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强制沦陷——白羽摘雕弓
时间:2019-07-13 08:22:23

  思维已经慢慢变得混乱一片,郁结和矛盾,最后变成一道吃人的漩涡,蹂/躏着、吞没着她的心。
  走还是不走,抛却一切,手贴在心口问问自己吧,真的愿意留下?
  ——不愿意。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她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说,不愿意留下来,不愿意嫁给燕成堇,不愿意做笼子里的王后,这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清晰,最终化成了一句:
  我想走,我想跟他走。
  这一刻,她觉得胸腔猛地一痛,好像她与原身之间的隔膜被猛地击穿了,涌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情绪,无数隐匿的感情和遗憾将她淹没,血肉模糊中,她与原本的苏倾变成一个人,亦或者本身就是同一个,在时空交错中叠合了前世今生。
  ——你到底图什么?
  ——什么也不图,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是我愿意,我想。
  “我不怕死,”她轻轻说,坚持着把已经失去意识的陆宜人的手小心地掰开,慢慢垂下眼,“我只求能与他共进退。”
  昙花一现,也好。
  二层阁楼,雕花窗户一点点地颤动着,一双着绣鞋的脚颤巍巍地地将窗户踢开个缝。
  “劝你老实些。”西风将桌子“吱”地挪开一段,将她拉离窗户,被他捂住口的姑娘狠狠咬了他一口,脱开了他的桎梏,脂粉抖了他一手,“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夫君是谁,十个你都不够杀头!”
  西风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摁在窗前,打开窗,她以为自己要被贼人摔下去,一把抱住了西风的手臂,声音里马上带了哭腔:“别,不要……”
  俞西风皱眉,把她的脑袋扭过来,朝着楼下,“自己看。”
  街市上十里红妆,花轿慢慢停下,大红喜服的明宴弯腰进了喜轿,将新娘拦腰抱回大司空府。
  喜帕之下,娇容不被世人窥见,只见钉着无数宝珠的大红裙摆飘在空中,宛如一面鲜艳的旗。
  “看见了吧?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短不了你吃喝。”
  匾额上挂着红花红绸,三个少年拦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明宴,脸色都差得吓人。
  喜帕已经随风落下,他怀里那个,分明,分明是……
  “闪开。”明宴启唇,低头瞥了一眼怀中的人,又漠然瞥向旁边的荒草,哪怕在早年屠戮的过程中,他也从未露出过如此冷静而偏执的神情,“这是荆小姐,多说一个字,死。”
  东风、北风、南风已经齐齐跪下,红了眼眶:“愿为大人生死效劳。”
  内室悬着重叠喜帐,燃着龙凤双烛,连撒帐的果子都是齐全的,平凡众生至少有一次的、朴素的大婚。
  他抬袖,两杯极烈的合卺酒,都入了他的腹。
  喜烛倒映着苏倾白玉般的脸颊,浓密的睫毛自然地弯着一道弧度,垂下浅浅的阴影,安适平静的一张少女面孔,又好像苍白孱弱,像夏天里被晒蔫的一株植物,惹人怜惜。
  绣金丝喜袍的袖口落在枕边,明宴的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似在恶意玩弄指下凝脂般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极浅的红印:“三年前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聪明些,不来招惹我,大可各走一边。”
  他将她纤腰抬起,那条“一生一世”的元帕平平垫在她身下,抚平她褶皱的裙摆,垂下睫,极淡地说:“招惹了我,就别怪我发疯。”
 
 
第48章 点绛唇(五)
  苏倾梦到了南国的冬天, 万物凋敝, 百草萧瑟。
  长褂衫的爹,手里拎着二胡在前匆匆走着, 她跟在后面,攥着一双落了漆的红牙板, 指节冻得发木。
  天气冷了, 街上的人不愿出来, 没有人捧场, 只好上门找生意。敲开了一户门, 又一户, 挂着大匾额、蹲着石狮子的是权贵府邸,看门的都很凶, 打量一眼衣裳就把人赶走,爹的一串吉祥话吐出来也不管用。
  锦绣朱门里自有舞女乐司,她见过,腰肢细软, 声如黄鹂,根本用不着民间乐师寒酸的二胡。可是她不能说,糊不了口, 爹也会很凶。
  天气不好, 贵人的大门都像冻住了似的懒怠开,唯有一户开了门,看门的是个小崽,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出来, 看到了她,眼睛“蹭”地亮了。爹把她拎到前头,大掌在她头上一按:“快,作个揖。”
  她像小狗似的作了揖,逗乐了那个男孩子,就让他们进了这户门。这家很阔,前院比她去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大,他们穿过院落,进了堂屋,一桌几个大人小孩,正在吃饭。
  爹说给贵人献个曲儿,只有几个小男孩好奇地停了筷,上座那个一身锦衣的男人垂着眼,像没听见一样。
  坐在他旁边的白须的老头露出豁了的牙口:“几岁了?”
