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强制沦陷——白羽摘雕弓
时间:2019-07-13 08:22:23

  强权是一种畸形,强权压抑之下的产物,追寻的自由竟也是畸形。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小艾在这场大乱中如尘埃灰飞烟灭,怀莲方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他们不比女皇好多少,历史不过是一种重复。
  怀莲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他的报复迂回矛盾,使女皇昏聩、偏信、失去冷眼旁观的能力。
  退一步说,他只是使得女皇从神变成一个普通女人,她空无一物的眼里有了像人一样的东西,马上被臣下嗅知。
  既然女皇是同类,凭什么不可取代?
  怀莲走进寝宫,一片灿烂的金子一样虚幻的日光里,女皇坐在他常坐的塌上,冠冕滚落,额发散乱。
  柱子上还钉着他上次射的那支箭,箭羽露在外面,他垂下眼,左手弹奏琴弦一样,拨弄箭羽,发出“铮”的嗡鸣。
  女皇安静地听着这金戈悲鸣,威严的脸上惯于没有表情,但眼里却忽然有了荒诞的笑意:“怀莲,你赢了。”
  多么荒唐,竟有一日,女皇向他认输。
  怀莲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拖着的剑尖在大殿摩擦出金属啸声。
  高位者和屈从者的博弈,竟然是强权最先服输。
  喊杀声涌入离宫,鲜血染红溪流,火光漫上阁楼,诡丽的景,最后绚烂了一下,归于尘土。
  离宫别苑,帝王消暑去处,国富力强,方大兴土木,征服自然。
  离宫的所有奴隶,都是依附于强权而生。镜头倒放,倒到十四岁的小艾在溪边戏水,而他从竹林经过,再倒,倒到怀莲于伙伴驰骋于马场,蓝色的天上,慢悠悠地,飞着几只彩色的风筝。
  ——赢了,又怎么样呢?
  女皇说:“你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怀莲笑了一声,这沙哑的一笑如同动物濒死的悲鸣。他的脸也如焚毁的景,最后艳丽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当王?”
  女皇有些意外,同床异梦这些年,他们第一次如知己般互诉衷肠。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怀莲眼里迷茫,还有狂热褪却后的灰败和无趣,许久,泪盈于睫,化成了一个有些天真的惨笑:“我想当青羽卫。”
  最初扣错了一粒扣子,他花了大半生不得其法,不能倒回,最后纵火焚毁整件衣服。
  没解开的,化成了灰,也依然没解开。
  女皇的眼睛,在最后一刻,通达醒悟,贯穿古今,猛然涌出了属于爱人的生动哀伤。
  怀莲拾起冠冕,戴回她的头上。
  女皇不再是强权的象征,威严仪仗在她身上,突然变得万分违和。
  “陛下,”怀莲的恨和嘲讽,最终变成了彷徨的怜悯,他长久地看着她,两败俱伤的猎人和猎物,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样的眼泪。
  “如果要当陛下,就永远不要成为爱人和母亲。”
  铮然一声收稍。
  秦淮先轻轻拍两下掌,将这氛围小心地戳一个窟窿,才对着扩音器喊停,“ok,很棒,休息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动。顾怀喻立在那里,好半天,眼神慢慢松弛下来,像跑完千米长跑一样,精疲力尽。
  李丽芳沉浸在剧情中,好像已经情绪崩溃了,哭得泣不成声,捂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助理围上去:“李老师。”
  “李老师……”
  秦淮皱眉:“下去下去,让李老师调整一下。”
  他跨过电线走到布景中,用力拍了拍顾怀喻的肩膀和背:“没事吧?”
  他对结尾要求严格,顾怀喻的长镜头重来了三四遍。这种戏拍到最后,情绪到了临界点,对演员的身体是很大的考验。
  顾怀喻垂眸看着地板,秦淮递了他一根烟:“没你的好,凑合凑合抽吧。”
  顾怀喻捏着烟,好像一时半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半天才开口:“苏倾呢。”
  秦淮怔了一下,赶紧叫:“苏倾!”
  苏倾在杂物旁边坐着,一听到秦淮喊,立即抱着保温杯和矿泉水走过来。
  她把矿泉水塞给秦淮,拧开保温杯盖儿倒了一小盖,又从秦淮怀里拿过矿泉水掺了点凉水,递给顾怀喻,眼睛一直看着他:“小心烫。”
  顾怀喻压着袖子,接过来喝了,好像从一场大梦中醒过来了。
  秦淮感叹:“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他看着苏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着,瞪大了眼睛,“哎我说,有我的没?”
