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什么？”
温渺才从车子探出来，转身就看见许萌萌一脸慈爱地望着自己，脸上一副姨母般欣慰的表情。
“没，没什么。”许萌萌终于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
室外寒风凛冽，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礼服，并不能保暖。
温渺合掌哈了一口气，瞬间看见空中凝结而成的白雾。
她关了车门，忙跟着许萌萌一同回了别墅。
才刚走几步，蓦地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大伞下，男人的轮廓棱角分明。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伞柄的一侧，陆珩黑眸幽深，正定定地盯着她们的方向。
看见温渺的影子，男人眉眼终于有了些许柔和。陆珩撑着伞，朝他们缓缓走了过去。
步履稳健，不慌不忙。
“渺渺，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萌萌有眼力见的先跑开了，刚跑了没几步，蓦地想起手中的袋子，忙朝温渺挥手道，“谢谢你的衣服，我过几天再送还给你！”
风雪不小，许萌萌的声音很快随着寒风而去。
温渺还没开口，就见许萌萌已经跑离自己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珩撑着伞挡住了女孩头顶的风雪，察觉到温渺身上的冷意，他抬手就将人揽到身前。
琥珀色的瞳孔之中只有温渺一人的身影。
他已经在那边看了她们许久，只不过陆珩站的地方隐蔽，温渺未曾看见而已。
从温渺离开时了陆珩就开始后悔了，他习惯掌握她所有的一切。
然而傅修突如其来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
男人温热的气息将温渺整个人包裹住，娇小的身子被牢牢禁锢在陆珩怀里。
温渺在陆珩怀里仰起头，被男人按在心口处，她说话也不利索，只能憋着气道：“没，没有呀。”
陆珩垂首看着，余光瞥见温渺手心下的小动作，他皱眉道。
“你在藏什么？”
天色昏暗，亮着的手机屏幕自然逃不过男人的眼睛。
陆珩稍一垂眸，瞥见屏幕上方的备注时，呼吸一滞：“给我。”
手机已经被温渺调成静音模式，然而屏幕上的字眼还是持续跳动。
陆珩才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温母气急败坏的声音。
“温渺你是长了能耐是吧？居然敢不接我的电话？”
“可馨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过想跟着进去，你怎么可以那样说她？你是怎么当姐姐的，怎么连这点都做不好？”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攀上陆家就能为所欲为随心所欲了，陈平那件事你最好向陆珩亲口解释清楚，不然别怨我把那件事捅出去！”
温母声音不小，一字不落地从话筒传了过来，落入两人耳朵。
陆珩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温渺心间一紧，小手攥着陆珩的衣襟，无声做了个口型。
“给、我。”
男人不为所动。
对面的温母一直没有听见回声，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微微蹙眉，怒声道。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听到了。”
男人声音温润如玉，透过话筒一字一顿传入温母耳朵，陆珩漫不经心道。
“温夫人的记性好像不好，我好像说过，温家以后所有的事，与温渺再无瓜葛。”
另一边的温母手指一抖，只听“吧嗒”一声，手机从掌心滑落，再捡起时，只能看见满屏的黑暗。
她诚惶诚恐地抱起了手机，拇指移到最新联系人一行时，又默默缩了回去。
……
陆珩挂断了电话。
男人再一低头，就看见小东西怯生生拽着自己的衣袖，温渺仰着头，眸光泛着水雾。
她低低道。
“海城那件事，真的……和我无关吗？”
.
