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眼,烦躁地把脸浸没在水里——好好的换什么泳裤,这条也太骚了吧。
两人的穿衣风格就像两个极端,一个花哨骚得不加掩饰,另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莹白的脚踝。
这样也好,李朗贤叹了口气,阮同学身上这身酷似潜水服的泳衣起码能屏蔽不少来往小学弟贼溜溜的目光。
他拍了拍还沉在水下少女的肩膀,“别了,你憋气已经可以了。学个换气?”
阮一现在基本动作要领都学得七七八八,卡在学习的瓶颈期,只要把最难的换气给学会了,就能串联成一整套完整的动作游起来。
她在水底下,一水之隔少年的声音闷了好几个调,带上了成熟男人的低沉。
阮一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在水底下睁开了眼,被池水一刺激,才猛然发觉自己还没戴泳镜,一下子扑出了水面。
她红着眼睛使劲眨眼,生理泪水蓦地充盈满眼眶。
李朗贤有些慌,“不就……学个换气么,至于哭么?不难的。”
阮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很慌,她刚才在池子底下,好像……
算了,没准是她的幻觉,水下面光线不好她一定是看错了。
努力驱赶走了心里奇怪的想法,阮一戴上泳镜,放松身体任自己飘在水面上。
她这种心态在浅水区还算放松,却半步也不敢踏入深水区,只要脚尖踮地鼻子在水平线以下,她就打死不肯往前再游一步了。
起码在学会换气之前,她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憋着一口气在深水区游一个来回。
李朗贤站在一旁,时不时地用手掌托一下她的小腿纠正动作。在每个划水动作之后,又伸直了手臂去轻扶姑娘的下巴尖。
刚开始往下打水的动作不够标准,阮一总是很难把下巴露出水面,一口气没换完,脸又埋了下去。
中途又呛又咳地暂停了好几次。
李朗贤只能硬着头皮换了个方向,站在她的正前方慢慢向后倒着走,每回换气的档儿轻托她下颚来辅助完成换气动作。
换了姿势以后,阮一是没呛到了,但他着实难受,少女吐纳的气息带着池水的凉意,仿佛都喷在了自己的胸膛。
饶是整个人泡在泳池里,也降不了他身子里烫人的温度。
自打没呛水以后,阮姑娘心态又轻松了起来,有时候连续划拉两三回合也不抬头换一口气。小脸埋在水底下也开始透过泳镜睁着眼睛打量起来。
低头那个角度刚刚好,视线卡在他腹肌往上几寸。
她每次把脸埋进水里,就仗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慢慢欣赏起他随着退后脚步紧绷而起的腹肌,确实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
她都替李朗贤想好了,要是曲线救国没成功,上了个野鸡大学,以后大不了可以当男模嘛。
当不了男模,天上人间也欢迎他。
这么想着,思想就往其他地方延伸了出去。
阮一含着一口气再次把头埋进水里,遮掩了人鱼线的那条颜色热烈的泳裤紧紧贴在少年的身上,她垂着眼皮左右看了一眼。
泳裤中间的位置刚好和一朵大太阳花的重合,此时大太阳花看着略有些奇怪。
她眯起眼睛又观察了一下,花蕊的位置像是被放大镜照着一样,有些断层般的扭曲。
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阮一猛得站了起来,水花一溅,吓了李朗贤一跳。
“你干吗?”
他憋着满身不自在,身体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些。
这个小动作此时在阮一眼里就是欲盖拟彰,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薄怒,“李朗贤!你耍流氓!”
“……”
她看到了。
水底下的小帐篷支得悄然无息,李朗贤有些懊恼地往后退了两步,“我有什么办法,这是正常反应。”
这句话一说完,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尴尬了。
阮一也学他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冷脸道:“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下次开始,离我一米,远程指导。”
“……你怎么不去看教学视频自学成才?”
