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间,前边的薛言已经原路返回,手上是刚拿到的钥匙。
银白色的影子在空中晃动,薛言将房间的钥匙交到温渺手上,叮嘱道:“三楼左转第二个房间就是了。”
他脸上带着愧意,薛言挠挠头,道:“对不起啊,只有一个房间了。”
话落,视线不经意从陆珩脸上掠过。
纷乱中,陆珩还是清楚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冷哼。
温渺忙挣扎着从陆珩怀里出来,她摇头道。
“已经很好了,多谢你了。”
薛言憨笑:“我们的关系,说这个干嘛?”
客栈急需人手,后面又传来薛母催促的声音,薛言忙重新拿起盆子,对温渺道。
“你先上楼休息,我等会再找你。”
刚跨出没几步,他又回头,朝温渺笑道。
“我们好久没见了。”
.
已经过了饭点,客栈二楼的小餐厅的人群渐渐退散了去,风卷残云过后,红木桌上只剩下了残羹剩饭。
温渺下楼的时候,薛言正捧着托盘从后厨出来。
瞧见温渺的身影,薛言急急朝她做了个手势,端着盘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桌子是薛言先前帮他们预留好的,刚好在窗边,可以瞧见外边院子的雪景。
院子覆满了积雪,甚是好看。
“我记得你不爱吃葱花,特意交待他们了。”
三碗热腾腾的牛肉刀削面盛上来,只除了温渺前边那碗上边空荡荡的,其余两碗都飘满了葱花和香菜。
“你居然知道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失忆以来,这还是温渺第一次对过往的人有了熟悉感,连语气也不再和下午那般生疏,多了几分熟稔。
女孩眉眼间的窃喜不言而喻,陆珩坐在一旁,只轻飘飘扫了一眼,温渺唇边的笑意立刻敛住。
她左手还被男人紧紧握在手心。
温渺试探地抽了抽,没抽动。
对面的薛言没察觉到桌子下的异动,他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当然知道了,以前我们三人,那可是……”
他手指比划到半空,蓦地怔住,目光重新落在温渺脸上时,薛言干笑地摇摇头。
“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起她的。”
徐莹的名字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忌讳,薛言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后。
“那次的事我后来也听说了,”他打了个嗝,苦笑道。
“我就不该去比赛的,不然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
那几个月薛言都在外地准备比赛,训练营是全封闭式的,和外界切段了一切联系。
等薛言回来时,温渺已经转了学。他再找去时,才发现温家已经人去楼空,房子早就转卖给了他人。
那时温渺走得匆忙,并未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号码都换了。
而徐莹却对自己避而不见,薛言根本找不到温渺的踪迹。
见他提起往事,温渺抿唇,宽慰道:“都过去了,我早就没事了。”
她垂首,敛眸道:“而且这件事也和你没关系。”
大概是失忆的缘故,温渺并未对徐莹有多大的感情。
薛言又斟了一杯,醉眼朦胧间,他长叹了一声。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无名无姓,桌上的三人却心领神会。
“你走之后她就辍学了,家里人为了筹钱给她弟弟治病,早早就让她嫁了人,只为了那一点点聘礼钱。”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丈夫对她不好,经常打骂她。”
薛言是今年才回家经营客栈的,对徐莹的事也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
交杯换盏之间,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温渺还未开口,就听见对面的男人已经替自己接了话。
“但是可怜也不是她伤害别人的借口。”
薛言声音低沉,一字一句传入温渺的耳朵。
她捏着筷子的手指一顿,低声道:“你相信我?”
“当然相信了,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人。”
酒意上头,薛言说话渐渐没了顾忌,他晃着脑袋道:“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的可是那种……”
记忆卡壳,薛言一拍大腿道:“记不得了,反正就那个你们女生经常叫小奶狗什么的,看起来干干净净人畜无害的,你以前还买了好多那个男明星的海报哈哈哈哈哈哈嗝……”
薛言多说一个字,陆珩的脸色就沉下去一分。
男人的大手紧紧包裹着温渺的小手,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温渺的手背。
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陆珩轻飘飘朝温渺扫去一眼,唇角微勾。
温渺一个哆嗦,见薛言都快把自己的老底翻了个干净。
无奈之下,她只得抬脚轻踩了对面的薛言一下,无声做了个口型:“别说了。”
薛言已经半醉,他半眯着眼,醉眼惺忪道:“继续说?”
