证据,我是不是可以告你一个诬陷罪?”
罗韵跳脚;“不可能!昨晚上那四人是秦枢亲自从后门放进来,半夜秦家响起了惨叫,半条街的人都听见了,一直到天亮,这四人都没有再出去,就是你和秦野将他们都给杀了!”
姜媃脸上笑意没了,眼尾带出了秋霜般的冷色:“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阎骆也是看向罗韵,脸上带出了怀疑。
罗韵此时方才惊觉说错了话,她眼神闪烁:“我就是知道!”
罗氏暗自啐了口,上前来解释道:“那四人都是罗家仆役,昨晚上我让他们过府,带应季衣裳给我幺儿秦枢,人是韵儿帮我找的,所以才晓得。”
姜媃信她鬼话才怪!
她淡淡的说:“既是找秦枢的,关我二房什么事?”
罗韵想说什么,罗氏拉了她一把:“是枢儿说,他们不晓得路,误闯到二房,结果这四人一晚上都没回来,加上那件带血的中衣,我和韵儿才觉得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神逻辑!”姜媃翻了个白眼,起身让开,“阎捕快搜。”
小姑娘心怀坦荡,光明磊落的让人没法生出怀疑。
阎骆拱手,对身边属下点了点头,随后道:“姜少夫人得罪了。”
姜媃不在意,但她抬眼就朝罗韵冷笑:“若是他们什么都找不到,罗韵我告诉你,你惨了!”
小姑娘的眼神,带着隐怒和蓬勃愤慨。
罗韵心头一慌,继而定神,笃定姜媃和秦野绝对是杀了人的!
她翘起小指,敛了下鬓角细发:“姜媃,我看你这回怎么死!”
姜媃眯眼:“我怎么死不晓得,不过我倒是清楚你的死法!”
罗韵和罗氏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姜媃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电光火石间,罗韵忽然惊叫起来:“秦野!阎捕快,秦野在哪?他一定是去处理尸体了!快去抓他!”
姜媃心里咯噔一下,但她脸上稳的一逼。
阎骆左右看了圈,果然没看到秦野,他直接问站边上的流火:“秦野人呢?”
流火不自觉看向姜媃,闭嘴不答。
这落在罗韵眼里,那正正是心虚!
她痛快地笑起来,几乎能预见姜媃和秦野的下场:“阎捕快,我没有说错!他们叔嫂两人真杀了人,还是整整四条人命!”
阎骆皱起眉头,看向了姜媃。
姜媃冷冷地盯着罗韵,磨着小牙,恨不得拿把四十米长的大刀戳死她!
“姜少夫人,秦五少爷人呢?还请唤他出来。”阎骆要求道。
姜媃深呼吸,稳住心神,慢吞吞地说:“我家小叔啊,他……”
第65章 就是很气
“我家小叔啊, 他……”
姜媃话还没说完, 那等温吞犹豫的模样,落在罗韵眼里, 就成最好的心虚无措!
心里无限放大的恶意在得到微末满足以后,就化为得意忘形的快意。
罗韵恨不能大笑几声, 四个人四条人命, 这根本就是一个前后都没有退路的局。
若这四个人昨晚上得逞, 这对罗韵和罗氏来说,便是谋划成功。
若四个人不得逞,以秦野的性子,这四个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又是另外一个死局!
从一开始,罗韵就孤注一掷,打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你家小叔——秦五,根本就不在府里对不对?昨晚你们杀了人,这会他在忙着善后!”罗韵越俎代庖, 恨不得立刻就把姜媃抓起来。
姜媃眸光很冷:“不在又如何,在又如何?”
听闻这话,罗氏也是一震, 秦野真不在?
罗韵恨毒了姜媃,她连片刻都等不了, 直接冷笑着冲到隔壁起潮阁去。
阎骆看了姜媃一眼,跟在她身后一并过去。
姜媃慢吞吞坠在最后,流火低头面露焦急:“少夫人, 五少爷根本就没有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姜媃冷笑:“腿长他身上,不在就不在,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便是秦野不在,也不能说明什么。
罗韵在罗氏的指引下,脚不拐弯,小几个健步到秦野房门前,抬脚就要往里踹:“秦野,滚出来!”
