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强制沦陷——白羽摘雕弓
时间:2019-07-13 08:22:23

  苏倾接着吃粥:“东院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东院,正好。”
  临平见她身上的袄子崭崭新,用料又足,难怪她暖和得头上冒汗:“你还给自己买了衣裳?”
  苏倾点一下头,微弯的睫毛垂着,倒像是满不在乎:“有闲钱便买了。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冻得那样可怜。”
  她自己要活得够好,够韧,才可让沈轶过得更好。在这一世里,自己若不可怜自己,是没有人会可怜她的。
  临平瞧她手上那一大碗,再想到沈轶连水也难喝下去,越发觉得她没良心:“你还吃?”
  “不吃可饿。”她微微笑了一下,“临将军要么?”
  临平一时语塞。
  不知到是不是院子里见的几个太丑,好像看着红袄子里小艾,变白、变顺眼了不少,某个角度看过去,竟还看出几分姿色来。
  苏倾拿帕子擦手,擦得很仔细,仿佛那鸡爪一样的小手是美人的纤纤十指一样,又熟稔拿起扇子来给沈轶新涂的药膏上扇风:“临将军借我们多少钱,我都记得,往后好过些,一并还给你。”
  临平走的时候还在皱着眉琢磨,她说什么,“我们”,可笑!
  苏倾趴在塌上,睁着乌黑的眼睛看沈轶,手臂不好意思地占他几分床位,却不敢碰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你见我吃,是不是很饿?”
  他睫毛垂着,嘴角绷着,还那样睡着,睡得很生动,呼吸像猫似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翻个身一跃而起。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她说,“第一天你吃了酥油饼,想来是喜欢吃甜的。”
  “我这么跟燕儿说,她还笑我。”苏倾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跟自己生闷气,半晌慢慢道,“我这回的芋头粥做得很不错,你若要吃,帮你放糖。”
  她把他鬓发轻轻拨开,看到几根白发,用他在他这张依旧年轻的脸好违和,她想拔又不敢,不确定他还会不会生新的,临平说这些年来一切都像停滞住了,胡子不长指甲也不长,那么拔一根就会少一根了。
  可恨她这具身体才十四岁,胸口能感受到发育的痛楚,像一颗种子在土中膨胀,离长白发还有好长好长的岁月。不然,她也想要几根,这才公平,就像他年少的时候她也年少。
  “对了,你有钱么?”她在床下探看,又慢慢起身,柜子里觅了一圈,没找到,关上柜子门,“临将军总是过来,欠着他的钱,很不好意思。”
  她坐回床榻边,托腮瞧了他一会儿,帮他翻身。
  她骑在榻上,手碰到枕头的时候,无意间触到几个硬块,摁了几下,泠泠的脆响,她皱起眉,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把他脑袋轻轻移开,枕头抽出来,拆开缝线往外一倒,哗啦啦地掉了好几个布袋子,有的袋子开了口,露出里面的碎银来。
  苏倾的眉皱起来,又舒展开,绷不住瞧着他笑:“……你怎么把钱放在这里,枕着可舒服。”
  可惜他看不见这双眼睛里面的笑。沈轶的脑袋还歪在塌上,闭目的面容清冷,依旧是一点淡淡的不高兴不耐烦的模样。
  她帮他重新躺回去,一个一个地收了钱袋子,细声细气地在他耳边轻轻道:“谢谢你呀,要什么给什么。”
  半晌,她悬在空中,唇落下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她自己先脸红了,一骨碌爬下榻去。
  外面忽然传来吵嚷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像是砂纸哗桌面似的,刺啦刺啦的,喋喋不休,有男人的咆哮,摔东西的声音隐约传来,苏倾扭头看着窗。
  东西院一墙之隔,又因东院实在人少安静,那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苏倾又将头扭回去,只当没听到。
  不一会儿,窗户让人“砰砰”敲响,映出个徘徊的人影,柳儿捏着嗓子说:“不好了小艾姐姐,夫人往东院来了。”
  那个管事的小倌,叫做柳儿,
  “哪个夫人?”她问着,把袄子脱下来,利落地换了旧衣。
  “就那边的夫人,吵了架来的,火气可大呢。”
  苏倾已在他说完之前,已走到门口,路过架子上的洗脸盆,擦了擦手,蓦然看见水中倒影出了自己的脸,皮肤不知何时变得白而细腻。
  她怔了一下。
  路过厨房,顺手蹭了一把锅灰,抹在脸上。
  披着织金斗篷的锁儿已站在院子,扬着下巴,像是在四处找人:“怎没见那个丫头?”