  顾怀喻很轻笑了一下:“那给秦导。”
  苏倾转而把奶糖递给秦淮,秦淮又嫌弃地摆手:“咦——小爷才不吃这种小孩吃的玩意儿。”
  苏倾觉得挺可惜,就放进自己嘴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浮雪般的腮帮子鼓鼓的,惹人怜爱。她又掏出一颗,走过去放在李丽芳膝头。
  李丽芳已哭完了,红肿着眼呆滞地看向前方,看见这颗包装有点儿可爱的奶糖孤零零地躺在膝盖上,一下子被拉回了阳光明媚的现实世界。
  她感激地抬头:“谢谢。”
  苏倾含着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顾怀喻看着苏倾问:“拿我烟了吗?”
  苏倾垂下眼,熟练地从手袋里掏出小木盒,秦淮皱着眉:“少爷,您是多嫌弃我这烟啊?”
  顾怀喻接过烟盒,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指尖,掩住眼里的笑意:“乖。”
  苏倾缩回手揣进口袋,耳根无声地红着。顾怀喻瞥见她濡湿的耳际:“热不热?先去化妆间坐着。”
  苏倾说:“好。”
  秦淮不客气地从烟盒里抽出四五根据为己有:“别拿你经纪人打岔。”
  顾怀喻借了火,半天,含着点散漫的笑说:“知道我为什么抽贵的吗?”
  “为什么?”
  “想抽,又不想死。”
  秦淮笑骂了一句。
  二人面对面吞云吐雾,顾怀喻忽然抬眼:“导演,可能要加两场戏。”
  秦淮缓缓吐出个眼圈,笑着揉揉绷得发疼的太阳穴:“嗯,我也觉得。”
  大部分角色杀青,化妆间已经很空,空调吹着,每个毛孔都沁凉。化妆师戴上口罩:“顾老师,最后一场了吧?”
  顾怀喻从镜子里瞥向苏倾,苏倾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电影,琼鼻樱唇,两排垂下睫毛浓密:“不一定。”
  化妆师说:“那还卸吗?”她看了看镜子,顾怀喻的妆不浓,他本身的五官立体,眉毛尤其漂亮,“顾老师,你这个眉毛是我画过的最好画的眉毛。”
  顾怀喻默了一下:“我后面是不是没了?”
  化妆师点头。顾怀喻说:“我的经纪人不太会画眉,你空了可以教教她。”
  苏倾想到自己描得一高一低的眉毛,赧然地认真学,化妆师把着她的手,对着镜子边说边描:“小美人儿眉型细细的,对,轻轻勾出来就可以了。”
  这会儿没活干,化妆师同他们打了招呼,背着包去吃饭了。屋里剩下他们两个,一时变得极安静。
  顾怀喻戏服还没脱掉,站在苏倾椅子后面,弯下腰,握起她拿着眉笔的手。
  苏倾仰头:“干什么。”
  镜子里顾怀喻依旧是怀莲浓艳的装束,靡艳的,反手带着她用扫另一只细细的眉,猫儿样的眼,高傲地睨着镜子:“给小美人画眉。”
  苏倾咬着唇,红着脸让他握着手把眉毛画完,只感觉长眉毛的地方麻了,悄悄地从他手里挣脱。
  顾怀喻把椅子扭过来,低头看她:“糖好吃吗?”
  苏倾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各种口味的,拿得太急,还从手心里漏出几颗。
  她膝盖一并,忙接住了,“吃吗?还有好多。”
  顾怀喻理都不理,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我尝尝甜不甜。”
  苏倾用腿接住的糖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秦淮带着负责人进化妆间的时候,顾怀喻正穿着戏服蹲在地上一枚一枚捡糖,未束的长发散在背后,侧脸锋利冷峻。
  他叩叩门,“男主角别捡了,领导来了。”
  领导一扭头,先看见站在沙发边的抢眼的女孩儿,身材纤细,长发,脸色绯红,眸中仿佛有一片晃动的湖:“这是女主角?”
  苏倾局促地递了她一张名片:“我是顾怀喻的经纪人。”
  “噢。”她无趣地收回眼,等大家都坐下,就开口,“导演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我觉得你们说的戏不太好加。”
  她本来就对纤橙出品的网络剧不看好,没大牌,没名导,原着还先天不足的“三无”产品,市面上一抓一大把,只有这个导演三番五次申请经费、改剧本、加戏,实在有点讨人厌。
  “你们这个剧本改过三四次了吧,快拍完了就赶紧收掉好了,还在折腾什么?”
  秦淮说:“我和男主角都觉得要把这部戏撑起来,必须得暗示怀莲和女皇存在感情。”
  负责人不停地看着自己手机消息:“为什么?这不就是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反杀富婆的故事吗,复仇完了就完了,这种狗血套路要感情干什么,斯德哥尔摩?”
