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朋友之间相互帮个忙不是很正常吗?你一直在说谢谢。”
“是这样没错……我是说朋友之间相互帮忙很正常没错,只是,我好像一直没有帮到过你什么。”
“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一直都很高兴能遇到你,能有一个可以不用隐藏任何秘密的朋友。感谢你选择伊法魔尼交换过来。”
虽然知道美国人对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一向直接,不过奥罗拉还是觉得有些惭愧,毕竟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到斯莱特林的魔杖。而且现在看起来,那根魔杖还和伊莱亚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如果那棵一直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蛇木已经在几十年前就被毁掉了,那魔杖在之后又会去了哪里呢?
她默默地想着,被眼纱过滤后的世界里,那些满天雪团犹如童话里的灵体那么纯白美丽。它们纷纷扬扬地下着,接连不断地落在掉光了叶子后又被冰霜覆盖成灰褐色的枯树枝丫上,还有踩起来全是碎冰的草地上。寒风吹过,整座伊法魔尼城堡都被笼罩在漫无边际的松花状雪箔里,霜色如梦。
伊莱亚斯挽住她的手臂,将自己的步速调整到和奥罗拉一致的频率上,和她一起慢慢走在这漫天风雪中。整个苍白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的身影是唯一有色彩和生命力的存在。
不知何时从魂器里化形出来的萨拉查站在森林边缘的阴影下,垂着眼睑注视着不远处慢慢走远的两个人,晶莹的细小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和睫毛上。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经这样挽起过一个到了冬天就眼睛不好的女孩的手,带着她穿过面前的茫茫雪地。她会抓住自己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依偎在他身边,无比信任地闭着眼睛任由他牵着她往前,不问去哪儿也不问还有多久到。
“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先放弃我,那么不管去哪儿,我总陪着你,所以只有你在就好了呀,我根本没有必要去问。因为我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你,萨尔。”
女孩的淡金色卷发被风吹乱着飘舞,萨拉查看着她,好像在凛冬雪天里看到了破空而来的至柔阳光。
他闭上眼睛,在风雪中发出一声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叹息。
……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奥罗拉从纽特和与斯内普的通信里,大概了解了凤凰社在外部对于魔杖下落的追查进度。他们已经能确定出生于1603年的伊索·瑟尔的确是斯莱特林家族的后裔。
在伊索五岁那年,她的亲生父母被她的姨妈格蕾姆·冈特活活烧死,她也因此被格蕾姆·冈特收养。按道理来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伊索应该和其他冈特家族的人一样是个极端纯血主义拥护者。但是她并没有接受这位几乎疯狂的姨妈灌输给她的思想,甚至在格蕾姆万分贬低霍格沃茨的情况下,反而对这所学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喜爱。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年岁里,霍格沃茨对她来说美丽得就像一个天堂一样。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进入霍格沃茨的拉文克劳学院学习。
1620年,也就是她十七岁那年,伊索将自己化装成了一个男孩,并且偷走了姨妈格蕾姆·冈特的魔杖,跟着五月花号轮船来到了美国。在这里,她开始了她作为伊法魔尼创始人的传奇之旅。
而那根被伊索偷走的魔杖,正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魔杖。
“那后来呢?”奥罗拉抱着怀里的渡渡鸟,让它在纽特给它上药的时候乖顺一点,不要乱动,“后来那根魔杖怎么样了?而且吉迪恩就是伊索·瑟尔的后裔,我猜得没错吧?”
纽特细心将药粉撒上渡渡鸟的伤口,然后用独角兽毛编制成的绷带缠好,抬手擦了把汗:“是这样。而且,我们之所以追查到这些是因为,伊索·瑟尔当年化装成一个麻瓜男孩逃走的时候,用的也是‘伊莱亚斯’这个名字。”
“伊莱亚斯……”奥罗拉喃喃地重复一遍,忽然感觉有些东西一下子清晰明朗起来了,但与此同时,更多的谜团浮现出来。于是她又问:“那有任何关于魔杖的下落吗?”
