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奇帕奇的金杯。”莱姆斯解释,“属于你们学院的创始人的一件遗物。还记得你拿到的斯拉格霍恩的记忆吗?邓布利多觉得它应该也被伏地魔做成了魂器之一,想率先找到它。”
“噢,这样啊。”奥罗拉点点头,随即又说,“看起来他还挺会挑东西的。上一个被发现的魂器还是斯莱特林先生的挂坠盒,这次又是金杯,不知道下一个又是什么。”
然后萨拉查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愤怒得非常吓人,奥罗拉在好一段时间里都不敢打开日记跟他说话。只知道他后来好像还因为这件事去找过邓布利多,因为他对那个金杯的下落极为在意,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说起来,这还是奥罗拉认识他这么几年以来看到过他最生气的一次。
还在奥罗拉想着些漫无边际的东西的时候,莱姆斯的步子突然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有点惊讶和茫然:“斯莱特林,先生?你都是这么称呼斯莱特林创始人的吗?好像你认识他似的。”
奥罗拉掩饰性地眨眨眼,调整了一下挎包的方向,将它推到身后去,依旧保持着刚才的语调回答:“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只是每次一提到斯莱特林我总感觉是在说斯莱特林学院,所以才加了一个先生的称呼而已。对了,最近你怎么样?还好吗?”
“老样子了。”莱姆斯扶正帽子叹口气,“不过你刚刚那个问题问得好。伏地魔收集的这两件东西不是随机的,他不会随意挑选什么破烂玩意儿来做成魂器,他会挑选他自认为符合他身份的东西。而这些创始人们的珍贵遗物对他来说,显然很合适。”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你呢,眼睛有好转些吗?西弗勒斯怎么说?”
“啊,也就那样吧。”奥罗拉拨弄了一下被风吹乱到眼前的淡金色发丝,回答得有点低落又漫不经心。她的视线随着那团半透明的烟灰蓝雾霭和灿金阳光延伸到很远的天际线旁,那里的云层和晨曦融合扩散着,像一丛正在舒展盛开的花朵,绽放成一种极致的光晕美丽,温柔地扑散在地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层上。
她把围巾裹上双眼,遮住所有的光明和雪景,感觉莱姆斯握住了自己的手。
“明年我就能学习移形换影了,我想那会方便很多的。”奥罗拉抓紧他。莱姆斯笑了:“的确如此。不过,如果你要是碰巧对阿尼马格斯也感兴趣的话,还可以问问西里斯,他和詹姆可是这方面的天才专家。”
说完,他们一起消失在了霍格莫德的街道上。
快傍晚的时候,奥罗拉回到了学校里。她和沃克斯还有贝芙莉他们几个约好了要去有求必应屋,为了准备几个月后的O.W.Ls考试。奥罗拉一直很担心她的魔药熬制成果评估这方面,毕竟这牵扯到她在剩下的两学年里是否还能继续学习魔药学。
就是……不知道斯内普到底……
她想到这里后不自觉地停在台阶上,身边有三三两两的低年级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经过,由各自的级长带着朝宿舍的方向走。奥罗拉察觉到后,主动让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先通过。有人道谢的时候,抬头看到了奥罗拉身上的级长勋章,有点惊讶地指着她:“她是赫奇帕奇的级长诶。”
“别用手指着别人。”旁边的小女孩一把拉过同伴的袖子。
奥罗拉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有种很恍惚的感觉,想起她几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对霍格沃茨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看到级长就觉得敬仰又羡慕,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神奇最温暖的地方。
她在这里经历了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种种,有好有坏,或清晰或迷蒙。然而剖开那些记忆的深处就会发现,斯内普的身影留在了每一个她所珍爱的地方,如同烙印一样鲜活永恒。
奥罗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那位总是一副阴沉刻薄的样子,但却又隐忍坚韧的魔药教授的了。就好像她已经爱了他很久,中间隔着万水千山,她一直在不停地跋涉翻越,偶尔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寻不到开头也望不到结尾。
也许这是一趟没有终点站的前行,但是既然已经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原路返回。是输是赢她都乐意接受,愿赌服输。
何况就像贝芙莉说过的那样,斯内普的心思虽然很难猜,但是只要他没有放狠话来真的拒绝她,那么她就一定还有机会。
这么想起来,分院帽当初也没有出错。毕竟忠诚和不畏艰辛是赫奇帕奇们的特质,奥罗拉只是恰好把它们都押在了斯内普身上。
