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受那香火愿力?”
阿离弯起眼睛,笑道:“我知道你讨厌那个。”
云欲休眸光微暗,盯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小妻子,心中暗想,‘若她开口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忍耐。只不过,得让她付出点什么……’
目光渐渐移动她嫣红可人的唇瓣上。
“唔。然后。”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有些敷衍。
“所以当然不是你啊!”阿离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唇角笑意愈深,“它既然是受着香火愿力出壳的,想必它也不讨嫌那股味道。”
她拎了拎手中的幼兽。
云欲休一怔。
阿离把它拎到了他的面前,欢快地说道:“以后,它就叫蒙面神将了!”
云欲休:“……”
目光微沉,落在天谛幼崽身上。
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玉虚子果然有些手段,阿离与云欲休随意踏入一座城池,便听得茶廊酒肆中处处有人在议论蒙面神将。
阿离寻了个清静处,沉浸心神,细细感知周遭的玄妙。
她发现那庞大的“苔藓”之上,分出丝丝缕缕半透明的云气,牵向云欲休。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厌恶和排斥,他就像一个炽热的小太阳,远远便将那些东西驱逐或是融化。
阿离心下一定,知道这些奇怪的云气就是香火愿力了。说来也奇怪,人们并不知道蒙面神将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只要云欲休进入人群聚居的地方,那些愿力便会自行寻到他。
她很快就找到了天谛幼兽。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它看起来像一点小小的烛火。它试图追逐吞噬那些愿力,每让它吞下一缕,火苗都会壮大少许。
阿离回过神,道:“想法没错,只不过还需要让我们家蒙面神将再干几件大事!”
她隐隐有种感觉,只要继续循着这条路走下去,她就能挖出一个玉虚子根本意想不到的大秘密。
云欲休看了她一会儿,道:“这有何难。”
他带着她,掠向东面。
“方才听到有人祈愿,想要寻回失踪的女儿。”云欲休语声淡淡,“我略听了听,发现近来丢失了不少年轻女子。”
阿离心中微微一动。
“虽然事发地点不一,但许多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东临城。”他淡淡扫她一眼,道,“只要我有心想知道,便没有什么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愿力?”阿离惊奇无比,“你能感知到那些许愿之人心中所愿?”
“嗯。”云欲休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很聒噪。”
阿离知道这便是天谛的独特本领了,对于她来说,愿力便只是些能够滋补身体的、味道不好吃、口感也不好的食物,她便是受了,也没有什么能够回馈人家——她那么懒的鸟,怎么可能特意跑到人群中去,一个一个问人家许下了什么愿望,然后再帮每个人解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这也是她不愿受香火愿力的原因。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那我们这便探一探东临城!”
东临城位于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城内一派繁荣景象。
二人在城中转悠了小半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往来客商很多,人员流动极大,哪怕一夜之间少了百八十个人,也很难引起注意。
近来唯一的异常便是城主府外那条宽阔的街道被清了场,两旁摆满各色鲜花,地上也铺了柔软的毛毯。
说是清芜君今夜要驾临,前来探望他的娇美爱妾,大约会在东临城度过一夜。
阿离心头有了一个想法,她拉了拉云欲休,让他低下头,凑在他的耳朵旁边说道:“我猜这清芜君是个大.淫.魔!一个侍妾根本无法满足他,所以搜罗了这么多年轻女子来!这一夜过去,可怜的姑娘们怕是凶多吉少!”
云欲休眼角直抽:“……”
“来的很有可能是清芜君的真身。”阿离道,“这种事肯定得亲力亲为。”
云欲休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道:“你若觉得人在城主府,不如这就踏平了它。”
“不不不,”阿离急忙摆手,“咱们蒙面神将又不是妖魔,哪能这般行事?我倒有个办法——他们那些防御妖魔的禁制对我无效,不如我假装迷路,故意送羊入虎口。若这城主府真有猫腻,他们定会留下我,把我和那些女子关到一处。只要找到人,我便逃出来吵得人尽皆知,然后你出手,在清芜君赶到之前将人救出来。”
顿了顿,她又道:“之前我故意让须臾君误会有神山高层与我接触过,今日将事情闹大,让清芜君以为须臾君座下的蒙面神将坏了他的事,说不定他们自己就开始狗咬狗了。就算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云欲休沉吟片刻:“也可,有我的魔焰护身,无人伤得到你。只不过……”
阿离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她的脸颊泛起一点红色,心中暗暗猜测,他是要说担心她呢,还是要说舍不得她离开片刻?
