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无奈地朝一旁刚进来的几个狼狈不堪的格兰芬多偏头:“可不只是我们,大家都差不多。这节神奇动物保护课糟糕透了,凯特尔·伯恩教授腿疼的毛病犯了,压根管不住那群精力过剩的变色/猫豹。我们整节课都在抓那些乱跑的魔法生物,被它们捉弄得够呛。”
“它们一接触到雪地就立刻不见了,简直就像噩梦版的变色龙一样。”沃克斯皱起眉头,看起来刚刚上课的体验很不好,“凯特尔教授打算朝邓布利多校长申请给这门课请一个助教,他年纪太大,有些力不从心了。”
“结果现场没有一个人愿意的。”比尔摊手,“我得承认魔法生物的世界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管好它们实在太累了。”
“你要去试试吗?我打赌凯特尔教授一定会很欢迎的。”沃克斯朝奥罗拉说到。还没等她回答,他又摇摇头:“还是等春天来了再说吧。你的眼睛现在这样,再跑出去又恶化就麻烦了。”
说着,他们四个一路来到餐厅,各自坐到自己学院的餐桌前。到处都是食物的香味和密集的谈话声,从穹顶飘摇垂落下来的是翠嫩的魔法树叶和各色金鱼草花朵。城堡里的春天来得比外面早很多。
晚餐结束后,奥罗拉来到了黑魔法防御课的大教室。这是斯内普的要求,在避开所有人注意的情况下,选择一个不是他办公室的地方来教导她学习魔法,并且禁止告诉任何人。他没有说过要这么做的原因,奥罗拉也没有问,但是很明显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这可以理解,就像西里斯说过的一样。如果黑魔王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了,所有在霍格沃茨得到过斯内普过分特殊对待的人都会引起黑魔王的注意。所以他这样刻意冷淡的要求和做法无疑是在保护自己。
这是奥罗拉自己总结出来的,西里斯的原话则是“所以你该离他远点”。
教室里没开灯,空旷而寂静,入目的一切皆是昏暗的,在深蓝的暮色里被蒙上一层陈旧的光影。最近连下了几天雪,气温低冷到前所未有。薄暮云光下的雪原是一片幽冷的蓝,那种色彩的感染力很强,让她甚至觉得连霍格沃茨的古老窗棂边缘都已经长出了蓝色的海藻和水泡,鱼群和贝类能在空气中直接游进屋子里来,巨鲸在头顶甩尾划过。
这个场景给她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就像她曾经的某个梦。她走在被水吞没的海底小镇里,一个看不见脸却有着一双白骨手的人拉着她一路朝前。
她被困在霍格沃茨里怎么都走不出去,仿佛陷在一个永恒迷宫里。
这个联想让奥罗拉微微颤抖了一下,恰好斯内普这时从外面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她在盯着桌沿边上的晃动光圈发呆。
察觉到有人进来,奥罗拉回过神转头看着他:“晚上好,教授。”
斯内普关上门,在门口熟练地布置了几个防护性魔咒,没有任何的寒暄与回应,直接开始了今天的教学内容:“我上次就说过了,你的特性是防守,这是优势。但是在真正的战斗里,光靠防守根本不够,你必须学会最快最精准的进攻。”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那些深浓的阴影都融化在他的黑色袍摆上,跟着他的步伐逐渐压迫过来。
“那我该怎么做?”
“你的变形课学得很好,说明在魔法技巧上不存在问题。”斯内普剖析到,“你需要的是变通和结合。”
奥罗拉有点困难地理解着他的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您是说,魔咒的重叠使用?”斯内普表情不变地点头,眼神在逐渐漆黑下去的夜色里蒙上一层平静的阴郁:“你应该知道三大不可饶恕咒。”
“是的。”奥罗拉的眼神有短暂的迷散。已经远不如前的视力让她在失去了足够光源后,很难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斯内普抬了下手,让魔杖滑进手心,无声地点亮周围的壁灯。海浪一般的黄铜色光亮充盈在教室里,奥罗拉眨眨眼,视线重新变得清透明晰。
“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有一些不被禁止的咒语在通过重叠使用后,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斯内普说着,将旁边一张已经残缺的木凳变为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猫鼬。
它灵活地窜上窗户准备钻出去,却被斯内普用石化咒定在原地。紧接着,奥罗拉看到斯内普轻轻挑了一下魔杖:“四分五裂。”
一阵闷响后,猫鼬变回了残缺的凳子,碎成无数的木屑掉落下来。
“这就是魔咒的重叠使用。”斯内普收回手,“如果用在真正的普通活物上,那么刚刚那两个最简单不过的魔咒叠加在一起就拥有了索命咒的能力。重叠魔咒最基础的就是将两个以上的魔咒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步使用,这就是这段时间你需要学会的内容。”
奥罗拉看着那一地的碎片,点点头,又问:“这其实是创造新魔咒的雏形方法对吗,教授?”