这个想法短暂地娱乐到了她。奥罗拉抿着嘴角拐过楼梯口,准备朝面前的走廊走进去,却在这时,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突然吸引住。
她记得这个缥缈又冷漠的声音,是格雷女士的,就在附近。
还在奥罗拉回头朝拉文克劳塔楼的方向一瞥的时候,那个半透明的高挑幽灵就从里面飘了出来,眉头紧锁,满脸怒容。也许是幽灵的特性造成的,这个表情让她的脸孔变得模糊起来,以至于都等她漂浮到奥罗拉面前的时候,奥罗拉才确认眼前的这个幽灵确实是格雷女士。
她看起来显得很烦躁,又有点惊慌,身上的刺骨低温因为距离过近而清晰地感染到奥罗拉身上:“不能让他找到我。”
他?奥罗拉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指了指自己的挎包:“你要进来藏一下吗?”格雷女士没有犹豫太久,很快钻进了她的挎包里。
紧接着,奥罗拉看到了几乎接近狂暴状态的血人巴罗从阁楼里滑了出来。他的情绪波动比格雷女士远远激烈得多,整个灵体都变得有些失真和走形,好像随时会爆发成一团浓雾然后消失掉。
血人巴罗是斯莱特林的常驻幽灵,连皮皮鬼都不敢招惹他,也是幽灵群体里出了名的暴力极端分子。每一个刚进霍格沃茨的小巫师都被告诫过,不要接近血人巴罗,那简直和一头扎进禁林里没什么区别。
虽然奥罗拉对闯禁林的危险程度没有一个正常的概念,但是那不代表她也会精神错乱地认为惹怒血人巴罗是一个好主意。
于是她打算转头就走,假装没看到对方。
然而血人巴罗却突然叫住了她,语气饱含着冰冷的怒火:“站住,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你看到海莲娜了吗?”
海莲娜?
奥罗拉茫然地回头:“海莲娜是谁?”
紧接着奥罗拉就看到血人巴罗的整个魂体都颤抖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他特别震撼的东西,让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激动,重新凝固清晰下来的脸孔上满是收拢不住的惊讶:“你,你是……”
他甚至看着奥罗拉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了吗?”她奇怪地问。这个场景有种诡异的黑色喜剧感,全霍格沃茨都公认的最可怕的幽灵,居然会被她吓到。奥罗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血人巴罗的表情依旧古怪得吓人,盯着她一动不动像被石化了那样,全无平日里的阴森傲慢:“不可能……您回来了,就像主人说的那样,您真的又回来了?”
“……抱歉,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奥罗拉一头雾水地问,“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话似乎刺激到了血人巴罗的某根神经,有一瞬间奥罗拉还以为他会直接暴怒起来。然而他只是用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奇诡眼神一直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奥罗拉·菲尔德,先生。”她回答。
“菲尔德……”血人巴罗皱起眉头,这个动作让他的眉间出现了几道像丝绸被揉皱时才会出现的痕迹,“菲尔德……奥罗拉……”
他念叨着奥罗拉的名字,逐渐消失在了窗户边,被阳光浸透,仿佛一团泡沫那样不见了。
“他怎么了?”奥罗拉喃喃地自言自语。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出现的格雷女士回答了她的疑问:“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像赫尔加了,所以他吓到了。”
“你们来自同一个时代吗?”
“是这样。”
奥罗拉了然地点点头:“他很害怕赫尔加吗?而且我听到他刚刚叫你海莲娜。”
“他不是害怕赫尔加,是难以置信。因为……”海莲娜说着,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接着说到,“因为他曾经是斯莱特林亲自教导而出的,最出色的学生之一,一生都在为斯莱特林做事。而且斯莱特林一直认为,赫尔加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他刚刚看到你会这么惊讶,以为她真的回来了。”
这个斯莱特林大概是指的萨拉查·斯莱特林。
“至于海莲娜这个名字。”她沉默了一会儿,注视着奥罗拉的脸孔,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活生生的另一个人。最终,她似乎被某种深远悠长的情绪触动了,进而说到,“那是我活着的时候用的。我叫海莲娜·拉文克劳。”
“我是罗伊娜·拉文克劳的女儿。”
还没等奥罗拉惊讶完,她又困惑而认真地看着她问到:“你呢?我一直觉得你不可能和赫尔加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要知道你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也是个天生驯兽师。”
“啊,其实我的确是赫奇帕奇家族的人。”奥罗拉耸耸肩,承认到,“我的祖先是希拉瑞莉·赫奇帕奇,赫尔加的亲姐姐。”“是吗?”看起来奥罗拉的回答让她顿悟了不少,但是同时也加深了她某些方面的疑惑。