他眯起眼睛,坏笑道:“只不过,你确定别人能看上你?”
阿离:“……”
阿离此行并不顺利,城主府的守卫并没有半点留人的意思,她尝试了三次,见那青年守卫脸都红了,却依旧绷着脸,让她速速离开。
她拍了拍脑门,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谁也不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在家门口掳人啊!
无奈之下,只好垂头丧气原路返回,去寻云欲休。
不曾想,刚转过一条街,便被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婆子拦下了。
“小娘子这是迷路了吧?”
婆子拍了拍阿离肩膀。阿离看到自己肩膀上腾起一小蓬云雾,刚钻进她的鼻子,就被云欲休留下的护身魔焰焚得灰都不剩。
她一抬眼睛,见婆子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于是阿离果断两眼一翻,“咕咚”一下栽进婆子的怀里。
边上停了一顶小轿,两个轿夫嘴角直抽:“花婆子,别弄死了!”
婆子也一脸无语:“啧,这身子也太弱了,这么点剂量,寻常人不过是头晕无力发不出声……这一晕,婆子我只能也上轿了,要不然万一她摔出去……”
“算了算了,快点上来!”轿夫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懒死你算了。”
阿离被婆子抱到轿中。
她觉得方向不太对,不像是去城主府的样子。
莫非想错了,掳走年轻女子的只是些寻常的人贩?
正胡思乱想时,小轿进了一间院子,几个黑巾覆面的人让婆子把阿离搬上一架马车,将一袋晶石扔给婆子和轿夫,这几个便点头哈腰地去了。
阿离眯起一条眼缝偷看,只见这几个人匆匆更衣,待马车从后门离开院子时,恰好混入一列运送物资的车队中,顺顺当当就进入了城主府。
旁的马车开始卸货时,阿离被装入一只大箱笼,抬向后方的院子。
她不禁啧啧赞叹——对方行事算得上是缜密了,不但那婆子几个人不知买主是谁,便是这城主府中,也绝不会有几个知情人!
这才对嘛!
她被抬到一个地方,放在地上,然后四周便静了下来。
第72章 .使坏的小鸟
阿离在箱笼中静静蹲了一会儿。
侧耳细听, 偶尔能够听到一点细微的“噼啪”声, 像烧柴时爆起火星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卟卟”声,像是水蒸汽顶在蒸笼盖上发出的声音。
所以她这是被藏在厨房里了?
阿离忽然觉得有点饿。
她悄悄听了一会儿,心中有七八成把握,能确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略一思忖,她觉得也不怕被人撞见——她只是一个被掳来的无辜女子,醒来后想要逃跑才是人之常情。
嗯, 肯定不是因为发现这里是厨房她才按捺不住的!
阿离推了推箱笼的盖子,发现上了锁。
她略一使劲,云欲休留下的护身魔焰便从掌心涌了出来, 烧化了箱笼外固定铜锁的铁皮,只听“啪嗒”一声,铜锁落地, 阿离掀开盖子, 探出了头。
外头的景象与她想象之中略有不同。这里不是厨房,而是暗室。墙壁上燃着几盏青铜鹤嘴灯,豆大的火焰无风而动, 将这狭小的暗室衬得阴恻恻的。
暗室正中确实立了个灶台,青玉砌成, 灶膛里的柴是翡翠般的颜色和质地,上面燃着幽幽绿火,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点火星子。翡翠柴好似永远也烧不完一样, 灶膛里并没有半点柴灰,若不是上方那竹制大蒸笼散发出阵阵热气的话,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件又大又接地气的工艺品。
阿离顿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觉得这样炖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下一看,暗室只有一扇铜制小门,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被掳女子的痕迹。
阿离觉得后脖颈总是凉凉的,手臂上细细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虽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她总有一种很挤的错觉。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须臾君操纵满城人为偶的情景,自己把自己吓得缩紧了脖子。
她的视线渐渐凝在了那只巨大的竹蒸笼上,心跳开始加速。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催促她上前去掀开那只盖子。
来都来了……
阿离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踩着青玉灶台边上的垫脚台子爬了上去,抓住那竹蒸笼的盖子。
很烫。
她能感觉到阵阵水汽透过沉重的竹盖扑到了她的手上,她心一横,揭开了巨大的盖子!
