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提醒着校方自家捐赠过款项的事情,希望能给留个颜面。
姜诚保持着笔直的军人坐姿,没接烟。陈父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回到座位。
阮一冷哼一声看向对面,语气沙哑,“您说没事就没事了吗?这几天我在医院都不知道是怎么缓过来的,您倒是问问发现我躺在地上的同学,那一棍子下去叫没事?还好我命大,要不然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李朗贤接到阮一的眼神,朝校领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当时看到阮同学的时候,整个人都没意识了,后脖颈上红肿一片,都破皮了。我和刘老师送她到医院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后面几天我们同学去探望的时候,阮同学还是意识恍惚。您别看现在好像没什么,万一以后才发现伤了脑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才伤了脑子!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说她脑子伤了,她对这事儿介意的很,有如个把日子前他对腰那事儿的介意。
何必如此互相伤害呢。
阮姑娘偷摸白了他一眼,挺直了腰杆地捏了下姜诚的衣角,依旧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小声地说,“阮文邦说怎么处理,您就给怎么说,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
姜诚点了点头,面向校方领导,“这件事,仅仅一个处分是不可能让我们满意的。就陈同学的所作所为,开除她也不为过。并且我们有权接受媒体的采访,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会配合学校的材料一五一十地公布出去,社会舆论如果站在你方,我无话可说。”
“当然了,如果陈同学对我家阮一依然采取骚扰、暴力等措施,包括这一次所有的证据,我们会提交给少管所。你们家长不教的事情,社会教她做人。”
姜诚这一番话义正言辞,说得陈父有些焦急,拼命暗示自己有钱,可以给学校捐楼。
然而校方党委办公室自从接到了市委和教育部前后打过来的关心电话后,更是打定了秉公办事的决心,没有留给陈父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
孩子们的事情基本到此为止,后面姜诚会留下跟进,刘建斌先赶了几个学生回去上课。
阮一懂事地朝校方领导鞠了个躬,才退出会议室。
一出门,邹旭就巴巴贴了上来,左右打量着她细嫩的脖子,啧了好几声,“陈梦圆真他妈下得去手啊,最毒妇人心啊果然,我光看着我就觉得疼!”
“得了吧你。”阮一理了理外套领口,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往前晃了几步,又回过头等李朗贤。
他把门带上就小跑几步追了上来,两人对上眼,李朗贤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揩了一把她眼角,小姑娘皮肤白皙,刚才装可怜把自己逼得眼眶泛红,都这会儿了还像兔子似的红着眼。
“阮一,你这也太会演了吧?不当演员可惜了,真的!”
“我演了吗?”阮一没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出格的,扭头又问了一遍邹旭,“我演了吗?”
邹旭摇摇头,他阮女神说没演,就是没演!
“对啊,我没演啊。这是真情流露,你丫是不是瞎?”
几分钟前还泫然欲泣地和他唱双簧,恨不得抹着眼泪说自己有多惨,这才多久,就翘起尾巴颠儿颠儿地问他是不是瞎,还学会了京城人常挂在嘴上的骂人调子。
李朗贤轻咬后槽牙,真你妹的情流露。
第34章 三十四朵浪花
陈梦圆没多久就被开除了学籍,然而媒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大肆宣扬了一下这次恶性事件。是谁的施压,阮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这次事件风波很久也未平息,即便打着捐楼的旗号,也没有同城学校愿意接纳陈梦圆了。甚至连陈家的大生意也受了影响,连续几个跌停板不见回升。
阮家秉承着狗咬了我我不能反咬一口的优良意识,用法律和舆论四两拨千斤地把受到的伤害全盘反弹了出去。
而阮一这次回校以后,就成了班里的大红人。
平时不怎么接触的学霸党一下课就围到她身边,每天耳边充斥的都是这题怎么怎么解,那题用什么思路。
连后座李朗贤都觉得自己莫名混进了学霸圈。
期中考试之后会举办例行的家长会,阮一作为理科年级第一,代替了高远要进行一次广播讲话。稿子她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
这会儿离家长会不到半小时,刘建斌拿着家校通讯簿有些犯愁。基本所有家长都到了,这年级第一的座位上,还是空空荡荡的。
他之前给阮一的父亲去过电话,人家忙得电话都是秘书接的,秘书说会转达给她父亲。
他又拨了阮一留下的母亲电话,回回都是关机。这年级第一的小姑娘怎么在家一副爹不疼妈不爱的样子。
正巧临开始前,逮到了回教室拿稿子的阮一,刘建斌朝她一招手,把人叫到了教室外面。
“阮一,你父亲今天有说要来开家长会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想着一如既往连早餐时间都没见着阮文邦,估摸着他是不会有空来的。
父亲看样子是没空,刘建斌翻了翻通讯录,想到之前阮同学的信息表上母亲一栏写着家庭主妇,总得有时间了吧,忍不住问道,“那你母亲怎么也没接电话?”