然,那一脚还不曾踹到门板——
“吱嘎”轻响,点光流泻,暗影回退。
斜晖之中,穿着松垮寝衣的少年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洞开的门口,鸦发披散,只有鬓边几缕结在脑后,露出脖子和锁骨。
宽大的袖摆,能见薄薄肌肉覆盖的臂膀,还有修长手指。
琥珀凤眸一眨,凌厉寒光闪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他以更快的速度出脚。
“嘭”霎时,罗韵倒飞了出去!
姜媃诧异的下巴都快掉了,她连忙揉了揉脸,收了外露情绪。
她看着躺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罗韵,笑眯眯的说:“我家小叔啊,他起床气大,刚才就想跟你说,别来打扰他了,结果罗姑娘你非得要闯进来。”
面无表情的秦野走出来,他扫了罗氏一眼,罗氏竟是双腿一软,啪嗒跌坐到地上,大气不敢出。
“聒噪!”大佬气势强横,一脸冷意,明显心情很不好,“下次直接打出去!”
他对姜媃说着,长眉微拧:“软弱如斯,我若不在,嫂嫂就任她欺负?”
被莫名其妙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姜媃有点懵!
吃□□了?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说我啊?
姜媃挽起袖子就要跟大佬理论理论,然秦野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
微凉的鸦发丝掠过她的脸,带来一点冰凉。
她一回头,就见起野三两步到罗韵面前,弯腰拎起人,像拖死狗一样,将人拖拉着往庭院土坑去。
阎骆皱起眉头,已经有搜查院落的属下回禀,并无任何异常。
罗氏都快被吓尿了,她爬起来就想溜。
姜媃脚步一侧,挡到罗氏面前:“前大伯娘,你要去哪?你侄女还在那边呢。”
她这话才落,土坑那边就响起了罗韵的尖叫声。
罗氏一抖,惊骇不已地看见秦野竟是将罗韵丢到了土坑了!
那土坑,足足一人多高,被丢下去没人帮忙,根本爬不起来。
罗韵摔在土坑里,立时疯狂的咒骂起来:“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姜媃你早晚要脸烂全身都烂,你们都是贱人!贱人!”
秦野二话不说,拿了铁锹就往坑里填土。
那架势认真的不能再认真,非得将罗韵给活埋了不可。
罗氏快被吓尿了,她扑到阎骆面前:“阎捕快,阎捕快杀人了,秦野杀人了,你亲眼看见的!”
阎骆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正要上前劝阻,谁都没想到,流火站了出来。
她道:“阎骆,你跟我来一下。”
阎骆犹豫,姜媃踢了罗氏一脚,笑道:“阎捕快,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是说杀人就杀人的,我家小叔被扰了清梦,心头不痛快,吓吓罗韵罢了,阎捕快莫担心。”
流火又上前拉了他一下,阎骆顺势跟着流火走了。
罗氏像是天都塌下来了,她爬起来就要跟上阎骆。
姜媃不给她机会:“前大伯娘,既然你们姑侄情深,我不把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还是我的不对了。”
“来人,”她一击掌,对边上看热闹的仆役吩咐道,“把人给我推下去!”
一家人么,就该齐齐整整!
土坑里头,罗韵和罗氏抱头瑟瑟发抖,坑上头,姜媃蹲着往下看,一脸笑靥如糖。
秦野填了几捧土,便将铁锹给了仆役动手。
他居高临下俯视两人,眼底暗色丛生,幻幻灭灭,谁都看不清。
姜媃抓了把土撒罗韵脸上:“骂,继续骂啊?据说活埋这种死法很痛苦,先是呼吸逐渐窒息,然后是从头到脚都被土屑挤压,七窍流血,很难看,最后脸上还要变成青紫色,丑的辣眼睛。”
土屑已经填到了罗韵腿弯,她终于晓得怕了,但心头的恨意高涨,灼烧着五脏六腑,她盯着姜媃,目光怨毒,恨不得生啃了她!
姜媃头皮发麻,心里打了个突。
秦野冷哼一声:“埋了踩实。”
姜媃一个激灵,瞧出秦野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顿感棘手。
“小叔……”她在对面坑边,小声喊道,“那个,这坑不是埋她们的。”
秦野一转念就明白过来:“种花,其他你不用管。”
姜媃愣了下:“可是……”
“没可是!”秦野生硬驳回她的话,他起身准备回房,临走之时丢下一句:“我喜欢血兰。”
血兰?
