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有雨——喻言时
时间:2019-07-14 10:46:46

  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她拿什么还?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她还。
  对话进行到现在,两人之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甚至生出了几分尴尬。
  沈君瑜恰如其分地转移了话题:“童队坐这趟车是要去哪儿?”
  童时誉:“去青陵,参加一个调研会议。”
  “你一个人?”
  “还有林清致。”
  这次去青陵是替恩师张树权参加一个调研报告会。
  张树权这人在西南地区也是个人物。年轻时在警校教书,手下培养了不少警界精英,颇为受人尊敬。后来从政,因其桀骜不驯的性子得罪了不少领导,导致始终都升不上去。一大把年纪了,依旧只混了个小官。与他同期的沈万钧和贺水生却早早就入了市政府。
  原本是童时誉一个人去的。不过林清致那小子硬是要舔着脸跟来,说是没去过青陵,想去看看。
  沈君瑜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林清致的脸,“就是上次在高铁站来接你的那个男的?”
  “嗯。”童时誉点点头,“你还记得。”
  沈君瑜心想林清致那人长得尖嘴猴腮,脸还那样长,简直是让人过目不忘,她能不记得?何况童时誉身边好像也就这么一个男的时常围着他转。
  “他人呢?怎么没看到?”
  “他在5车厢。”
  “你俩没买到连票?”
  “分开买的票,就没买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
  童时誉负手站着,换了个姿势,朗声问:“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不是跟这趟车的吧?”
  沈君瑜告诉他:“换线路了,不跑之前那条线路了。”
  “刚那妇女是怎么回事?”童时誉又问。
  沈君瑜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他儿子杀了我未婚夫,她是来求我放过她儿子的。”
  “抱歉。”男人冷声说。
  他觉得嗓子眼发干,突然很想抽烟。
  沈君瑜不解,“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我很抱歉刚才阻止了你,那一巴掌你应该招呼过去的。”
  沈君瑜:“……”
  妇人的儿子杀了沈君瑜最亲密的爱人,彻底毁了她的生活。老妇人有什么立场来求沈君瑜放过她儿子?
  ***
  下午三点四十,列车准点抵达青陵站。
  车门一开,乘务员们先下了车。然后乘客们便开始陆续下车。
  童时誉不紧不慢地取了自己的行李,一只小小的黑色行李箱。里面装了两套换洗衣物和电脑。
  心里总觉得好像应该跟沈君瑜道个别,毕竟相识一场。虽然这理由他自己都难以信服。
  他从7车厢特地折去了6车厢。
  外头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敲击着地面。延绵不绝的铁轨,一眼望不到尽头。因为蒙了水汽,而变成了深沉的暗黑色。
  年轻的女人就站在站台处,面色苍白,没什么血色。她真的太瘦了,只剩下皮包骨了。那么细的腰肢,似乎随便一阵风吹过来,就能给生生折断。
  “再见沈小姐。”童时誉主动走到沈君瑜跟前。
  “童队要在青陵待几天?”沈君瑜看着他,语气轻柔。
  童时誉:“三到五天吧,还不确定。”
  女人温柔一笑,“那就先预祝童队一切顺利了。”
  男人神色放松,“借你吉言。”
  两人错开身,童时誉往出站口走去。
  林清致那小子隔着人群冲童时誉直招手,“哥,我在这儿!”
  两人很快碰头。
  林清致越看越觉得远处站着的那个乘务员有些面熟。他好奇地打探:“哥,你刚和谁说话呢?”
  男人耸了耸肩,“没谁。”
  林清致:“……”
  “我明明看到你刚跟一个女的在说话。”
  童时誉眯起一双桃花眼,眼神犀利,“你小子很闲?”
  林清致当即闭嘴,不敢多问了。他太了解他家童队了,他不愿说的事情,打死都问不出来。
  这小子是典型的八卦体质,抓住童时誉问:“哥,听说你们7车厢有人闹事,真的假的啊?”