半晌后,海莲娜才轻轻地说:“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个无限大的循环。不管隔多久,那些我们珍视的人都会重新回到我们面前。”
她可真不适合说这些充满哲学深度的词语,奥罗拉想。那会让她身上的那种属于幽灵的飘忽幽冷感更加强烈,此时的海莲娜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幽灵,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也许吧。你有想见的人吗,比如你的母亲?”奥罗拉随意地问到。海莲娜颤抖了一下,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奥罗拉还以为她会哭出来,但是没有。那层碎散的晶莹浮光只是落日余晖在她眼里的穿透和倒映,空洞的闪亮。
她平静地说,眼神游离到奥罗拉看不见的地方:“或许我不该见她。”
“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海莲娜颦起眉尖,没有作声。奥罗拉看了看周围,说:“如果问到让您不开心的事,我很抱歉。不过我还约了朋友们,得先走了。下次再见,海莲娜。”
她还没彻底转过身,就听到海莲娜用一种空灵到接近破碎的声音说到:“我背叛了她。尽管她从来没有对外说过这件事,甚至对其他几个创始人也是如此。”
奥罗拉惊讶地回头看着她。海莲娜绷直身体站立着,像在承受着某种折磨,身上的半透明珍珠白色变得有些病态般的稀薄,深橙红色的阳光穿透她的躯体,几乎将她燃烧起来。
“可是赫尔加还是发现了。她来替我母亲找过我,也劝过我。可我那时候一心拒绝接受她的话,只想带着那个东西离开,没有意识到她说的都是对的。以至于后来……”海莲娜的声音和她眼神里的生机一起凋零了下去,“我不该跟她那么说的。”
“您当时说了什么?”奥罗拉问。海莲娜沉默下去,最终又抬头,眼神宁静悲戚:“你真的好像她,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是不是她真的回来了,就像斯莱特林一直相信的那样。”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这么执着于那个东西就好了。”
“请问,那是什么东西?”奥罗拉尽量忽视着对方那种让她不自在的眼神。
这种感受真的很奇怪,所有人都觉得她和赫尔加很像,所以拼命透过她来看已经早就去世的赫尔加。可是萨拉查却一直很清醒地把她们区分得非常开,从来不会让奥罗拉有一种他在自己身上找什么人的影子的感觉。
也许,根源就在于萨拉查太了解赫尔加,了解到即使容貌一致也丝毫欺骗不了他。
海莲娜有点焦躁地漂浮着,似乎对于这个问题让她感觉很难回答。
奥罗拉不是个多话又好奇心过度的人,但是海莲娜的这番话让她无法放弃。她有种正在接近某个真相的感觉,似乎那个和她有着相同天赋和容颜的伟大创始人女巫一直活在她的周围,让她克制不住地去探究更多。
于是,她决定换一个问法:“您当时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那个东西?”海莲娜低落地回答:“当你知道你是赫奇帕奇后裔的时候,你和那个斯卡曼德见面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感觉?”奥罗拉想了想,“很激动,毕竟他们都是这么有名又优秀的人。”
“然后呢?”
“嗯……然后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你不会觉得你一直生活在某种阴影下吗?他们这么优秀,所有其他的人都会盯在你身上。你不能出错,不能失败,不能平庸,只能做得更好。”
奥罗拉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可我没想过一定要比他们更好啊。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就算是纽特,我想他当初也没想过一定要超越赫尔加吧?他只是在做他喜欢的,认为对又恰好擅长的事情而已。我也一样这么想,我要去做的事只会是我愿意和喜欢的,不是为了要和谁一较高下啊。”
海莲娜直勾勾地看着她,有点恍惚地别开头:“她也这么说过。”
看到她的表情,奥罗拉基本能猜出来了:“所以,您当时这么执着的就是超过您的母亲?”
海莲娜有点绝望地点点头,困难地说:“她有一个冠冕,象征着……拉文克劳的智慧。我偷走了它……我想让我自己变得更加重要。”
奥罗拉完全呆住了,海莲娜还在继续诉说着当年发生的事,一直到她被血人巴罗杀死为止。有一瞬间,空气沉重得仿佛能压碎人的全身骨骼,连呼吸都是一种艰难。
她在某一刻很迷惑海莲娜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因为她一般是极少和学生交流这么多的,更别提她的过往。但是很快,奥罗拉就意识到与其说海莲娜在说给自己听,倒不如说她是在透过自己说给赫尔加和罗伊娜听。
这种感觉不难想象,自己的母亲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四个巫师之一。作为她的女儿,海莲娜当然一心想超过母亲成为一个更加耀眼夺目的拉文克劳,完成对自我价值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