海城一中副校长猥.亵学生一案的热度只增不减，连着好几天都在热搜榜上挂着。
顺藤摸瓜之下，甚至还牵扯出之前一桩学生跳楼自杀的命案。
当时学校只是草草了事，将理由归于学生压力太大，给了家属少许补偿后就将事情翻篇了。
直到近日陈平被捕后，这个案件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涉案学生是因为被陈平猥.亵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不是所谓的学习压力太大。
一时之间，这个名不见正传的小城一跃成为了焦点中心，就连海城一中也因为这事停课了好几天。
一路上温渺都是心事重重的，越靠近海城一中，她一颗心越发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吞噬着自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车子驶到学校门口，熟悉的红白建筑楼映入眼帘，温渺心间发颤，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不远处高大的石碑。
上面“海城一中”四个大字尤为显目。
在温渺眼里却仿若噩梦一般。
“陆珩……”
温渺抓着男人的手下车，小碎步跑到陆珩身边。
她仰着小头，红唇紧抿着，心下惴惴不安。
原本热闹非凡的校道此时却安静得吓人，只有鸟雀偶尔划破天际的声音，看着阴森瘆人。
温渺无声咽了咽喉头，黑眸四处打转，她支吾着开口。
“要不……我们回去吧。”
寒风吹散了地上的落叶，温渺一张脸在冷风中越发的惨白。
男人岿然不动，陆珩扬了扬眉，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
温渺敛眸不语。
“走吧，我带你转转。”
……
“所以，那个被人冤枉喜欢陈平的人，是我？”
有风卷着枯叶，落在女孩脚边。
温渺驻足，她扬起头，一番解释过后，温渺终于知道自己心底那股不知名的厌恶和排斥是从何而来了。
当年那个小女孩为了朋友不惜和自己的父母反目，结果却在最关键的一刻被朋友狠心抛下，还平白无故担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轻声“嗯”了一声，目光触及温渺眼底的落寞时，陆珩温声安慰道。
“渺渺，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沿着校道一侧绕了一圈，慢慢踱步至一中后门。
“走错了。”
温渺忽的开口，指着前方一岔道：“应该是从那边走过去的。”
记忆一点点复苏，温渺半眯着眼，拉着陆珩的手往旁边的小巷走过去。
男人面色微怔，陆珩屏着气道：“你……想起来了？”
手指下意识蜷成圆圈，陆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渺，却见女孩轻晃了晃脑袋，神情坦然。
温渺：“我只是想起了……”
陆珩：“嗯？”
温渺：“那边有一家鸭血粉丝汤，特别好喝。”
陆珩：“……”
果然穿过小巷，有一家还在摆摊的小摊贩。
热腾腾的水雾后面，阿婆正忙着收拾碗筷。
可能是一中停课的缘故，现下店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阿婆忙回过头来招呼着。
“小姑娘，想要吃点什么？”
汩汩的热汤被锅盖罩住，锅炉后边的阿婆终于看清摊前站着的温渺。
见温渺和陆珩从小巷出来，阿婆也大致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她笑呵呵举着锅勺，道：“小姑娘，你是一中毕业的吧？我瞧着有些眼熟。”
温渺当年初中时经常过来这边吃早餐，也不外乎阿婆认得她。
温渺点头：“婆婆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阿婆比划着，乐呵呵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葱花？我记得你和你那小……”
话音未落，阿婆蓦地瞟见了温渺身后的男人，她面色一喜，道：“你那小男朋友都这么大啦？”
第22章
阿婆的声音不小， 正好一字一句传入陆珩的耳朵。
他扬了扬眉角， 搭在温渺腰上的手指慢慢缩紧用力。
男人侧着身，温热的气息落在温渺脖颈处，陆珩唇角噙着笑，身子慢慢凑近温渺。
薄唇贴近她耳垂。
男人声音酿着笑意：“小、男、朋、友？”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 尾音上调，带着丝丝缱绻。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往上， 最后停在女孩腰间的软肉上。
轻轻用力。
温渺身子一软， 彻底瘫倒在男人怀里。
锅炉后面的阿婆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只当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
温渺欲哭无泪， 她强撑着身子道：“我……我不记得了。”
她低垂着眼帘， 一双黑眸蕴着水雾，腰间的软肉还被男人捏在手心。
陆珩细细揉捏着， 声音顺着传入温渺的耳边。