“的确是这样。”斯内普看了她一眼,“如果想要创造新的魔咒,那就必须将作为基础的几种魔咒运用得非常熟练,从而进行转变和改造,而且要做到控制力极强才能成功。”
“我明白了。”
“开始吧。”
斯内普退让到一旁,看着奥罗拉按照刚刚他所教的,开始尝试将许多基础的攻击性魔咒结合使用,达成一些高等魔法才能做到的效果。和他想的一样,奥罗拉在学习魔咒的速度上比她在学习魔药熬制上灵巧了好几倍,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进行一些提点就能让她很快掌握。
所以弗立维教授和麦格教授这么欣赏她是完全有理由的。
倒是斯拉格霍恩,总是时不时提起奥罗拉就叹气,搞不懂这个女孩为什么魔药理论都能很快掌握,可是一旦真正上手熬制起来就总是无法出彩。就好像她的魔力构成在某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无法真正完美地和那些魔药融合在一起。
最后斯拉格霍恩决定把这个现实归咎为平衡,就像同为天生驯兽师的纽特,他虽然没有魔药熬制上的困扰,不过他在人际交往上一直很吃力。
想到这里,萨拉查在几天前对他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了斯内普的脑海里:“天生驯兽师和蛇语者是所有巫师中最特别的,这两种天赋可以被认为是同源但不同体现的存在。”
“就像巫师能轻易从麻瓜中认出自己的同类一样,拥有这两种天赋的巫师也能轻易辨别出对方。”
斯内普还记得说到这里时,萨拉查脸上的那种表情。他的眼神在某个极短的瞬间失去了一切光亮,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眼里留下丝毫痕迹,虹膜上的冰冷翠绿溶解成大片死气沉沉的深暗湖泊,汹涌的浪潮翻滚在最底层:“这两种人如果遇到只会有两种结果。”
“要么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要么成为最势不两立的仇敌。没有第三种可能。”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对我忠心耿耿,西弗勒斯。那就向我证明,说服我。”黑魔王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抚摸过手里那根骨白色魔杖的精细纹路,语气里的冷峻飘忽让人战栗。他把装着埃蒙德记忆的玻璃管递给斯内普,猩红眸色亮得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
“找到她,杀了她。”
这是斯内普得到的命令,他是以这种姿态第一次来到奥罗拉的生命里,差一点他就动手了,还好邓布利多打断了他。
“教授,是不是难度越高的魔咒越难以和其他魔咒进行重叠使用?”奥罗拉没意识到一旁的斯内普在想什么,在通过一些尝试后得出结论,“我发现要同时控制两个高等魔咒会困难很多。”
最后一朵火花消弭在魔杖的尖端上,空气里安静得能听到外面雪落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的奥罗拉有些疑惑地回头:“教授?”
斯内普很熟练地把眼底的恍惚掩饰过去,回答到:“是这样。越高级的魔咒越需要技巧性。”
奥罗拉点点头,忽然问:“您有自己创造过魔咒吗?”斯内普的目光沉沉地落到她身上,漆黑一片:“有过。”
“那,您那时候多大?”奥罗拉好奇地问。从斯内普第一次向她展示各种课堂上根本不会学到的魔咒钻研和运用技巧开始,奥罗拉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教她的人是弗立维教授,那么她绝不会想到这方面。
毕竟弗立维教授的年龄和那头白发,足以证明他在魔咒知识领域的深厚积淀。可是斯内普不同,他太年轻,哪怕他身上的那种阴森古板气质常常会让人忘记这一点。
这样一个人说出这些学识的时候,很难不让人惊讶和好奇。
“大概十三。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微微拧起眉毛。
十三岁就自创魔咒?奥罗拉有点接受困难,就像当初听到萨拉查说他参与创立霍格沃茨时才十八岁一样。
所以,不会自创魔咒的魔药大师不是一个好的凤凰社双面间谍?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说着,奥罗拉眨眨眼,头顶灯光的光尾扫落在她眼里,清亮的晕圈如日沉远海般熠闪在眼神深处,温和灿烂:“那,神锋无影这个魔咒也是您自创的吗?”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轻松平淡,仿佛在讨论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但是这个脱口而出的魔咒名字似乎刺激到了斯内普的某个禁区,他皱着眉头没有回答,脸色很不好地看着她。
“您能教我那个咒语吗?”
斯内普愕然了一瞬,好像没听懂对方说的话:“为什么?”
“它很有用,而且比许多魔咒都要强大得多。”奥罗拉依旧保持着那种简单直白的情绪,仿佛这个咒语无法给她带来任何其他的感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一丝迟疑的波澜都没有,认真得不可思议。
“从攻击性魔咒的角度来讲,它很完美。”
完美?