绷着脸的少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太苛刻,抿了抿唇,忍辱负重,“半米,不能再近了。”
李朗贤叹了口气,“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不管半米还是一米,只要在一个池子里,就免不了会有身体接触。阮一对自己的影响力不是半米一米这种实质性可以衡量的距离可以消除的。
一点用都没有,他管不住自己。
……
学完游泳之后,阮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李朗贤一起顺路走去坐地铁。她坚持在游泳馆等到了一样学得认真的时七才走。
两人简单冲了个澡,在更衣室就聊开了。
时七的进度和她差不多,也在练习换气。
找准了话题,阮姑娘就依在衣柜的门上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周淙光教你换气是怎么教的?”
“他能教什么啊,都靠我自学成才。那王八蛋把我往深水区一带,连个救生圈都不给,让我自己回来。还好姐姐我学习能力强,又聪明。不然你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
“你们不用亲密接触?”她顿了几秒,见时七的眼神慢慢写满了暧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不用给你纠正姿势什么的?”
“纠正啊,但我嫌他毛手毛脚。”时七舔唇,一副年长好几岁的知心姐姐面孔,“你懂的,听说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碰到个脚指甲回家都能做一宿的梦。简直可怕!”
“……”
阮一沉默,她现在有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上回我练习划水,不小心碰到了周淙光那儿。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一副贞操不守的样子,我都服了,大家各退一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这种事吧,越在意越尴尬,真的!”
时七说得在理,确实是越在意越尴尬,她不过是隔着那层布料看到了鼓鼓囊囊的一团,水里光线又差,她本来也没看得多清楚。
那边两人都已经不小心擦枪快走火了,还不是照样没事人。
阮一思考了几秒,点头,“嗯。看开点,就当没发生过。”
……
她能当没发生,李朗贤不能。
如时七所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容易做梦。
这个梦很真实,甚至带点儿逻辑清晰的剧情。
少女把他压在泳池壁上,小臂轻轻地勾过他的脖颈,媚眼如丝,“嗳,你都这样了,我帮你解决一下?”
他憋着一口气不敢出,就怕一个气息不稳眼前的一切都打碎成了水中月。
“从哪里开始呢?”
女孩子婉转动听的声音带着平时不曾听过的诱惑,指尖一点点盖过池水的温度覆盖在他的肌肤上。
“要不……从这里?”
尾巴骨一阵发麻,牵动着头皮让李朗贤整个人惊醒了过来。
他躺着一动不动,手背搭上眼皮深吸一口气。几个呼吸间,四肢百骸串流而过的感觉才算平稳下来。
掀开被子,他伸出指尖小心地探了一下睡裤表层,皱起了眉。
湿冷湿冷的。
第54章 五十四朵浪花
经历了做春梦这种事,虽然没别人知道,李朗贤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面对阮一。
然而第二天,前座空着。
时七、吴许萌也不知道阮一去了哪儿。去班长那一打听,才知道她一早请了假。
连着两天,阮一的座位都还空着,这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李朗贤坐立不安了好几天,赶上周末最终还是决定上阮一家去看看。
这些天两人早上总是一起跑步,他一路到军大院轻车熟路,和门口的警卫小哥也已经混了个脸熟,只做了个登记就被放行了。
里头之前只来过一次,不过他方向感好,一路直接到了阮一家院门口。
院子门就这么敞开着,也不见有人。
少年在门口驻足了几秒,还是按了门铃示意过后才进的院子。
家里和上次来没什么变化,他一路顺着门廊走到大厅,才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一向没在这个家出现的男主人,此时就在沙发上坐着。
他两手搭在大腿上,手肘撑着额头,听见响动一抬头,视线就这么撞上了门口的少年。
李朗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叔叔,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我是阮一同学,她几天没来上课了……”
从中年男人脸上看得出来,这几天他睡得不太好,眼底下乌青一片。
听到阮一的名字,他眼神微有闪烁,即便清了嗓子还掩盖不住喉咙口的沙哑,“她啊,不在家。”
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合常理,李朗贤本以为阮一病了在家好好休养,结果人却不见踪影。看她父亲的状态好像也不是太好。
少年眨了眨眼,偷偷打量了一圈家里的陈设,好像和上次来的时候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起码窗几上的青瓷花瓶换了一整套。
他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还想打听打听阮一的情况,面对一个略带憔悴的中年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万一他问得不合时宜呢。
别人还好说,眼前可是阮一的父亲,他对着阮一还得小心翼翼,更别提她父亲了。
正在犹豫间,身后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李朗贤听见声音一回头,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阮一拖着小箱子就这么出现了。
他张了张嘴,“你……出远门了?”