不是忽地笑么?
仿佛晓得姜媃所想,秦野回头,意味不明的又补充道:“忽地笑颜色丑,和你一样。”
姜媃挑眉,有一种想打死这个狗大佬的冲动。
嫌丑上回还给她画额头上?还有什么叫和她一样?
不过,到底姜媃还是在四个坑里选了其中两个,准备用来栽种血兰。
庭院里头,姜媃将仆役屏退,她戳着软泥问罗韵:“罗韵,我跟你没仇?你这么恨我做什么?”
罗韵半个身子都被埋了动不了,她抓起把土往上扔。
结果那土屑没扔出坑,又掉回去撒了她自个一脸。
“呸!没仇?贱人我和你的仇大了,要不是你,我能做不成扇面美人?要不是你,我会成今日这般模样?姜媃我告诉你,我跟你势不两立!”
罗韵骂骂咧咧,灰头土脸的很没有形象。
她的表情也不像个正常人,完全没有理智,癫狂入魔一般。
姜媃沉默,她愣愣看着罗韵,实在是不太懂她的脑回路。
“罗氏,我记得我放过你好几次,你也那么恨我,恨到要找人来弄死我不可?”她又问罗氏。
罗氏本是被秦野吓破了胆儿,然而听闻罗韵的话,那点缩回去的气性又冒头了。
“小贱人少假惺惺,我和秦桓之和离,你不是最高兴的?三房的两条狗对你还忠心?整个秦家都是你的了,我儿秦枢被秦五还欺压的不够?你们是不是下一回就要杀了他,嗯?”
罗氏满腹的怨气和恨意好似找着了宣泄口,在她眼里,所有的源头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人!
姜媃看着两人良久,忽的叹息一声。
“我错了……”她低声道。
罗韵和罗氏面面相觑,两人眼底皆涌出了狐疑和喜色。
这是要放了她们?
姜媃站起身,跺了跺绣鞋上的泥屑:“我错了,我不该试图去理解你们这两个脑残奇葩的思维逻辑。”
都不是正常人的三观,哪里是能理解的呢?
若是换位处之,她绝对会率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拒绝正视和认可自己的失败。
她拂了拂袖子:“你们就在底下,好生呆着。”
说完这话,姜媃轻飘飘地走了。
罗韵被气的吐血:“姜媃!你给我回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姜媃愁着小脸回了房间,双腿盘起抱着果盘就啃起来。
她愁啊,已经仇成这样,估计是没法和解的,要真下手干脆利落弄死这对姑侄,扪心自问,她从小的教育又不允许。
可不弄死,除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难办,难办!
小姑娘接连叹了几口气,愁的一口气啃了两大盘水果,撑得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流火溜了阎骆一圈回来,就见这模样的姜媃。
姜媃客客气气的将府衙的这几人送走,还挨个送了茶钱。
阎骆本想带着罗家姑侄一起走,但流火看了他一眼,这素来秉性清正的捕快硬是头一回当了睁眼瞎,自顾自领着下属滚了。
傍晚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秦笏带着秦枢上门。
姜媃躺在回廊摇椅里晒太阳,脚边是蹿来蹿去的蓝眼白毛奶猫。
这奶猫只粘姜媃,从不靠近秦野。
姜媃也喜欢,便从繁花楼要来自个养,还取了名字叫招财。
招财见了生人,就窝姜媃怀里,朝秦笏两兄弟炸毛低吼。
姜媃甚是欣慰,没白养!
两兄弟一见坑底的罗氏,当即变了脸色。
秦枢更是浑身冒冷汗,白着脸哆哆嗦嗦的,也不敢看姜媃。
姜媃安抚着招财,脸上带起疏离:“大哥四弟,小叔不在有何贵干?”
秦笏满腔的怒意,在姜媃清凌凌的目光下,顿时如冰凌消融。
他还记着上回在白栖梧赏花宴上的事,顿时软和了口吻道:“我来接我娘。”
姜媃挠招财下巴的手一顿:“大哥准备用什么来赎?”
“赎?”秦笏不解,这人就在坑底,拉起来就是,如何用赎啊?
姜媃眯眼:“我很苦恼,一而再再而三留手,可是你娘好像不知恩,对了还有你这个弟弟,你说我该如何办?”
秦枢满脸冷汗:“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