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什么,他,你的未婚夫都回不来了。”他耐着性子劝阻。
凡妮莎看着里侧的帷帐,上面映着婆娑的树影,干枯的树枝微微颤动。
“我知道。但我只要想到我间接害死了一个人,他可能是除了我爸妈以外最爱我的人,而在他死前,我在跟他吵架,因为我想解除婚约!是我逼着他把车开回去的!如果不是我……”她用最平静的声音讲着最懊悔的往事,“我只要想到这件事就寝食难安。我必须要做什么,即使弥补不了当年的错误,至少、至少能多帮几个人也好。”
更何况你也在,我再也不想看到死亡发生在眼前而无能为力了。凡妮莎没有说出口,却把这句话铭刻在心底。
斯内普看着她的侧脸,脸上还沾着泥土,她又长又翘的睫毛微颤,像是落了蝴蝶的花茎,一头红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如果这是你最终的决定。”他缓慢而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眼。
“西弗勒斯,你怕死吗?”
斯内普被她眼中的闪烁的震住了,毫不迟疑地摇头,就听到凡妮莎说:“我也不怕。”她微微一笑,能融化一树积雪、一汪冰潭。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有哪个头脑正常的巫师会在拥有魔杖之后还因为魔力暴动把自己送进医疗翼。”
凡妮莎惊讶于话题转变之迅速,无辜地眨眨眼睛。斯内普乌黑发亮的眼睛把鄙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但坦白承认无异于自揭伤疤,垂死挣扎道:“你真的要知道吗?”
五年级巫师普通等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考试结束后,凡妮莎把那张空了写满的试卷交了上去。她估算过了,有几道题她记不清楚答案,但通过应该是没问题了。按照以往她考试可答不上这么多,但自从斯内普彻底不理她之后,她也没了跟男生约会的心情,反倒多出了不少时间复习考试。
凡妮莎看见他低着头走出教室,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平时他总能第一时刻感应到自己在附近,然后避开她。现在斯内普还沉浸在刚刚的考试中,这也让凡妮莎有了点机会。估计他能考的不错,心情应该也不错,说不定就原谅自己了呢。
“凡妮莎,稍等下。”
后面有人叫住了她,她差点骂出脏话,斯内普左右看了一下,好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经过,挡在了他们之间。斯内普继续把头埋进试题中,跟着人潮走出了城堡。
“请问你有什么事?”凡妮莎不耐烦地对跟在后面的斯莱特林男生说,这人叫格林斯还是格拉斯来着,她老是记不住。尽管最近老是缠着她,她也没记清他的脸,
“之后还有变形术考试,要一起复习吗?”
正好有人和自己一起能掩饰下她悄悄跟着斯内普的事情。凡妮莎胡乱点点头,眼睛却跟着斯内普的背影往外飘。
“你是想去黑湖边看书吗?是个好主意,今天天气难得不错。”
“那快点走吧。”
幸好斯内普没走远,他坐在了一片灌木丛的树荫下。他看上去更瘦了,眼睛下有一道深深的阴影。凡妮莎不敢坐的太近,四处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去黑湖边怎么样?”
湖边坐着一群从叽叽喳喳笑闹着的女生,她们脱掉鞋袜,把脚伸进清凉的湖水里。那个地方是背对着灌木丛的,凡妮莎拒绝道:“去那边吧。”她用手挡住阳光,随便指了一颗不远处的白桦树。
“那里会不会太吵了?”
“就去那边吧,别再说了。”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但她坐下后就后悔了,波特四个人也坐在附近。波特一直在傻乎乎地玩着金色飞贼,每次他做了一个捕捉动作后,彼得佩迪鲁,他们中最瘦小的男生都会发出一阵欢呼。
天气本就燥热,凡妮莎更烦躁了。好在这时候,布莱克开口了:“把那个收起来行不行,别让虫尾巴激动得尿裤子吧。”
对、对,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像斯内普一样。凡妮莎在心里赞同着。
斯内普没有坐太久,他把试卷塞回书包里,离开灌木丛的树荫,正准备横穿草坪的时候,波特指着斯内普,对布莱克说:“大脚板,这回你得振奋起来了,瞧那是谁?”
布莱克转过头去,立刻一动不动,好像嗅到了兔子的狗。“好极了!”他悄声说,“鼻涕精。”
凡妮莎生气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想把他脑袋盯出个窟窿来。
那个斯莱特林男生说:“斯内普的人缘可真是够糟糕的,我们斯莱特林也不怎么喜欢他。”
“别说了!”凡妮莎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男生意外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凡妮莎和斯内普有什么交情,而且很向着他的样子。“你和斯内普很熟吗?”