那一瞬间,阿离觉得有一道炸雷穿透一切,轰到了她的头顶上。
虽然隐隐已有预感,但当真看到蒸笼中端坐着一名没穿衣裳、被金丝绳紧紧束缚、已被蒸熟的年轻女子时,阿离干呕起来。
呕得胸腔乱抽。
更叫她惊恐无比的是,这个可怜的女子竟还未死透!
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笼中的女子动了动通红肿胀的眼皮,粘合在一起的嘴唇轻轻蠕动,仿佛在说“救救我”。
她已经没救了。
阿离别开头,手中凝出魔焰,帮助这个可怜至极的女子从痛苦中解脱。
视线一转,定在了手中的蒸笼竹盖上。
正中的凹陷处,凝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白色莹润珠子。
阿离喘了几口粗气,正想动作时,听到铜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她瞳仁一缩,飞快地把竹盖盖回了蒸笼上,跃下灶台,藏回箱笼中,阖上了盖子。
隔着厚重的箱笼,外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一个年轻女声道:“还未好么?今夜君上驾临,城主说要多服一枚‘凝脂’。”
另一个女声听起来嘶哑沙嘎:“折萍姑娘,老身已尽力啦,运气好的话,入夜之前还能赶制出一枚。城主为了今日接驾之事,短短数日之内已连服了近百枚‘凝脂’,肌肤定已是吹弹可破了,还怕君上不爱么。”
年轻女声低低道:“婆婆你有所不知,君上近来有意要结一位双修道侣,一但选中了哪位,便是一飞冲天哪!而没选上的……想想也知道将是什么下场。城主尽力一搏,成了,咱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不成的话,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明白明白,老身定会尽力。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备用丹料,折萍姑娘稍微等待片刻,老身拼上这身修为,也要为城主再炼出两枚‘凝脂’来!”
“行,我在门外等你。缺材料只管说一声,年轻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怎么抓也抓不完!”年轻女声离开了暗室。
听到这里,阿离心中已明白了来龙去脉。这东临城主为了邀宠,争夺道侣之位,不惜用上这般阴损狠毒的法子,生生将年轻女子炼成丹药服下!
阿离悄悄掀开一道缝隙,往外望去。
只见一个从头到脚罩在黑袍中的老太婆爬上灶台,揭开了蒸笼盖子。
蒸笼中只剩一团金丝。
“咦?这么快就炼完了?”老太婆偏头看了看竹盖子,大惊,“怎么没有成丹!坏了!怎么偏就今日出了状况!不行,得让他们再多抓几个人回来!”
她爬下灶台,一转身,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只见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冷冰冰地盯住她,两只眼珠黑湛湛,阴沉沉。
老太婆是个神仆,对付这些被捉来的平民女子向来是如同杀鸡一般容易,她瞥了眼箱笼,见铜锁落到一旁,倒也没有太吃惊,只道:“既然听见了,便老老实实的,还能少吃点苦头。”
阿离沉着一张小脸:“可惜了,本该让你多吃些苦头的,无奈时间紧迫。”
老太婆咧出一嘴黄牙,正要笑,只见一只燃着魔焰的小手摁在了自己脑门上。
一声都没发出来,整个人便被烧成了灰烬,一件空荡荡的黑袍慢慢飘落,被阿离一把捞回了手中。
阿离定定望了望那灶台,思忖片刻,用魔焰覆住手掌,伸入灶膛,将里头燃着幽火的翡翠柴取出了一半,焚成飞灰,然后罩上那件黑袍,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
她走到铜门边上,屈指轻轻叩了两下,压着嗓门低低道:“折萍姑娘,请来一下。”
铜门从外面被拉开,一个身着粉色暖纱的女子走了进来,眉眼间颇有不耐:“怎么?”
阿离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上。
未晕。
折萍惊恐地扭头看向阿离。
阿离挠了挠头,闪身到她身后,又一个手刀。
还是没晕。
阿离暗暗在心里骂了两句,一手绕到身前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握起拳头,照着她的后脑锤了几下。
总算是晕了。
阿离从蒸笼里取出金丝,把折萍捆成一只丝毫也动弹不得的粽子。
她试了试蒸笼里的温度,又从灶膛里抽走了几根翡翠柴。略估了估时间,觉得大约差不多了,便把折萍扔了进去,塞住嘴巴,盖上盖子,在她身旁留下一缕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