“啊。”少女点点头,没想多解释,继续拖着行李往屋里走,“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病了,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周一。”
她从他身边走过,见到客厅里那人也是一愣,脚步停留在李朗贤前面,语气带着涩意,缓缓开口:“爸,我回来了。”
好久没听到她这么真心实意地叫他了。
阮文邦架在大腿上的手肘微微颤抖,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焦灼和沧桑似乎一下子褪去了好几分。他抬起手朝她摆了摆,声音又恢复了刚开始的沙哑,“回来了就好。去休息吧。”
院子里的大毛听到了阮一的声音,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前爪搭在她的衣服上一个劲地蹭着,蹭了半天才发现后面还有个李朗贤,也是熟人。于是蹭完了阮一又去蹭李朗贤。
阮一像是回过神,才意识到后面还有个人,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我下周会去上课的。”
“……”
她还真以为自己只是来关心一下她什么时候回去上课么?
李朗贤拧眉,压低了声音,用两人之间才听得到的声音反问她,“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在他俩之间出现。
阮一一个愣神,摸着大毛头顶的手指也顿了几秒,她沉默半晌才开口,“我先上去放下东西,你在楼下等我一会。”
这句话对李朗贤来说无疑是暗示着两人关系飞跃性进展的一大步,她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在她心里应该是高于普通朋友的存在了。
少年点点头,趁着阮姑娘上楼放行李,一个人坐在西面的起居室掏出手机默默下单了好几套同款泳裤,顺手又给之前一单点了五星好评——泳裤挑得好,老婆回家早。
在楼下没坐多久,阮一就下来了。
脸色看着还是有些疲惫,她去前厅转了一圈才回来,二话不说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想问什么?”她开门见山。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少女没说话。李朗贤又立即补充道,“你要是不想说……”
“回江城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看看我妈。”
阮一说着从钱包的夹层抽出一张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漂亮吧?”
这是一张类似于证件照的相片,照得一本正经却遮掩不了上面那人的光芒。李朗贤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强压着想问的冲动默然点了点头。
“她墓碑上也是这张照片,不过照得还没本人一半好看。”
刚才心里的一丝异样化作了实锤,少年喉结滚动,突然想到年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娘的音色暗哑像是刚哭过,她曾问他,你知道销户是什么感觉吗?
在她说这句话之前,李朗贤一直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所说的销户是银行卡销户之类,能有什么感觉?
不用了就销了呗?
事到如今才明白,她另有它意。
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说什么,缓了几秒,才慢慢开口,“我不知道你妈……之前在学校……”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阮一再次打断了他,“我之前一直在努力营造着父母双全家庭幸福的假象,和老刘也只是说我妈在南方没过来。这样张口就撒谎的我,你还想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想?
李朗贤不懂她为什么在这一点上莫名自卑,有些心疼地用指尖触了触她的衣角,“朋友就是朋友,这和你的家庭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想听我说完这个故事吗?”她问。
“不想听也没用了,我单方面宣布,你今天限时加入了我的闺蜜团。”阮一在沙发上盘起双腿,面向他坐好,指尖朝外面大厅晃过,“那是我爸,我来这里读书也是因为他调任了。”
“之前我来的不情不愿,但是很高兴能认识你们这群朋友。有段时间我和我爸关系一般,直到前几天来了个疯女人……”
阮一说着思绪自动地回到了几天前。
那天她刚放学回来就发现了家里的变化,茶几上狼藉一片,连家里的装饰品也东倒西歪的,刘嫂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搓着围裙站在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