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学农么?何必啊!”
“而且听高二的说以前学农可没有这些!还特意给考前三百的那么多优待,搞什么看电影烧烤会什么的!就不能全高一一起艰苦朴素么!”
“卧槽……我上次期末考了级部310名,我觉得我很危险啊!”
阮之南更夸张,她立马从桌洞里掏出习题集来,摊开在桌子上。
傅从夜:“……”
阮之南转头看向他:“就你这考倒数的家伙,还不赶紧抱抱佛脚!到时候别我们都去玩了,你还要一个人去补习。”
傅从夜:……???这个天天上课玩手机的家伙还有脸来教育他了?
班里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就连付锴鲁淡这种人,也都纷纷扒着徐竟甜问她题。
阮之南每次有做不懂的题,想问徐竟甜又排不上号,她只能抬头看了一眼傅从夜。
傅从夜扫了一眼题目,还没清清嗓子开口,阮之南就起身:“算了吧,问你不如空着,我去问班长。”
傅从夜:……
他突然觉得自己连接被她鄙视,心里有点憋屈。
到了放学,阮之南扫了一眼手机,也不再跟鲁淡在那儿打闹磨叽,飞速收拾了书包,就要往外走。
傅从夜平时出校门也比较早,只是最近阮之南老拽着他聊天,他才越走越晚。
这天出校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阮之南上了一辆老红旗。
他几次撞见有人来接她,司机和车都不太一样。
可能是车多,也可能是低调。
这会儿车窗开着,傅从夜看到一个短发女人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化妆,也没有首饰,只穿了个浅色衬衣,却更显得眉目冷艳。
那开车的女人手腕上戴了个运动护腕,在校门口拥堵交错的车流里,猛一打方向盘,老红旗窜出去,就像是在香港街头的出租车一样,以高超车技挤出车流,开远了。
阮之南坐在后座上,把书包扔下,挤到前头座位去。
江枝北看了她一眼:“多危险啊。”
阮之南这才发现脚边放着猫包,大菊在里面直喵喵,她拿起猫包放到后座去。
阮之南笑嘻嘻的:“我还以为你晚上才能回来呢。”
江枝北车技了得,她踩下一脚油门,窜过倒数几秒的绿灯:“飞机下午就到了。”
阮之南回头看了一眼大菊:“怎么还带着大菊?要去宠物医院么?”
江枝北转头看向她,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才道:“去外公家。你外婆想大菊了,让我们带过去给她看看。”
阮之南兴奋的挪了挪屁股:“哇最近怎么这么多好事!”
江枝北当然心里也很想她,忍不住转头看她:“好久都没看你笑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事。”
阮之南立刻从书包里找出来学农的通知单:“我们马上就要一起出去玩了!”
等红灯的时候,江枝北看着通知,阮之南在一旁手舞足蹈,说起庞广达,说起新同学,说起遇到的大事儿小事儿,说起了自己的同桌。
江枝北这个从业将近二十年的老刑警,听到“同桌”俩字出现的频率,还以为阮之南是在学校找到了个特别要好的同样刺头小姑娘。
江枝北笑道:“这小姑娘人不错啊,我五一的时候正好想去伯尔尼,要不要叫着你这小闺蜜一起。你幸好现在有个玩得好的女孩了,否则你要拉着什么鲁淡之类的,我还不肯呢。”
阮之南脸色有点奇怪:“……我同桌是个男生。”
江枝北脑中警铃大作。
第40章 家庭聚会
她却还是目视前方, 踩了一脚油门, 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哦,男生啊。不过也行啊, 那干脆叫上你发小一起。这不正好, 鲁淡也在你们班里。”
阮之南嘟囔了一句:“他才不会跟我一块出去玩呢。”
江枝北面上冷静,内心却真是想按着阮翎的脑袋骂他!
这家伙就知道把南南剪头发之类的当大事儿汇报,却怎么一点都不关注闺女的“感情世界”!
每天都跟她汇报, 南南晚上吃了多少肉, 南南作业写到几点,南南跟他吵架了之类的,但是怎么却不汇报南南有这么个让她天天挂嘴上的同桌!
之前她和阮翎还老觉得闺女身边的男生都是哥们,说不定闺女以后会喜欢妹子。
但是现在再想想,阮之南刚刚提起同桌的那个口气, 如果有个同桌是男生的前提,那就太可疑了!太TM可疑了!