“老师。我妈也不会来。”少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嗯?”
刘建斌一下子没懂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她。
阮一抬头朝他笑了笑,一字一字说道,“我妈在江城呢,来不了。”
父亲带着孩子转学到京城,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却留在了江城没过来,刘建斌虽有疑虑也不好对人家的家庭状态评头论足,只好点了点头,“下次家长会可得让你父母抽空来了啊。去吧,你去准备演讲吧。”
……
家长会一开始,年级主任在广播里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把话筒交给了这次期中考试窜出的黑马阮一同学。各个班级的音箱都开得大声,一阵窸窣的电流声过后,是女孩子特有的清亮音色。
“各位老师,家长,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理科十九班的阮一,很荣幸能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次考试的心得体会……”
“……对,我刚到育仁的第一个月还没适应这里的学习生活。成绩并不突出,不少身边的其他同学萌生过教我做题的想法。最后我们结成了一对一互帮互助小组,对我适应新环境新氛围帮助很大,当然效果也是非常明显,我从上回月考的200名开外到了现在的名次,我非常感谢周围激励我学习的同学们……”
阮一在广播室说了个爽,教室里李朗贤听得一脸卧槽。
您可有必要把我当初不可一世想教您物理这事儿说出来么?
还有,按您这意思,咱们互帮互助小组,您前进了200多名,我没向您看齐也蹭蹭往上涨个200名是丢您的脸了呗?
阮一讲了小二十分钟,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正在开自己班的小家长会。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家长坐在位置上,自家的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走廊里,在听刘建斌分析这次考试成绩。
阮一一回来,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阮姑娘被这热情的阵仗弄懵了,不好意思地抿唇浅笑回到座位。
她的位置空空荡荡,阮文邦果然没空来给她开家长会。心里头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小姑娘脸色的暗色刚露出一分,后座戴着金边大眼镜的老爷爷就主动帮她把靠背椅往后拉了一点儿。
阮一一抬眸,就看见老爷爷笑得如春风拂柳,和煦得很。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直到坐下,她才反应过来,嗯?
李朗贤的父母也没来给他来开家长会?
家长会足足开了有两个小时,刘建斌几乎变着法子把全班所有同学都夸了一遍。连周淙光和王戈都因为在秋季运动会上表现良好被表了扬。
每个家长都是面带微笑高高兴兴地回去的。
老刘心情好不仅因为班里除了原有的几个尖子生,又出了一匹黑马,而且学生私底下还有互帮互助小组这回事令他着实欣慰得很。
家长会一结束,他就跟阮一打听了互帮互助小组的具体情况。
提及到小组的另一名成员时,阮一眨了眨眼,目光掠过李朗贤,一本正经地答道,“是周淙光呀。”
刘建斌一愣,阮一的互帮互助对象竟然是周淙光,不过周淙光这次考试确实脱离了最后一张榜单,成功跻身进了倒数第三张,也算有了不小的进步,看来这个学习模式效果的确非常显著。
老刘在心里规划了半天,决定在全班大规模推行这个学习小组模式。
既然阮一和周淙光都能搭档,那说明小组成员的成绩就算有点差距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反而会有意外的收获。
于是他大手一挥,给全班同学划分了以前后桌为一个单位,进行互助学习。
阮一的小组对象从周淙光正式转变成了李朗贤。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之前实质上李朗贤早就把她当做是免费学习机了,有什么都问她。
隔壁时七就差点要抓狂了,她来回看了周淙光好几眼,叹了一口接着一口的气,哀怨地看着阮一,“我们小组算是完了,完犊子了。”
其实周淙光不笨,之前只是懒,不爱学习。
阮一安慰的话直接在周淙光呼喊着“我才完了,我要换小组对象”的干嚎中淹没了。
小组学习分配完,刘建斌敲了敲讲桌,宣布放学。十九班的众人比任何一次放学跑得还快,紧着脚步追上了还没出校园的家长,其乐融融地回家了。
阮一伏在桌上,收拾了好一会儿课桌,一回头,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和李朗贤俩人。
“嗯?你怎么还没回家?”她把最后本书塞进书包,抱进怀里掂了掂。
李朗贤反问,“你不也没回么?”