这个咒语是非常隐蔽且恶毒的黑魔法,只要是它造成的伤口,没有逆转魔咒的治疗根本不可能愈合,而且即使愈合,残疾的部位也无法再生。斯内普当初创造它的时候,心里除了深刻至极的怨恨还有愤怒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为了复仇而诞生的咒语,还曾经被意外作用在她眼睛上,几乎让她失明。这个魔咒和他自身一样黑暗腐烂,难以被接受,是他曾经最接近疯狂的时刻的真实写照。
可她却说它完美。
长久的静默封冻住所有活跃的感受,时间和一切都被驱逐在外。斯内普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教室里的流动光丝第一次感染到他的眼里。他拿起魔杖,在空气里一笔一划地写下那句咒语,火焰色的明亮纹路破空绽放在两个人中间。
Sectumsempra,神锋无影。
“这是咒语。”他说,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另一行咒语也被写下来,“这是治疗用的反咒。”
奥罗拉认真地看着那两句魔咒好一会儿,轻声颂念着,确认已经记住后,举起魔杖对准旁边的一张木椅:“神锋无影!”
没有任何征兆的,木椅像是被利剑劈开似的应声碎裂成了好几块,切口边缘整齐而光滑。
斯内普瞥了那堆残破的木头一眼,细致观察着奥罗拉的所有反应。
她睁大眼睛看着没有任何光束或者声音发出的魔杖,又看了看那张不成型的椅子,忍不住伸手摸上眼角:“看着还真挺疼的。”
听到她无意识的一句话后,斯内普的嘴角不自觉地紧抿着。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奥罗拉又突然笑了出来,看起来非常高兴:“谢谢您教授。”
“今天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他划开那些空气里悬浮着的咒语字母,“你学得很快。”
“那我先走了,晚安教授。”
“晚安。”
……
又是那个梦,清晰而混乱。
奥罗拉狼狈地逃跑着,身后是如影随形的冰冷嘶嘶声,让人头皮发麻。她抓着一个黑发男孩的手不停地东躲西藏,梦境颠簸着,摇摇欲坠。
“快跑啊!”她焦急地大喊。
遥远的灯火微弱得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头顶上的漫天星辰都被厚实的云层吞没,森林所特有的潮湿冷感包围着她,夹杂着腥气遍布的泥土味,急促吸入肺部的时候呛得人想吐。尖锐带刺的树枝划破她的衣服,勾住她的长发,牵扯出难忍的痛苦,她却不敢停下。
更多的画面疯狂涌来,潮水一般淹没她。
有发亮的荧光绿树叶纷纷扬扬地从头顶的黑云里洒落下来,比深冬里的任何一场雪都来得密集,简直像是要把她埋葬在这片森林里。奥罗拉费力地穿行着,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呼唤着她。
她停下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每一片树叶上都是一个鲜活的场景:
有她坐在斯内普旁边,一起观看着魁地奇比赛的,四个学院的旗帜都在半空中飘舞,色彩分明鲜艳,几乎染透天上的纤薄云彩。
有她从厨房里端着晚餐,一路沿着无人的走廊来到地窖办公室门前,笑着敲开门朝里面的黑衣院长走进去的。
还有……
所有的树叶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焚毁成无数的绿色光点,像置身在被碾碎的星辰中央。奥罗拉朝前望去,看到一个模糊的高挑人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举起魔杖对准她,奥罗拉本能地同样握紧魔杖和他拼死对抗着。剧痛从手心传来,她看到自己和对方的手都在逐渐喷涌出鲜血,两根魔杖颤抖着不听使唤。
没过多久,他张口说出一阵类似蛇发出的声音的语言,一条巨蛇从奥罗拉身后的满地碧绿树叶层里窜出来,尖锐的獠牙闪着寒光。
“唔……”
她猛地一个翻身,从不算高的树干上摔落下来,掉在满是白车轴草和繁茂蓝钟花的厚实草甸上,扑面而来一阵清凉湿润的草木馥郁气息。从梦中猛然惊醒而还有些迟钝的感官逐渐朝她传达出明晰的痛感,奥罗拉试着挪动一下身体,过于沉重的倦怠感压迫住她。
独角兽椰丝糖和夜骐咖啡豆都守在她旁边,低头咬住她的衣服试图把她拉起来。奥罗拉摇摇晃晃地坐直身体,拍掉身上的草叶和松针,随手而习惯地朝自己身上丢了个清洁咒。
青空灰蒙低垂,饱含雨水的深厚云层徘徊在头顶不肯走。奥罗拉的思维还陷在刚刚的重复性梦境里,抬头的时候,能看到茂密禁林的缝隙间撒下的微末亮光,带着浅淡的灰绿色,脆弱到稀薄。
这时,带着牙牙出来遛弯顺便巡查的海格刚好经过,看到奥罗拉后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奥罗拉,你怎么没去参加就业咨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