“不要打听跟你没关系的事情。”
男生识趣地闭了嘴。凡妮莎一直留意着他们几个的一举一动。
波特和布莱克朝斯内普走了几步,波特大声说:“还好吗,鼻涕精?”
凡妮莎看到他们的手背在身后,握紧了魔杖。她着急得坐在原地,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斯内普的反应之快,好像他已经早有准备,他抛开书包,手插进长袍,刚把魔杖拉出了一半,波特已经叫了一声:“除你武器!”
斯内普的魔杖飞上半天,足有一丈高,然后咚地一声落在他身后的草地上,布莱克大声地哈哈笑了起来。“障碍重重。”他说着把自己的魔杖对准斯内普,正弯腰去魔杖的斯内普给推得跌倒在地。
凡妮莎站了起来,手在腰间摩挲,照着魔杖。旁边的斯莱特林男生拽住了他。
“别去掺和这些事了,我们走吧。”
凡妮莎挣脱了他的手。就这一会儿功夫,周围的学生围了过来,一些人似乎有些担心,另一些人则在看热闹。凡妮莎、那个男生、卢平和佩迪鲁反而成了最外围的人。她面前人头攒动,她只能透过缝隙才能了解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鼻涕精?”波特说。
“我看到他来着,他的鼻子都碰到纸上了。”布莱克不怀好意地说,“把纸弄得到处都是油,他们一个字都别想认出来。”
围观的人里有几个笑了起来,佩迪鲁也刺耳地咯咯笑了起来。斯内普想站起来,但那个咒语仍附在他身上,他努力着,仿佛被隐形的绳子捆住了似的。
凡妮莎毫无办法,她根本就打不过波特和布莱克,他们俩是格兰芬多黑魔法防御术课最好的人。她求助地看向树下的卢平,他读着变形术的书,一言不发,好像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从黑湖那边走来一个女生,她有着浓密的深红色披肩长发,明亮摄人的绿色杏仁眼睛——莉莉伊万斯。她呵斥道:“你们不要欺负人!”
她做了凡纳莎想做而不敢做、也没能力做的事,挺身而出站到了波特他们对面。
波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更低沉也更成熟:“你好吗,伊万斯?”
“你们不要欺负他,”莉莉又说了一遍,她看着波特的表情全是厌恶,“他哪里招惹你了?”
“嗯,”波特说,“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很多人都笑了起来,那个斯莱特林的男生也笑了,凡妮莎没有笑,她低垂着眼,双手死死地握着拳,为了涂指甲油而特意留长的指甲陷进掌心里。
莉莉也没有笑,她冷冷地说:“你不过是个狂妄自大、欺负弱小的废物。不要再欺负他。”
“要是你同意和我约会我就放开他,伊万斯。”波特立刻说,“来……和我约会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动鼻涕精一魔杖。”
他们纠缠的时候,斯内普身上的咒语已经解开了,布莱克发现了这点,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拿回了自己的魔杖,一道闪光过后,一条伤口出现在波特的脸颊上。波特猛地转过身,又一道闪光,斯内普已经头朝下给吊在空中,他的长袍倒落在头上,露出苍白瘦弱的腿,和发灰的旧内裤。
那个魔咒,倒挂金钟,她认得!那是斯内普自己发明的咒语!他们怎么敢用别人发明的咒语对付对方!
真是太过分了!凡妮莎在心里恨不得把波特杀了。
爱丽丝和安妮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挤眉弄眼地对凡妮莎说:“波特又和斯内普杠上了?你不会想为了斯内普出头吧。”
“我劝你最好别去,为了他跟波特他们作对可不是什么好选择。除非你想利用这点吸引波特和布莱克的注意。”
她沉默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转身离开当不知道有这件事,斯内普一定不想被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最软弱无用的格兰芬多,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不敢挺身而出。
围观的一小圈人里有很多都哄笑起来,波特、布莱克和佩迪鲁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莉莉脸上的愤怒在一瞬间扭了一下,好像在强忍住不笑出来,她说:“放他下来!”