“又没人等我……”少女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看他,“老样子自己回去,你呢?”
这段时间天天放学和她一起走,都走出了习惯。李朗贤也站起身,把书包甩在背上,一弯唇,“怎么?陈梦圆的事情解决了就把我踹了?走吧,我陪你走到地铁口。”
陪阮一走到地铁的计划,也没能如愿实行。
俩人刚到年级大楼下面,就被人拦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一直缠着李朗贤的小学妹林佳慧。
小学妹抱着书包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学长……我自行车坏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李朗贤夹在中间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阮一,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了不情愿。
阮一没注意到他别扭的样子,一掌拍在男生后背,似笑非笑,“去呗,孙zei。”
果然吧,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前桌回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她不高兴了!还骂他是孙子!
李朗贤目光扫了一眼车库,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今天没骑车,走回去。”
小学妹脸色一变,想了几秒快速地反应过来,“那我跟你一起走呀,学长。”
阮一轻笑了一声,这姑娘还挺执着。把这个劲头放学习上该多好啊,她抬起下巴朝小学妹的方向扬了一下,示意李朗贤,去呀。
这还没去呢就被骂孙子了,去了还得了。
李朗贤脚下跟生了钉子似的,原地一步不动,脸上还带着些委屈,“你们女生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这又没去你就骂我了,我去了你不问候我全家?”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阮一一脸莫名其妙。
“妹妹,你这脑子是金鱼?才几秒就忘得这么干净了?刚谁,喊我孙子了???”
“不是啊,”阮一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京城的方言不是说被泡的男生就叫孙子吗?没想到你们北方人这么有意思,谈个恋爱就自动降级为孙辈了,恕我真没这见识。”
早前她被米粉店的老板娘喊尖果就上心了,还去网上查到了一系列其他的方言用词。
——长得漂亮的姑娘叫尖果,好看的男生叫尖孙,被泡的男孩就是孙子。
第一次在实践中得以运用,她看着李朗贤一副我就服了你们女生的表情觉得还挺合适。这人将来真谈起恋爱来,肯定也是被对方收得服服帖帖的那一款。
李朗贤听了半天她的解释才明白过来,“嗤”了一声,“你这个主动融入北方社会的态度我非常认可,但你能不能走点儿心。那叫孙子吗?那叫孙儿!”
“嗯?”阮一扭头,“这有区别吗?都不得叫人爷爷。”
“行吧,爷爷。”男生毫无节操地就地服输,叹了口气,“您是我祖宗成了吧?”
他这辈分一认,阮一联想到孙儿的意思,莫名红了耳尖,她整了整书包带子,转过脸去背对着李朗贤,“滚蛋。谁你爷爷,你爷爷在那儿呢。”
李朗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解释的心无比急切,拽了拽姑娘的包,“哎,不是,我这是奥利奥么,谁都能泡一泡?”
“要不您给扭一扭,舔一……”
“滚滚滚滚滚!”
第35章 三十五朵浪花
天气一冷,全城就通了暖气。
这几天阮一倒是习惯过来了。刚通暖气的那会儿,她什么都不懂,老听别人说北方冷,北方的大风刺骨得很。
除了冬季校服,她里面还裹了厚厚一件高领毛衣,来了这儿才发现,屋里一待,和冷这次字还真没什么关系。
刚开始热得直冒汗,还被李朗贤笑话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她就学聪明了,里头该怎么穿就怎么穿,外厚内薄才是真理。
一旦习惯起北方的暖气,想到南方冬日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就忍不住打个哆嗦。那是穿几件毛衣都抵挡不住的湿冷,直往衣服里钻。
然而随着冬季的来临,她烦恼的事儿就多了一件。
——例行的课间操改成了跑步。
第二节课课间铃声一打响,听在阮一耳朵里就跟催命符似的。年级大楼楼下随之响起了急促的哨声。
物理老师提高音量又拖了十几秒讲完了手头的一道大题,无奈地把书卷成筒敲了敲讲台大声交代,“最后一道大题非常重要,跑完步回来我再花两分钟给你们讲讲,早点回教室,别在外面乱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