  “夫人可是找我?”她慢慢走过去。
 
 
第93章 菩萨蛮(三)
  锁儿脸上的不快之色明显, 活像是找茬儿来的, 但苏倾了她一眼,便知这把火并不是东院点的。因为锁儿见了她, 露出错愕之色,刻薄讥笑道:”你是烧火做饭了, 还是掉进煤窑子里了, 怎弄成这样?”
  苏倾身上一袭破旧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 脸上两团煤黑, 小小的个头, 看着滑稽可怜, 锁儿心里那股气也不知不觉散去了,抱着臂问:“在东院感觉如何?”
  “很好。”
  “很好?比起西院呢?”
  “……”
  “哼。”锁儿瞧着她冷笑一声, 看着满院子里歪瓜裂枣的丫头,不知在想什么。
  “回夫人……”
  “罢了,”她尖锐地打断,“我不愿听。”
  手炉里热烘烘的温度拢在袖中, 她茫然望向天际。
  方才沈祈回来了。
  他许久不沾家,回来便是吵。刚才那好一阵争吵,就是源于沈祈这次回来, 带着个外室进门。
  那女子一身锦绣罗裙, 楚楚站在他身后。沈祈瞧着那贱人,浓情蜜意,温声细语。她挡在门口,沈祈则挡在娇妾前面:“你算甚么东西。”
  “官人, 锁儿哪里不好么?”她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哭得好可怜,记得他从前最吃她卖乖的。
  可他如今瞧她的眼神满是憎恶。那女人从他肩膀后面怯怯露出半张美人面孔,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那张柔美的脸很像苏倾。
  这隐秘的名字,她绝口不提,企图将它从生活中抹去,本该是很容易的——足足六年,大夫人活得可有可无,沈祈不是厌恶她的吗?她都能记得起他提起那个名字时冷淡的神色。
  可是大夫人死后,却变成了不散的鬼魂。
  她不可以进苏倾的屋子,不能碰她的东西,当沈祈半夜喊着苏倾的名字,看清了身上是她,把她一把推下去。
  “你怎么这样下贱?”他拎起她的领子,用陌生的神态和语气同她说话,好像她是他几世的仇人。
  她心目中最温文尔雅的大少爷,自她嫁给他那日起,忽然变成一个喜怒无常、恶毒、暴戾的人,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走的时候,沈祈捏着外室的肩膀,亲手将她扶至马车之上,马车绝尘远去,这一去又是十多日不会回来。
  锁儿倚在门框上,恨不得拿簪子划花那贱人的脸,心中郁郁,就这么信步走到了东院。
  她想回忆一下几天前唯一的畅快时刻,和东院的惨状对比时,她才会有的得意和快乐。
  可没想到,半死不活的一个小丫头,扎在荒芜的东院,就像种子入了土,不出半个月,竟把这过不下去的日子给过活了。
  “沈二爷如何?”
  苏倾微笑答:“二少爷很好。”
  锁儿让她这安然满足的笑容刺痛了:“很好?”
  “是的。”融融的阳光,落在她发鬓上,扬起的发丝根根金黄。
  锁儿语塞了片刻,忽而,升起一阵恶毒的、急不可耐的报复心理。
  她盯着这个安适的丫头:“把你嫁给他,怎么样?”
  锁儿见苏倾笑容褪了,登时一阵快意。她知道沈祈想要他弟弟早些死去,她偏不遂他的愿,她要将这东西两院搅得鸡飞狗跳,最好把沈家给掀翻了。
  至于这个丫头,伺候活死人这么得劲,便伺候一辈子吧。
  ——看她还会不会笑得这样高兴。
  苏倾的手抖着,她清楚极了锁儿的性子,故而抑制住心内翻滚的骇浪,慢慢地低下头去:“夫人再考虑一下。”
  她细细的声音在抖着,像是种介于兴奋和恐惧间的哀鸣。
  “不用考虑了,抬你做二夫人,怎还不高兴呢?”锁儿抚掌而笑,转身回西院去,猫儿眼里淬着光,似乎心情大好,“我这个嫂嫂做主,你收拾收拾,明日就嫁。给叔叔冲冲喜,说不定就好了呢。”
  苏倾抬眼看天,灰蒙蒙的阴云密布的天,树梢上停了只喜鹊,又长又硬的尾巴上羽毛油亮,像是把好扫帚,“唧”地一声,展翅从天幕滑翔而过。
  她的嘴角轻轻翘起。
  婚事办得仓促,从西院的库房里走了两套新被褥,两套红袄子,苏倾扛着被子从门外进来,柳儿从里面来接过她手里行李,左一个“二夫人”右一个“二夫人”,叫得好殷勤。
  苏倾的眼睛询问地看着他,柳儿将两袖撸下来,乖觉道:“擦过了。”
  苏倾点点头,当初她留下这倌儿,倒不是为了别的,不过是为了擦身时方便一些。
  她坐在桌前,专注地剪那一对龙凤喜烛,火光在她黑眼珠里跳动,她今日上了正红胭脂,睫羽半垂,灯下看人,专注的某个时刻,倒也美得惊心动魄。
  “小艾姐姐。”柳儿凑在她身边来,“我跟你说,二爷那活儿……真是……”他拍一下掌,喜滋滋道,“没法儿说。”