“还没有。就像你的朋友伊莱亚斯说过的一样,几十年前,伊法魔尼曾经出现过一个学生,是伊莱亚斯所属家族的人,他们家族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他毁掉了那棵据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法被摧毁的蛇木,并且带走了那根斯莱特林遗留下来的魔杖。”
“你知道并不是所有拥有斯莱特林血统的人都能完美继承蛇佬腔能力的,就像伊索·瑟尔,她就只能听懂蛇语,不能说出来。所以在格蕾姆·冈特后来找到了她,并且对她进行报复而用蛇语催眠了那根魔杖的时候,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差一点就被杀掉。”
“然而他虽然带走了魔杖,但是魔杖并不承认它,所以这几十年来,都没有一个足够完美的蛇佬腔能够去唤醒它。”奥罗拉明白了,“但是赫尔加的魔杖已经快醒过来了,所以,那个能够得到魔杖承认的斯莱特林后裔已经出现了。”
“你认为会是谁?”纽特看着她问到。奥罗拉错愕一瞬:“我?为什么突然问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知道。”纽特不在意地笑笑,“我最近也在和邓布利多交流这件事。尽管我们一开始都认为斯莱特林魔杖的苏醒是和黑魔王有关,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许不是这样。可能就是生活在这里的某个属于伊索·瑟尔的后代会唤醒它,我们有些过分紧张了。”
“是这样吗?”奥罗拉茫然地说到。她的目光散漫到周围的景物上,穿过那些层层垂吊如帘幕的紫藤花,越过满是银叶菊和郁金香的草地,迷失在遥远的粉橙色天际线处。
“邓布利多放心了不少,他一直担心你在这里会因为魔杖的事遇到危险,现在大概可以放心了。”纽特提起铅桶准备去给月痴兽们喂食,却注意到奥罗拉脸上的表情,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总有种很清晰的感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和碰巧。”奥罗拉皱起秀气的眉尖,“斯莱特林先生的魔杖……一定是有什么关系的。只是,我暂时还没想到到底是什么关系。”
纽特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刮了一下鼻梁,颇为真诚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我能明白你的感觉,有时候我们的确会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不过我倒觉得,再没有什么关系能比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魔杖之间的共生关系更让人不可思议了。”
奥罗拉诶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着说:“说得也是啊。”
所以你看,千年后再跟后人说起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往事,大家反应都一样。
谎话也不编得漂亮点,靠谱点,
说出来谁信呢?
……
月底的时候,圣诞节就到了。
白雪和槲寄生花环,永远是最让人期待的组合。
不过斯内普对此从来就是没什么感觉的,反正会和他有礼节性节日往来的人实在很少,而且唯一值得牵挂的也远在大洋彼岸,和他隔着五个小时的时差,六千多公里的距离。
所以今年的圣诞节就更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兴趣的了。
一早的时候,斯内普就批改好了前两天交上来的学生论文,离开城堡来到禁林里准备收集一些需要的魔药材料。他到现在还不是很习惯这种如此原始而普遍的方式——确认需要寻找的材料,查询会遇到什么种类的魔法生物,找到引开这些魔法生物的方法。
以往奥罗拉在的时候,他压根不用担心这些。尽管斯内普对自己的适应能力一直非常自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调整好这种状态。
在此之前,斯内普从来没想过对方的暂时离开会对他造成这么难以忽略和忍受的影响,哪怕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自己最多也就会不习惯一段很短的时间而已。毕竟之前奥罗拉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见面时间,和一天当中的其他事情比起来,这点相处时间所占的比重实在很少,不值一提。
然而斯内普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决定一段时间重要与否的因素,从来不是它的长短,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奥罗拉的信一直寄来得很频繁,每一封斯内普都看过,还有许多照片。也许是因为伊法魔尼处于山顶的缘故,照片里的秋色比同时期的英国来得浓郁和萧瑟得多,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雪的样子,白霜在建筑物和植被上蔓延着,结了厚厚的一层,像裹了一层半透明的糖衣似的。
斯内普索性按着照片上的景象大概估算了一个时间,将第一份眼疾魔药给对方寄了过去。
渐渐的,斯内普发现奥罗拉的信寄过来的时间永远是很微妙的,而且总是在午餐这个许多猫头鹰都会进进出出着送信和包裹的点上,从来不会出现在深夜或者清晨来打扰到他,就仿佛她还在学校里,和他共用着同样的时间节奏一样。
她的信都被斯内普收起来了,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盒子里,搁在柜子的最里面。原本他打算每次看完后就烧掉它们,不为别的,只为不想在他身边留下任何有可能会追查到奥罗拉的痕迹。
哪怕邓布利多告诉他,也许伊法魔尼的魔杖事件目前看起来和黑魔王关系不大,他也不想就此放松警惕。奥罗拉在信里说过好几次,关于去到伊法魔尼是否真的只是误会和无用功这件事,她始终都认为这根魔杖的即将苏醒是和黑魔王有关的,只是目前这种联系还不明显。
她是如此执着,全都是因为那些梦。
如果放在以前,斯内普会毫不犹豫地讽刺对方这种行为的愚蠢,仅仅因为一些荒诞不经的梦就能如此执迷不悟。然而许多事情都已经表明,奥罗拉的那些梦绝对不是她的妄想和幻觉。她已经过了那段会被这种梦境困扰的阶段,所做的一些决定也相对是值得被相信的。
也许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天生驯兽师和蛇佬腔之间的感应作用,就像纽特当初也是凭借着过人敏锐的直觉,才能奇迹般地从黑魔王的剿杀下顺利离开到美国。
天生驯兽师和蛇佬腔……
斯内普想起最近在凤凰社里颇具话题度的伊莱亚斯·吉迪恩,忍不住冷笑一声。虽然奥罗拉在给他的信件里对这个人提及得不算多,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友好。
“这可能就是同样都对魔法生物有着绝对控制力的两种人之间所有的特殊联系吧。”辛西娅愉快地说到,“想想还真是挺命中注定又浪漫的,对吧西弗勒斯?”