“当然。”波特说着把魔杖上挑,斯内普落在地上跌成一团。
布莱克不甘示弱地说:“统统石化!”斯内普立刻像块木板一样僵僵地倒了下去。
“别欺负他!”莉莉大喊,她的魔杖已经握在手里,波特和布莱克都小心地看着她。
波特深深地叹了口气,嘟囔着念出逆反咒语。他不屑地说:“你很走运伊万斯在这儿,鼻涕精。”
“我用不着她那个肮脏的小泥巴种帮忙!”斯内普说。
凡妮莎惊住了,这不可能是斯内普会对莉莉说出来的话。她晃动着身子,想找个缝隙可以把里面发生的事看得更清楚。
莉莉眨了眨眼睛。
“好啊,”她淡淡地说,“以后我不管你就是了。还有,如果我是你,鼻涕精,我就洗洗你的内裤。”
“你给我向伊万斯道歉!”波特大吼道,魔杖威胁地指着他。
“我用不着你逼他道歉。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波特叫了起来:“我可从来没叫你那个名字!”
“你以为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刚从扫帚上跳下来那样子就是酷呢,还有没完没了地耍那个愚蠢的金色飞贼……我真惊奇像你这么自大的脑袋,扫帚居然还能起飞,你让我恶心。”
她转身快步走开,不理会波特没完没了的叫喊,没有回头。
波特懊恼地走来走去,他恶意地走向斯内普,又一道闪光,斯内普再一次头朝下地被吊到空中。
“有谁想看我剥了鼻涕精的内裤?”
够了!
一阵歪风吹过,草被吹得东倒西歪,树枝猛烈地晃动。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但晴空万里,没有一片乌云。
真是够了!
挡在凡妮莎面前的人像是被一股力量震开,波特和布莱克的魔杖飞了出去,他们头顶上一根粗壮的树枝砸了下来,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一片骚动,爱丽丝抓住凡妮莎的手,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开了。
“凡妮莎,你怎么了?”
“是魔力暴动!”安妮惊呼道。
凡妮莎的魔力已经完全失控了,她沉浸在自己没早点勇敢站出来阻止这一切的懊悔中,四周的石子和落叶乱飞。
“快去找老师!快去!”
凡妮莎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慢慢抽空,石子纷纷掉回地上。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在庞弗雷夫人的唠叨中,凡妮莎知道波特、布莱克和斯内普伤的不严重,已经回去考试了。而她险些因为魔力暴动成了哑炮,好在已无大碍,只需要坚持吃药就好,唯一的影响就是以后过于频繁地使用高级咒语的时候容易暂时性失去魔力。而且她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好在校长愿意给她一个单独补考的机会。
她每天都表现得格外良好,争取到了提前出院的机会。走回格兰芬多塔楼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斯内普正忐忑地站在胖夫人肖像面前。
凡妮莎禁不住想难道斯内普是因为知道她住院的事来找她,他不生自己气了?她放轻了脚步想给他一个惊喜。
肖像旋开,莉莉缠着晨衣,抱着双臂从门洞里钻了出来。凡妮莎做贼似的躲到了一旁的雕像后面。
“对不起。”
“我没兴趣。”
“对不起!”
“别浪费口舌了。”
听着斯内普一声声的道歉,凡妮莎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一度以为像他那么自傲的人,就算做错了事也是等着别人妥协。
莉莉冷漠地说:“玛丽说你扬言要睡在这里我才出来的。”
斯内普的声音十分沙哑,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似的,用凡妮莎从没听过的焦急的声音说:“我就要睡在这里。我绝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种的,我只是……”
“只是说漏了嘴?”莉莉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同情,“太晚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借口原谅你。我的朋友都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还跟你说话。你和你那些亲爱的食死徒朋友——你看,你甚至都不能否认那就是你们的目标!你迫不及待地想成为神秘人的手下,对吗?”
斯内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闭上了。
“我不能再装下去了,你选择了你的路,我选择了我的。”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
“——叫我泥巴种?但是你管我这类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种,西弗勒斯。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挣扎着还想说点什么,莉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从肖像洞口爬了回去。他一直站到快要宵禁,才失魂落魄地离开。经过凡妮莎时,他都没注意到雕塑边还有一个活人,像个游魂般,眼中了无神采。
凡妮莎瞬间明白了,自己不可能有机会的,因为他心里住了一个人。
凡妮莎把整个故事缩略了很多,但这件事是斯内普最不堪的回忆之一,他听完后长久地沉默了。凡妮莎扣着自己的手,撕着指尖的倒刺儿,所以她没看到他深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