“想不到渺渺竟然还会早恋。”
他刻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一双黑眸似笑非笑盯着温渺。
“真是不乖。”
男人声音裹挟着笑意，像是猎人一般，不动声色地将猎物圈住。
他的视线一点点往下， 最后停在女孩小巧粉嫩的耳垂上， 才刚一俯身靠近， 胸前的衣襟突然传来一阵振动。
不大不小正好传入两人的耳朵。
诡异的气氛被打破，温渺松了一口气。
陆珩终于收回落在女孩脸上的视线， 琥珀色的瞳孔掠过一丝不耐，待看清屏幕上的备注后，他微微皱了下眉角。
终于松开禁锢着温渺的双手， 往后退了几步，按下接听键。
话筒那边传来沈樾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陆珩，你和我老子说了什么？！”
男人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屏幕，目光慵懒散漫：“说什么？”
对面的沈樾深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
“我不就说了你家小乖乖一句吗，你用得着这么对待我？”
沈樾望着不远处临窗座上女孩娇小的身影，泣不成声：“老头子刚刚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这次如果再敢捣乱，他就让我收拾铺盖回家继承家产了。”
陆珩轻笑：“那不正好？”
沈樾：“好个屁？回家了我还能继续过我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吗？小珩珩我求你了，你和老头子说说，别再盯着我了，我要是从良了，南城那么多妙龄女子还不得……”
余下的话少儿不宜，陆珩斜睨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握着手机走开了好几步。
……
没了陆珩，温渺一下轻松了许多，只全心全意盯着锅炉边的粉丝。
汩汩的热气缭绕，有香味在鼻尖弥漫。
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温渺站在摊前，目光灼灼盯着锅炉边翻滚的汤水。
阿婆站在锅炉前边，絮絮叨叨道：“我还记得那时也有一个小女孩，和你差不多高。”
“好像叫什么……”阿婆半眯着眼睛，回忆着我们，“徐莹？”
温渺瞳孔一紧，她刚刚才从陆珩口中得知这个名字。
手指下意识蜷紧，温渺开口道：“婆婆居然还记得。”
阿婆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你们可好了，经常一起过来我这边。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们是两姐妹呢，连口味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后来就很少看见你们了，”阿婆舀着热汤倒入瓷碗中，“听说那女孩子家里出了事，辍学了。她后来也来过我店里几次，不过都是站了一会就走了。”
阿婆叹了口气，再抬头看温渺时：“你这次回来，也是过来找她吧？”
话落，阿婆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温渺身后的人道，“还真是巧了，这不就是徐……徐莹吗？”
温渺顺着阿婆的目光往后看去，果然看见枯树下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徐莹身上还穿着制服，明明是差不多的岁数，徐莹却明显苍老了许多，眉眼间尽显倦态。
看见温渺，女人瞪大了眼睛，目光呆滞，试探地开口唤了一声：“温，温渺？”
那次闹翻后，温渺就直接搬去了南城，这么多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遇见。
徐莹惴惴不安捏着手中的金属链子，抬头看见温渺身上昂贵的衣服时，她眸色一暗，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鞋子。
脚上的鞋子已经洗得发白，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年幼时的自卑在此时越发的淋漓尽致。
徐莹只有小学学历，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在餐厅帮着端碗筷，赚钱贴补家用。
多年的劳碌早就让她褪去了少女的娇媚，只剩下一脸的沧桑。
见温渺没有否认，徐莹咬着唇：“真的是你。”
一别数年，当年形影不离的两人现下却是地位悬殊。
阿婆刚好去了后厨拿东西，一时之间，锅炉前只有温渺和徐莹两人。
她低垂着头，往温渺的方向走了过来，余光瞥见温渺手腕上的手链时，蓦地心头一紧。
暗暗将自己的手腕往后藏了藏。
她见过那个牌子，价格至少五位数。
徐莹心底的自卑更甚，她自嘲一笑，再一抬头时，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卑怯和愧疚。
“没想到，你还会来这种地方？”
小摊简陋，根本不是温渺这种人会出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