他呵呵笑了几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傻笑道:“我说,我说……”
温渺:“……”
……
最后还是薛母过来将人拖走了,临走前薛言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抱着酒杯不肯松手。
“别,别拉我……”
人去楼空,一瞬间,二楼只剩下了温渺和陆珩两人。
她战战兢兢朝身边的男人瞥去一眼,陆珩刚才喝了不少酒,现下眼角处还泛着粉色,一双黑眸蕴着水雾氤氲,醉眼迷离。
屋里开着暖气,半敞开的领口处,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
再往上。
喉结滚动。
说不出的性感。
温渺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她抬手轻扯了扯陆珩的衣角,见男人毫无反应,温渺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喝醉了。
然而下一刻,肩膀突然多了一个莫名的重量。
温渺脖子一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珩毫无预兆地倒在自己肩上,温渺身子一僵,再一回头时,陆珩一双黑眸已经阖上,倚在自己肩窝处的呼吸绵长。
“陆陆陆……”
温渺急急站稳身子,伸手想要拂开男人的脸时,蓦地指尖碰到陆珩沁凉的肌肤,她讪讪缩回了手。
客栈的楼梯并不好走,老式的竹梯,只能勉强一个人通过。
温渺站在前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勉强将男人拖上了几级阶梯。
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细汗,温渺才一个不留神,就见陆珩男人歪歪斜斜的,差点从竹梯上滚了下去。
她一声惊呼,忙伸手拽住了人。
温渺不敢再松懈,一鼓作气将人拉上了三楼。
等到了房间门口,温渺早就气喘吁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扶着门板喘气,好不容易从陆珩兜里找到了钥匙,才刚转动门锁,忽的背后传来一个强而有劲的力道。
“砰”的一声。
房门重启又关上。
温渺整个人被牢牢压在门板上。
夜色下,有灯影从玻璃窗透了进来,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处。
温渺抬眼,正好对上男人一双澄澈透明的眸子。
陆珩唇角噙笑,眼角早就不见刚才的混沌。
他微微勾了勾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落在温渺眼角处。
一点点抚过。
最后停留在她演角下方的泪痣处。
男人声音轻柔。
“喜欢小奶狗?”
“干干净净,人畜无害?”
第24章
男人每落下一个字, 温渺心尖多颤一分。
陆珩声音低沉喑哑, 在她耳边轻轻掠过。
温渺红唇紧抿着,她额上还有残存的细汗,檀.口微张,一双杏眸圆睁, 难以置信地盯着头顶上方目光清明的男人。
陆珩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倦怠之意,双目空明。
指腹粗糙, 身上的沁凉从指尖一点点袭来, 慢慢传至全身。
温渺紧屏着呼吸, 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珩。
青灰色的瞳孔之中, 男人的身影颀长高大。
他一手撑在门板上, 只挑眉望着身下的女孩,狭长的桃花眼内勾外翘, 蕴满戏谑之意。
“……不说话?”