  “不知道。”男人寡淡地说:“没在意。”
  林清致:“……”
  林清致在网上叫了车,两个男人站在出站处等车。
  等车的过程中,童时誉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今早走得急,忘记带烟出门了。
  “清致给我根烟。”
  “好嘞哥!”林清致麻溜地从裤袋里掏出烟盒。
  童时誉给自己点上,吞云吐雾。
  在车上烟瘾上来,他忍了一路。这会儿总算是舒坦了。
  林清致也给自己点根烟。
  他大老粗一个,抽烟无比豪迈。完全不像童时誉那么斯文。这人不论是抽烟还是吃饭,总是很斯文的。不过他骂人可不含糊。林清致平日里没少被他骂。
  男人指尖夹着烟,青烟缭绕。轻一口,重一口,不紧不慢。
  只要一抽烟,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沈君瑜的那张脸。
  “清致,你说女人的心捂得热么?”男人吞云吐雾,烟雾之下,表情迷离。
  两人共事这么久,林清致还是第一次在他家童队嘴里听到“女人”这个词。破天荒啊!
  “哥,咋回事啊?你这是万年老铁树开花了,看上哪家姑娘了?”林清致嘻嘻笑,八卦因子彻底被引燃。
  男人抬手赏了林清致几颗毛栗子,“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林清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可琢磨不透。这个问题我得问下我家宝宝。”
  “算了吧。”童时誉想起林清致那个沙雕女朋友,估计从她嘴里也听不到什么准确的答案。
  林清致:“……”
  两人打车去了一早就网上预订的酒店。童时誉和林清致的一人一间,两两隔壁。
  一到酒店,刚办理好了入住。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童时誉就接到了张树权的电话。
  张树权在电话那头和蔼可亲地问:“时誉呐,你俩到了没?”
  “刚到。”童时誉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沙发上,一边接电话,一边收拾行李。
  张树权淡声说:“这次有大人物过来,所以你上点心,别出差错。争取年内就升上去。”
  “都有谁?”
  “贺书记和沈厅。”
  “知道了张老师。”童时誉不甚在意,语气不咸不淡。
  张树权不放心,忙叮嘱道:“你别不在意,上点心啊!我跟初尘都打过招呼了,他会替你安排的。”
  男人突然觉得无力,“张老师,非得这样吗?”
  张树权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时誉,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那您习惯了吗?”
  “我就是年轻的时候太过桀骜不驯,所以才一直在原地踏步。时誉你可千万别学我,你应该走得更远。人只有爬得高了,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烦躁地挂断电话,继续收拾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会有一条男主的事业线,所以会涉及到一小丢丢的官场。不过都是我胡编乱造的,你们千万不要代入现实。
年纪大了,一些细节总是容易忘记。所以会经常回去修文,不影响整体阅读,不用太在意。
PS:前面几章提到的君瑜小姐姐的父亲是市公安厅厅长,不是部长,做了一点改动。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在写《我眷恋这世界》,写到二爷对素素说:“想避世,但更要在世上。众生皆苦,不是你一人。”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自己对这句话都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一年过后,现在我越发理解这句话了。成年人的世界真的没有“容易”二字。毕业两年,嫁了人,成了家。工作和家庭的压力时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最近我总是在问喻先生:“如果不写文了,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生出很多次封笔的念头了。工作家庭和写文总是不能很好的兼顾。好像必须要放弃一样。我时常觉得疲倦,也痛苦。
可我内心是不甘心的。总是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因为还热爱,还想写,也还能写。
我不善于煽情。写文快三年了,好像从来没有好好感谢过你们。对于那些一直追我文的姑娘,其实我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没有你们,我坚持不到现在。
等哪天真的不热爱了,也就不写了。不知道还能写多久,能写一天是一天吧。
 
  第17章 第17场雨
 
  第17场雨
  有张局安排, 当晚便有贵人到访。
  童时誉站在门外,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 会心一笑,当即开起玩笑:“我这等小喽啰还劳烦余大厅长亲自登门, 小的罪过很大呀!”