  她怯怯答:“七岁。”
  老头笑一声:“能唱出个什么来。”
  爹点头哈腰,二胡声卖力地响起来。她也是前日才学曲儿,娘病死之前,是娘来唱,她只负责拍牙板,但娘没了,就得由她来唱。
  淫词艳曲儿从她嘴里吐出来四不象,男人蹙了眉,冷冰冰的一眼扫过来,疏离的反感,抑或是什么别的,她又骇又畏,好像给冻住了似的,接连唱错了好几句。
  “送客。”他吐了两字。
  二胡声“吱”地一刹,爹冲她使眼色,她知道是让她要钱了,她不敢去,也不想去。那眼神让她明白了什么:她唱坏了,饭桌上倒了人家的胃口。
  她不动,爹就急了,弓子抬起来,啪地抽在她背上,打得她向前走了两步:“青姐儿,让你不听话。”弓子打得又重又狠,是为了让她哭闹,当着雇主面前打孩子是故意的,他们看不下去穷人的闹剧,马上就拿钱打发走,买个清净。
  可是她瞅着院子里的一棵枯树,哭不出来,这个冬天,树和人都不太好过。
  又一弓子甩下来的时候,让人挡住了,老头拿一根筷子架住了爹的弓,再一使劲儿,爹手一抖,弓就掉在地上了。
  她单薄的衣裳被人从背后掀起来,背上全是紫印儿,她知道羞,挣扎着从老头怀里钻出来,豆苗扎根似的站直了,听他在背后骂了一句:“小孩儿。”
  看门的男孩子拿锦帕包了银元走过来,年轻的锦衣男人说:“等一下。”
  她和爹都紧张地看那块锦帕,生怕他变了主意,不给钱了,他淡淡扫了那银元一眼:“再添些。”
  又一把金叶子倒进来,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手都打颤了。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可是刚接过来,又听见一道冷清的带着威慑的声音:“人留下。”
  爹拎着二胡走了,驼着背,走得也慢,好像拿袖子擦了擦脸,但也没回头。她看着院子里的枯树枝心想,原来爹把她给卖了。
  那一年明宴十八岁,都统府刚开没几年,院子里的树都是新栽的,西风吹来枝干瑟瑟,树枝下面站着一个小鸡似的毛丫头,含着两汪眼泪看着门口。
  明宴没有爹,只有一起生活的老头。老头喜欢捡小孩,尤喜欢捡街市上偷人抢人的刺儿头,都统府里捡足了四个,每次一开饭,就像饿狼抢食,他左踹一脚,右敲一下,那几条狼崽子才抖抖毛,收敛成人形。
  他们不知道的是,明宴的是老头捡来的第一个,够狠够凶,血光里泡了四五载,做了南国史上最年轻的十二卫都统。
  老头笑嘻嘻地说:“出息了,你是要养着我们的。”
  养着倒也没有什么难的,都统府不缺钱,狼崽子命贱,扔在地上就能活。多了第五个,无非是添双碗筷,再添个丁口。
  只是他从来没养过毛丫头。
  可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活了,一开始,东风西风总欺负她,笑她说话有股方言腔调,她从不还手,慢慢地话也少了,只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人,像只乖巧的猫。
  她就睡在后园里的小木屋,这里有好多的树,她喜欢这些树,喜欢在阳光最好的时候草地上打滚,有一回他撞见了,小孩在草丛里滚得正高兴,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肚皮,头顶就是一颗大树,雪片似的槐花落了一地,见了他,赶紧爬起来站好,一双眼睛怯怯懦懦地看着他。
  他扫她一眼,从园子里默然走出去了。
  她来以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学着干,会点灯给北风缝挂破的衣服,在破洞的地方绣一朵青叶子,会给一样大的西风做木头枪木头剑,不出一年,她身后跟着一串小孩,听她指挥叠着罗汉爬树摘槐花。
  她抱着罐子在树底下接着,接了半罐子。饭桌上就有了清香四溢的槐花麦饭。
  老头鼓动她唱个曲儿助兴。她问:“唱什么?”
  老头说:“唱你那天唱的那个。”
  她不敢唱,她知道自己唱得不好。她还记得那一天明宴看她的厌恶眼神,好像看到一个人在大街上没穿衣裳。
  可是东风西风都拍着桌子起哄,她只好唱那个“灭烛解罗裙”,一边唱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唱到“婉伸郎膝下,何处不可怜”的时候,明宴没绷住,笑了一下。
  她其实不太明白,他这会儿怎么笑了,仿佛她不是唱艳曲儿,是演了个滑稽戏。
  明宴只笑那一下,就沉下脸:“开春学认字,这些都给我忘干净。”
  明宴休沐也不歇息,在府邸里办公,每次都是毛丫头给沏茶,他喝一口温度正好的新茶,才起来总是丫头来丫头去也不好,上了学总该有个名字,就叫住她:“你叫什么名?”