  秦淮抿着嘴,几天没好好休息过的脸色很难看。
  顾怀喻的睫毛动了一下:“那么您怎么看待《哈姆雷特》和《雷雨》?”
  负责人好笑地抬起头,还未开口,顾怀喻垂眼冷淡地说:“抱歉,我不是要拿我们的剧本和这些经典比较。我的意思是,优秀作品也会有一些复杂的感情冲突,处理得好,可以增加艺术性。”
  负责人傲慢地打量他两眼:“嗯。那你们的艺术性是怀莲的恋母倾向?”
  顾怀喻默了一下:“基于我对角色的理解,我觉得他存在类似的感情。”
  她笑了一下。拨弄着自己闪亮的美甲:“这个东西,影响很不好的呀。”
  秦淮急了:“好的剧本一定得自圆其说。我们能成为一个复杂饱满的艺术作品,就不能把它局限在怀莲的个人悲剧上面。
  负责人皱眉:“小秦,你要清楚低成本网络剧的市场定位是什么,它就是一个粗糙猎奇的东西,骗大家看一看,骂一骂完了呀。你扯这么多……”
  顾怀喻强硬地打断:“定位错了。我们的受众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高端观众。”
  “对。”秦淮抱怀靠在沙发背上,“我根本就没指望观众全能看懂。”
  “这部分观众明明有这个需求,但是没有对应的剧,都跑去看电影话剧了。市面上的网络剧,猎奇的多,高端的少,现在我们能趋向后者,为什么不拼一把,拔个尖儿呢?”
  负责人无言以对,十分钟以后,踩着高跟鞋沉着脸走了。
  秦淮压着“一条鱼”快速写了要补拍的戏,打出来交给苏倾,跟顾怀喻说:“甭管她怎么说,回去琢磨琢磨,明天咱就给速战速决了。”
  这天晚上,顾怀喻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剧本。
  苏倾烧了一壶水,给他倒了一杯放在桌子上,也坐下有条不紊地整理文件和工作计划,堆成一叠,趴在桌上,睫毛搭下来,有些困了。
  顾怀喻侧眼看着,轻轻叫她:“苏倾。”
  苏倾惊醒,起身走过来。
  他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抱在腿上,苏倾挣动了一下,他箍得更紧。她着急地说:“你不是在工作吗。”
  “别动。”他圈着她,翻了一页剧本,上面用荧光笔画得色彩斑斓,垂下眼,“就是在工作。”
  苏倾盯着那页纸想了想:“我要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苏倾说:“我们以后在剧组,还像以前那样行不行。”
  顾怀喻淡淡地说:“以前什么样。”
  “就像普通的经纪人和艺人那样。”苏倾眼里闪出几丝羞愧的恼意,“万一别人看见,不好。”
  他的手爬上来,揉弄她的耳垂,听着她慌乱的呼吸声,像丝缕缠绵的云气,心也有些乱了:“看见了,就坐实。”
  他的吻越过长发印上后脖颈,嗅她头发上的香气,恶劣地问:“怎么样?”
  微凉的唇贴在脖颈上,像花瓣滚落无数次的心悸,源源不断地辐射周身,苏倾的指尖无力地挠着桌子,急着下去。
  顾怀喻把她往上抱了抱,理好她的头发,不动她了:“陪我对个台词。”
  苏倾有些模糊的视线好半天才对焦在剧本的一个个蚂蚁似的小字上,顾怀喻的指尖指着女皇涂红的台词:“念这个。”
  苏倾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这场戏加在怀莲刚刚臣服的时候,他在冬天大病一场,半梦半醒,发觉女皇静坐在床边守着他。
  她依然威严,淡漠,心如明镜:“怀莲,离宫赐给你,你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他有种错觉,女皇早已看穿他一切的虚与委蛇,给他离宫,是无言的妥协,和无奈的讨好。
  像严肃的父母,给哭闹的小孩一颗糖。
  “陛下。”他在高热中胡言乱语,“我有兄弟姐妹,朋友爱人,我是一株有根的草。您是什么?”
  他仗着病呓尖刻地冷笑:“再贵的玉石也是一颗石头,死的,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去,没有心,永远不明白。”
  “……苏倾?”顾怀喻的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竟然摸到一点冰凉。
  苏倾恍然清醒,刚才剧本上的无数小字,好像倏忽变成了无间地狱地面上方圆百里闪烁着的小虫。
  邪神高居于上,空灵地念着属于她的诅咒,无限幽冥,只有她,和过境的风。
  她用手背冷静地揩干眼泪,把他的手指握住,慢慢从脸上移开,接着看剧本。
  怀莲觉得,他可能快要死了。这次撒疯会触怒女皇。可女皇真的像是石头刻出的,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没有丝毫表情地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角:“难怪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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