  “许久不见, 时誉你这嘴倒是越发会说话了。”
  “哪里哪里,都是张老师教得好。”
  “别嘴贫, 张老师要是能教你这个,也不至于我大半夜登门了。”
  两个大男人拥抱彼此, 互相调侃,全然不见任何陌生感。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青陵市如今的公安厅厅长余初尘。同时也是童时誉的大学师兄,两人都是张树权的爱徒。
  两人一起从警校毕业, 都进入了公安系统。不过余初尘明显爬得更快。年纪轻轻便已经是青陵市的公安厅厅长了。而童时誉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交警大队队长。
  童时誉问:“余大厅长喝点什么?”
  余初尘:“白水就行。”
  他给好友倒了杯温开水。
  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很有默契地各自点了根烟,一同吞云吐雾。
  “张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怕你这次不来。想着打电话再劝劝你。如今见你来了,我又有些不敢相信。”
  “能不来么?”童时誉微微一笑, “为了让我来,咱师母都被迫生病了。”
  余初尘不解,“怎么说?”
  童时誉:“张老师跟我说师母阑尾炎动了手术, 要搁家里照顾她,非得让我替他跑一趟。结果我打电话过去,师母啥事儿都没有。”
  余初尘:“……”
  “哈哈哈……”余初尘简直笑弯了腰, “张老师为了你也是拼了。师母要是知道了,铁定要跟他拼命。”
  “可不是么!”童时誉异常无奈的语气,“你说张老师都这么拼了,我好意思不过来嘛!”
  余初尘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好不悠闲。他的左手五指在裤子上轻轻地敲,一下又一下,官相十足。
  他就着滤嘴轻轻吸一口,缓缓吐出清淡的烟圈儿,“张老师也是为了你好。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会议结束,我们要跟沈厅他们一起吃个饭,你也一起去。要是我人在宛丘,兴许还能多帮衬你一些。可你也知道,我眼下在青陵,有些事情不方便出面。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后面的还是得看你自己。”
  “谢谢。”童时誉猛吸了一口香烟,险些呛到,“这样就可以了。”
  “咱俩之间提谢就生分了不是。当年要不是你替我挨了一刀,我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都是过去的事了,师兄你还提它做什么。”
  “不论过去多少年,时誉,这份恩情我始终铭记于心。你要是有事儿就知会一声,咱俩不分你我。我知道你这人性子执拗,不愿靠他人。但眼下大环境就是这样。你单枪匹马,无人帮衬,你永远都走不了太远。”
  童时誉抬眼笑,“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余初尘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张老师,你能来找我?”
  “沈厅是不是快退了?”眼瞅着师兄又要发表长篇大论给他上政治课,童时誉赶紧及时转移话题。
  “嗯,应该就是这两年。”余初尘果然被转移了关注点,轻声说:“沈家的关系硬实着呢,沈厅就算退下来了,也根本撼动不了他在市里的影响力。再说不是还有贺书记么?贺家的背景也牢靠着呢。你若是有心爬得更高,能搭上这两条线,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沈家和贺家是世交么?”
  “对,是世交。”余初尘慢条斯理给童时誉科普:“不过我听说这两家好像有联姻的打算。贺家独子配沈家小姐,倒也不失为一桩锦绣良缘。”
  “沈家小姐不是早就去世了么?堰山大桥坍塌那会儿,我就听说沈厅的女儿没了。这事儿当时还闹得挺轰动的。”这件事童时誉隐约有点印象。
  “那是大女儿,沈厅还有个小女儿。”
  “小女儿?怎么都没听说过。”
  余初尘探过脑袋,刻意压低嗓音说:“据说是养在外面的,也没几个人见过。”
  官场的水深得很。那些官员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正常不过了。
  余初尘开起了童时誉的玩笑,“时誉,沈家小姐咱也没见过,也不知道长啥样儿。不过依到当年沈家大小姐的美貌,这位二小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若是能把她收入囊中,那可就前程无忧了。”
  童时誉:“……”
  兄弟之间,这种无伤大雅的话题两人没少开。
  童时誉笑了笑,忙摆手,“师兄,还是别了吧,那种千金小姐,咱可高攀不起。”
  “师兄,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那根烟抽得只剩下烟蒂,男人掐灭在烟灰缸里,表情忽的变得幽暗深邈起来,音色深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