完了完了,孩子都要早恋了, 他俩还跟大傻子似的,只关注她的穿衣长个。
江枝北想一想, 决定今天一定跟阮翎好好聊聊。
但阮之南好像也心虚了, 坐在那儿没敢再咋咋呼呼,把话题扯到学农前的月考上。
江枝北:“对,我听你爸说了, 在三中附近又搞了套房子。那边好像重新装修了一下, 也搬了新家具进去。你要是适应不了一个人住, 我过去陪你住一段时间。”
阮之南:“我怎么适应不了?我午饭晚饭都可以在学校吃的。”
江枝北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怕你一个人住害怕。”
阮之南沉默了一下,又笑道:“不会的。我不会害怕的。”
以前大院里的老房子已经卖了,又因为阮之南的外公已经退休,如今算是返聘专家,所以也终于在住房用车上受限制不那么多了,阮翎立刻给岳父岳母买了一套南城的别墅,不是特别大,是江南徽派建筑风格的,有院子有池塘,面朝小区内人工湖的一大片花园,全让外公外婆开垦成了地,种了香椿草莓南瓜和月季花。
夏天来的时候,蚊虫太多,阮之南压根不愿意坐在花园里。
不过现在才入春,帝都渐渐热起来,可蚊虫还不算多,外婆叫着她一起在花园里做腌菜。
外婆是南方出身,厨艺高超,而且还不长胖,又瘦又高,虽然头发都白了,却经常穿着运动鞋牛仔裤,一看气度就知道年轻时候的漂亮。外婆打算做一罐腌萝卜,一罐酸黄瓜,一罐咸柠檬,阮之南在那儿帮忙切萝卜。
外婆:“啊呀小北回来就是好呀,你都不知道你外公高兴的,今天早上给好几个同事打电话呢。”
阮之南手有点笨,按着萝卜的样子像按一条活鱼:“打电话说什么呀?”
外婆笑:“还不是你妈妈在夏安立功了。夏安两件恶性重案,最长的那个都积压了二十多年了,很多都是你外公年轻时候在刑警圈内有名的积案,这回让他闺女解决了,他当然得意。”
阮之南长长的应了一声。
她从小在警察大院里长大,她妈和两个舅舅都是刑警,她小时候经常蹬着自行车拎着一大袋冰糕给他们总队那边去送。
特别是时间紧任务重,天天被领导盯着骂的一队那边,往里一眼望过去,全是黑色棕色的私服皮衣,因为耐脏防水还防刀扎。所有人桌子上都有一大缸子浓茶,到处都是睡在凳子上沙发上桌子上的人。各个人吐出的烟汇聚成蓝色的雾,汇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上空。
因为规定直系亲属不能在一个分队,阮之南就要跟个卖冰糕的似的,蹬着自行车往技术科那边去一趟,一队去一趟,六队去一趟,整个区里的人都认识她,给她自行车前筐里塞钱,让她帮忙去买水卖烟。
刑警大队里,女性升迁不如男性是个普遍现象,毕竟这工作太苦了,双警家庭很少存在,女警也都是做技术做网络侦查或者经济犯罪调查的多,像江枝北这样一线的女性领队就更少了。
她四十多了,职位其实并不如阮之南的两个舅舅,但她挺想继续往上走,老爷子也就是阮之南外公给她出了两个路子。
要不然她就是进警察学校做教授,但是也在队内挂名,年末忙的时候再出来抓案子;要不然就进所谓的“疑难命案积案攻坚行动组”,只要是解决了上世纪末或者世纪初的全国大案,再加上老爷子的地位,就是谁也拦不住江枝北平步青云。
江枝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而夏安作为改革开放最早富起来的南方小城市,虽然现在经济逐步落后,但又是三省交汇、水路铁路贯通的城市,在世纪末的时候,混乱情况难以想象。
夏安就有两件陈年疑难积案。
一件是从93年到01年历时八年的连环杀人案,这案子的年代之久远,查案之困难,几乎能在当时攻坚行动组的积案里排上前五。
另一件就是稍微小一些,是个04年前后的灭门惨案。
夏安本地警方追查这两个案子从没断过,攻坚行动组也从京沪多地,选择了数名专家团队,调任去夏安,目标是为期一年,最起码解决其中一个案子。
阮之南就是在江枝北调任到夏安的时候,执意跟着去的。
破案这事儿,真不像电视剧里拍的那样,没有天才专家,没有心理侧写,没有灵机一动,没有高智商罪犯。这个案子难破的主要原因都是当年信息证据被损毁,刑侦技术落后,人口流动过快等等。
刑警这么一个分工明确团队合作的工作,能破这种大案的唯一原因,就是上头重视,用钱,用时间,用可怕的人力和让人头皮发麻的枯燥排查堆出来,最后还需要有一点点运气。
而江枝北心细胆大,嗅觉灵敏,善于制定方向,不至于让手下人做太多无用功。但她每次办案都会有的,就是到最后的那一点点幸运。
她去了半年多就能够破下第一个案子,正是因为江枝北先决定了要再仔细勘察当年的生物物证,用新科技做极为详细的再检测,然后跟夏安周边各个村落旧有的姓氏家族,进行血脉对照,然后再逆着血缘去查。