  苏倾手一抖,火光便一跳,脸砰地红了:“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柳儿忙掩口:“我又说错话了。”
  “……”
  烛火幽幽亮着,室内一时静默了片刻,苏倾忽然想到什么,细眉拧在一起:“你擦便好好擦,可不许玩他。”
  “我心里有数,我连看一眼都克制了。”柳儿委屈地说,“男人可不能总玩的,玩多了……”
  “你早些睡吧。”苏倾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露出外面的夜色,静默地站在门口,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瞧着他。
  柳儿悻悻:“噢,那我便走了。”
  苏倾把门闭上,他却还挤出个脑袋来:“小艾姐姐,你会吗?趁现在机会正好,我拿二爷教教你……”
  “你走吧。”她拧着眉一推,把门使劲闭上了。
  “明天不要你了。”她在门里喃喃,拆下发髻,在妆台前梳理着枯黄打卷的长发,卸下唇上红妆,换了新的寝衣,小心地爬上床,躺在了沈轶身边。
  他闭着眼睛,擦过的身上凉凉的,帐中依稀有水汽,而她身上萦绕着香气。她俯下身去,长发盘绕在他胸膛上,小心地给他前襟上别了一朵小小的红绸花:“今天我们成亲了。”
  苏倾一双雪白的脚丫并在一起,从柔软绸裤的裤管中伸出来,衬在床单上,宛如盛开的两朵花。她侧身躺在他身边,用手指轻轻触那朵红绸花,像是看着它出了神。
  “是你为我扶灵下葬的吗?想必记恨我不告而别,恨得毒了。那我这次不要十里红妆便嫁你,你别再生气了。”
  “讲个故事吧。”她闭着眼睛依偎着他,极轻而慢地喃喃,“讲甚么呢?”
  “……胡桃夹子的故事吧。”
  龙凤双烛陷在淌下的烛泪里燃到了尽头,慢慢地熄灭了。黑暗中月光从窗外泼入,淡淡华光透过帐子,朦胧地勾勒出他们面庞的轮廓,英挺与柔美,尤似少男少女,一对璧人,尚在在最好年华里。
  沈轶跨在她腰上的手指,痉挛似的动了动,指尖摸到了一缕黑发。
  半晌,似乎很不习惯身上有物件盘着,将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丢了出去,便又陷入了沉寂。
  而苏倾双目阖着,呼吸均匀,已香甜地睡去。
  临平再来时,世界又变了。
  那自私自利的地主婆丫头片子,穿绸衣,坐高位,梳起发髻,执着银勺玉箸,优雅地坐在桌前用饭,竟成了他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
  丫头们将桌上餐盘撤下去,换上笔墨砚台,她指下拨弄着算盘,一盒碎银挪过来,随之在账册上记上一笔:“临将军,你的钱我们还清了。”
  见了鬼,又是“我们”,哪里来的“们”!
  他瞧了一眼里头白花花的银子,警惕地问:“沈将军可有醒过来?”
  苏倾笑了一下,仍低头拨弄算珠:“没有啊。”
  “那……那西院凭什么做主他的婚事?”
  苏倾嘴角微微上扬,携了几分挑衅的狡黠:“长兄如父。”
  临平七窍生烟。
  再瞧苏倾着绸缎锦衣,发髻高盘,露出一段修长的颈,耳下两枚滴珠耳坠摇摇晃晃——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此番竟然从这小丫头身上,看出几分装模作样的主母气度。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临将军,你知道琼岛吗?”她不答反问。
  “怎么了?”
  “听说那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她抬起乌黑的眸,“你想不想搬过去住?”
  “我疯了么?”临平讥笑,“风景如画,关我何事?好好的京都荷乡不待,要跑到边境去住。”
  苏倾笑笑,不再言语了。
  二月里倒春寒,夹袄一时是褪不下去的,院子里面放了辆板车,板车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那聋哑的丫鬟立在旁边等着,忧心忡忡地望着门里。
  “行么?”
  “不……不行,哎呀。”背着沈轶的柳儿手一松,昏迷的人从他背上跌回床上去,好在床榻是软的,总算没有摔着他。
  “夫人,我再试试吧……”他期期艾艾地看着苏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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