自从西里斯辞职离开学校而辛西娅则继续留下来以后,这位西德尼家族的星空观测者就一直在试图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别那么僵,毕竟大家都是同事,又同在凤凰社工作,能相处愉快一点是一点。
可惜斯内普并不领情,对于辛西娅的说辞,他也依旧冷冰冰地反驳回去:“原谅我对你的看法并不认同,西德尼教授。浪漫在这种场景下显然是个糟糕透顶的词,不过要是你口中的浪漫等于花费时间又做无用功,还顺便恶心一下周围的可怜无辜路人的话,那我倒是不能再同意了。至于命中注定,我想斯卡曼德先生听到这个词会忍不住哭泣的。要知道有时候命中注定的并不都是伴侣,更有可能是值得憎恨的敌人。”
辛西娅被他一串修辞繁复冗长又尖酸刻薄的言语惊呆了,手中的叉子都掉下去了,睁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可是……蛇佬腔不是斯莱特林的骄傲吗?”
斯内普不为所动地坐在凳子上,神色和声音都冷硬得像一块寒冰那样:“我会把你说的蛇佬腔认为是一种能力,而不是某个人。”
辛西娅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是说不过这位斯莱特林的院长了,只要不被他反过来洗脑就行。
走进禁林没多久,斯内普就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此刻对方正蹲在地上用手里的生肉去喂几只毒刺豪猪。
“我以为校长在开学宴会上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禁林是不许任何学生进来的。”
斯内普看到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猛地抖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来,一双茶色的眼睛慌乱地扫过面前的人,立刻低着头不敢再看,黑色的宽大帽子下垂落出一缕金色的头发。
金发茶色眼睛,这个新来的拉文克劳一年级学生,莫名的有点像那个已经离开了近四个月的人。
斯内普想着,有一瞬间的恍神。
“对不起,教授……”
垂头丧气的小鹰耸拉着头站在斯内普面前,准备接受对方的扣分惩罚。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斯内普在沉默了一阵以后,只是语气很不好地开口说到:“你还站在这里不动,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金发的小鹰吃惊地抬头看着对方,然后迅速跳起来:“谢谢教授,我马上回去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
说完就跑得没影儿了。
斯内普咬了咬牙,有些痛恨自己刚刚的决定。
他将收集好的材料装在一起,准备带回到蜘蛛尾巷的住处再熬制成魔药。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他基本都会回一趟住处,为了避开那些留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又暂时失去管教的小巨怪们。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某个人。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斯内普站在自己住处的门口台阶前,头顶是漆黑的夜色,周围是苍白的路灯和雪花,整个天地间只有黑白两色,单调到贫瘠,死气沉沉,光晕惨淡,一如他一直以来的内心世界。
她就那么出现在道路的另一头,像个阳光色的奇迹。
一边欢快地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解开蒙在眼睛上的黑色眼纱。
一步一步跨过白雪,跨过空旷寂寥的街道,跨过所有的不应该,跨过时间差,跨过六千公里的距离,跑到他面前抱紧他。
轻盈温柔得如同扑进花朵怀抱的蝴蝶。
霜花和她头发上的淡淡香气共同闯进斯内普的嗅觉,她把脸埋进他的围巾里,呼出的热气晕开在空气里,像幻觉一般。
“赶上了,还没开始的圣诞节!”奥罗拉从他怀里扬起头,脸上的笑容明媚,暖棕色的眼睛里有星河倒错,万千斑斓。
“你……”斯内普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了似的,“你怎么……”
“我赶回来的,伊法魔尼那边刚下课,国际传送站今天挤得要死,我差一点就被排到明天了。”
“不过还好,赶上了。”
说着,奥罗拉用手背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笑着不甚在意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