这个方向很快就有了突破,他们查到了夏安附近村中一个李姓家族的血脉,最有DNA上的接近性,然后就开始调出整个跟李姓有血缘关系的人口数据,逐一走访排查。
而幸运的就是,李姓的旁亲有三兄弟在外务工多年,基本与家中都毫无联系,却因为今年其中一个兄弟的儿子结婚,三兄弟难得决定回夏安一趟。
而因为当年的生物检材太久远,警方没法确定是这三兄弟中的哪个,或者说是这三兄弟的其他直系亲属。
就在他们包围这个搜查圈子的时候,这三兄弟敏锐的察觉到了,竟然想要分头逃离夏安。
不过在去年下半年,这个案子也迅速告破。
作为当年震惊全国的大案,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告破,作为领队的江枝北当然也饱受称赞。
很多人都关注案件背后骇人听闻的杀人手法,却几乎没人记得官方发布会时,紧邻着攻坚行动组总负责人旁边的女警。也是整个新闻发布会上唯一的女警。
她一脸高傲冷艳的神情,穿着制服,警帽摆在话筒边,没有拿稿子就流利的说明起整起案件详情,甚至能对93年开始的各个受害死者的伤口数量与尺寸倒背如流。
可当时的阮之南躺在病床上,看到这场央台特别报道的发布会,却关掉了电视。
这会儿,阮之南坐在马扎上,两条长腿抻开,切着萝卜道:“那个连环杀人案我知道。我妈还跟我吐槽过,说夏安本地的刑侦水平有多凑合。咱们国家确实也搞过不少冤假错案,但那都是00年之前,您也知道有些小地方的警察水平,还有他们背的破案率。而夏安这地方的警察就窝囊到12年还搞出过冤假错案呢。”
外婆在警察家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她往做酸黄瓜的罐子里,放着香草叶,道:“听你外公说了,这次中央特意派攻坚行动组去,就是因为夏安那边换了省长,也要给各地下属的公安部门换血。你妈妈他们过去半年就解决了案子,夏安那边正好有这个由头给当地警察部门洗牌。”
阮之南耸了耸肩膀:“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另外一个灭门案也破了么?她一年多破了两个案子啊。”
外婆说:“好像还在抓捕,不过她没参与,被抓到只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她就提前回来了。”
阮之南一愣:“这不是她性格啊,怎么会展开抓捕到一半就先回来了?她……有没有说因为什么回来的?”
阮之南心底竟然慌了起来。
……一般来说,分居之后没多远不就是离婚了么?
难道说江枝北这次突然回来,是要跟阮翎提离婚的?!
阮之南越想越觉得有点坐立不安了,她问道:“我爸说几点过来?”
外婆往屋里张望了一下:“说七点半,应该已经过来了吧,他可能跟司机一起去市场买海鲜了,你要不过去看看,我这儿也差不多了。”
阮之南洗洗手往屋里走,这套房子虽然也有个主厨厨房,但是因为外公喜欢做饭,就没有雇厨师,基本就是他们自己在前厅厨房自己搞点饭菜。这会儿看着厨房洗菜池里多了好几只螃蟹和各种贝类,就知道是他爸已经过来了。
外公在那儿刷螃蟹,阮之南在料理台对面趴着,外公拿着螃蟹,作势要吓唬她。阮之南叹口气:“外公,我又不是三岁,我还能害怕螃蟹么?我吃过的螃蟹都有好几个家族了。”
外公带着眼镜在那儿用小毛刷细细的刷,低着头从眼镜上头看她:“找你爸呢?他俩在楼上聊天呢,哎你就别去了,这么久没来外公家了,就不知道陪陪我么?”
阮之南还是溜了:“我上去找我爸说个话就下来,俩舅舅今天来么?”
外公对着楼梯上的阮之南道:“来不了,加班呢。”
阮之南轻手轻脚爬上楼去,里头有一间客卧关着门,她连忙溜过去。
她耳朵都贴在门上,但也只听到里头传来俩人的说话声,却听不清他们在讨论什么。好像是江枝北忽然抬高了音量,像是要跟阮翎争吵什么——
阮之南心都要提起来了。
结果下一秒,屋里忽然没声了。
阮之南又把耳朵往门缝里贴了贴。
这是俩人要冷战了?
可冷战了怎么还能在屋里坐这么久,不会是她妈这个武力爆棚的老刑警要拿枕头闷死她爸吧?!
阮之南又没胆子闯进去,却也听到屋里一点细微的动静,紧接着就像是有谁撞在衣柜上了——
阮之南:“???”
家暴?!
到底是谁挨打啊?
但听着动静朝门这边靠过来,阮之南吓得赶紧窜到旁边的洗手间里,她进去还没关上门,就听到有人又似乎轻轻撞在了门上,她听见江枝北平时傲气冷漠的嗓音,却像是带着热度骂了一声:“都到了该力不从心的年纪,还这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