男人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上方传来, 只不过这次距离更近。
陆珩垂首,薄唇几乎贴近温渺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传来,温渺瞬间涨红了脸, 她贝齿紧咬着下唇。
覆在自己泪痣上的手指终于松开, 只是下一瞬, 温渺的双手都被男人桎梏住。
无奈之下,她只得仰着头看人。
男人身上还有着残留的酒味, 有淡淡的果香味在鼻尖弥漫。
房间昏暗,陆珩只稍一低头,薄.唇便碰到那小巧粉嫩的耳垂。
朝思暮想的东西入.口。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张.嘴。”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温渺照做。
下一秒, 红唇有沁凉的感觉覆上。
浓烈的果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带着酒香味的果糖慢慢在齿间融化,最后化成一滩糖水。
香味甜糯。
房间昏暗,只有隔壁隐隐有电视嘈杂的声音传来。
地上两个身影渐渐交.织在一处。
人影晃动。
屋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
突然。
“咔哒”一声。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手背按压到墙上的开关。
一时之间。
房间大亮。
耀眼的白炽灯从头顶上方倾泻而下,打破了房间所有旖.旎的气氛。
白色的光影笼罩在两人身上。
地板上交织的两个人影早就不见。
神志渐渐清明。
温度骤降。
手腕上的力道缓缓松开,光影下,女孩双眸水汽氤氲,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情.欲。
男人眉眼轻扬,他目光往下,最后落在那一张莹润饱满的红唇上。
上面的温度还在。
陆珩稍一敛眸。
手指轻抬,落在那唇.珠上面,动作轻柔摩挲着。
他低头,声音裹挟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喜欢吗?”
身下的女孩早就面红耳赤。
温渺不敢抬头看人,匆匆拍开陆珩的手,丢下一句“我去洗澡”后,就跌跌撞撞往浴室跑了过去。
徒留男人站在原地。
陆珩轻笑一声,抬眼往温渺落荒而逃的背影扫去一眼。
他漫不经心收回搭在门板上的手,刚才覆在女孩唇珠的指腹还有温渺残留的温热。
陆珩轻轻摩挲了下,薄唇渐渐勾起。
……
浴室中,青铜鎏金的玻璃镜前,女孩娇羞的影子无处可遁。
巴掌大的小脸还泛着点点粉色。
白皙的手指缓缓抚上双颊,热得滚烫。
莹润的红唇上还泛着水光,一眼就看出了刚才经历的事情。
下巴处有一排小小牙印,是刚才陆珩咬上去。
现在还隐隐作痛。
温渺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次。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
只能匆匆忙忙背对着镜子,解了衣服泡在水中。
水汽氤氲中,双颊上的绯红慢慢退散了去,只是温度还在。
热水蔓延上身子,温渺只觉得通身的疲倦渐渐散了去,她懒洋洋地斜靠在浴缸上,双眸微阖。
困意一点点涌上心尖,温渺下巴轻点,最后一丝清明快要抽走时。
蓦地听见“哒”的一声,眼前一片昏暗,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了黑暗。
所有的倦怠在这一刻顿时消失殆尽。
停电了。
温渺猛地一惊,瞳孔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半毫。
身上未着寸缕带来的恐慌更甚。
外面忽的有脚步声走近。
温渺急急从浴缸中站了起来,伸手去捞身边置放的衣物。手脚忙乱之中,竟失手将所有衣物都打落在水中。
“——啊!”
外面敲门的声音和温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刚走到门口的陆珩面色一紧,他紧拢双眉,轻启薄唇:“……温渺?”
瞳孔已经适应了黑暗,温渺站在浴缸外面,手足无措地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衣物。
心如死灰。
外面陆珩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见陆珩就要开门进来,温渺急急吼道:“别进来!”
男人搭在门锁上的手指一顿,陆珩皱眉道:“你没事吧?”
良久,浴室中终于有女孩哀怨的声音传来。
温渺期期艾艾道:“陆珩,我能……借你的衣服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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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提供的是日式浴衣,松松垮垮的男式浴衣系在腰间,仿佛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胸前的风光。
温渺又重新系了一遍,将领口往内拢了拢。
大概是风雪的缘故,半个镇子都停了电,隔着窗子还能听见对面人家传来的咒骂声。
呼啸的寒风在窗外掠过,房间的暖气一点点退散,温渺拱着身子,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久而未归的男人终于回来,楼下便利店的暖宝宝已经一抢而空,陆珩过去的时候,整个玻璃橱柜都是空荡荡的。
陆珩花了十倍的价格,才勉强从一位老人家手中买到了一片暖宝宝。
房间依旧黑黢黢的,看不清轮廓。
陆珩抬脚进了屋,只能勉强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