  她小声说:“我叫苏青青,青草的青。”
  明宴皱了一下眉:“这名字不好, 给你改一个。”
  当时西风就在旁边,哈巴狗似的趴在桌上听。
  因为明宴记得自己的母亲姓俞,所以捡来的小孩都姓俞,俞西风想,东南西北排够号了,接下来该是春夏秋冬。
  明宴却说:“叫苏倾。屠苏的苏,天倾西北的倾。”
  西风看他写了“苏倾”两个字,马上大喊起来:“不公平,凭什么不叫她俞春风!”
  明宴在他后脑勺上一拍,不耐烦道:“滚。”
  苏倾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他,明宴说:“知道怎么写?自己来看。”
  苏倾凑过去,个头矮看不全,抓着桌案踮了两下脚。身后忽然有一双手,将她一把托起来。
  她跪在十二卫都统膝上,趴着他的桌面,手指轻轻地描着那两个字,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新名字。
  明宴的影子让月光拉长,错落地落在台阶上,屋檐的影子落在他脸上,盖住了一双漠然的眼睛。
  他想起三年前她跪在他脚下哭的模样。
  苏倾七岁入府,七年里从没掉过眼泪,眼睛里总是带着笑的,唯有那一次,她还没说话,两串泪珠子先从宝石似的眼睛里落下来,无声地沿着两腮下滑,又吧嗒一声砸在地上。
  他的怒火哑了,把目光错开:“那是王上。”
  她说:“我知道。”
  她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眼泪还在掉着,濡湿了裙摆,“奴婢倾心于王上,此生不渝,请大人看在奴婢伺候七年的份上,赐奴婢良籍,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十四岁的苏倾,抽了条,开了花,就绽放在大司空府上,变成“倾国倾城”的倾,一口一个“奴婢”,就是最卑劣的划清界限的方法。
  她比狼崽子还狠,在她补衣服的时候,一针一针悄悄地把人心都织在一起,潜伏了这多年,骤然扯开,整个明府都让她晃散了。
  他这辈子从来不与谁亲近,唯独在这里翻了船。
  她喜不自胜地跟着燕成堇离开的时候,像一只无牵无挂的燕子,那背影头也不回地走远,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他心里剥离开了,那个时候他就恨上了她。
  老头儿给她算过一卦:“天生凤命,贵不可言。我们府上留不住她。”
  他不信。
  他走到了灯火阑珊的书房,慢慢地脱下喜服搭在椅背上,坐在桌案前,椅子是冷的,青玉案是凉的,桌上的军报看着恍若隔世。龙凤喜烛烧到哪儿了?明早起来她要淌眼泪,淌眼泪也不放过她。
  要是不跋扈一次,当这个大司空有什么意思。
  寅时稚鸟叫了,夏天日出早,不一会儿天光大亮。俞西风还没有回来,东风来取笔,见他支肘坐在案前,吓了一跳:“大人……”
  他让阳光迷了眼睛,睫毛上都是细碎的光,伸手遮了一下,不耐道:“几时了?”
  “辰时了。”东风答话的声音都变得小心了,“她……惹您了?”
  明宴说:“叫人给她端点东西吃。”
  东风诺诺:“不吃怎么办。”
  “不吃就不吃。”他顿了一下,“要是摔碗,就让她摔,碎片收好,不许放她出门。”
  东风说:“是。”
  他动了下手臂,按了按痛楚的太阳穴,睁眼又看到面带难色的俞东风:“闹了?”
  东风摇了一下头,似乎难以启齿:“……还没起。”
  外头阳光灿烂,照得书房里一片亮堂,苏倾往常起床从不超过辰时,鸡啼一声她就起床,天亮时已经忙了许久,过去许多年都是这样。
  东风说:“不会是梦浮生出问题了吧?”
  明宴顿了一下,站起身:“我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倾倾睡不够.jpg
 
 
第49章 点绛唇(六)
  其实苏倾早醒了, 睁着眼睛盯着帐子顶看。
  被褥都是新的, 绸面顺滑,贴在手背上凉凉的, 宽敞的喜床上只躺着她一个,吉服没有脱, 身下压着五色同心花果硌人, 她伸手摸出两个桂圆, 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粗粝的果皮, 一股带着涩的清香。
  外面天已大亮, 大红的帷幔垂着,露出几丝蒙昧的日光, 外面的鸟叫得正欢。她静静地躺着,没想好该怎么起。
  小世界里,原身一早起来脱下了喜服,换回少女装扮, 无论明宴怎么反应,都冷着脸,逼着他放她回宫。
  她不承认这桩婚, 不敢承认。侥幸地祈祷在燕成堇还不知道这回事时候, 能把一切拨回正轨,可那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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