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短——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7-16 10:19:56

  但傅从夜很快发现,只有他这种从来不跟人比中指的好学生尴尬。
  阮之南堂而皇之的走过去,一副“谁他妈要是拦我今天就把你干趴下”的表情。
  对面几个姑娘,都是妆容精致高定衣裙,一看就是身价不菲又矜贵漂亮的类型,让了楼梯,在那儿默不作声的对阮之南白眼。
  傅从夜见过阮之南撕逼,他觉得这会儿那几个女生要是敢开口冷嘲热讽,阮之南能撩起裙子用她的小高跟来个侧踢。
  却忽然听到一个人开口道:“南南!”
  阮之南转过头去。
  喻柏端着杯子从栏杆旁边直起身来。
  在傅从夜看向喻柏的时候,喻柏也迅速把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对方也穿着身西装,打扮的人模狗样,一脸熟稔的笑道:“南南,我早听说你来了,还想去跟你和你爸爸打个招呼呢。”
  那几个女孩看向喻柏:“喻哥,熟人呀。”
  喻柏对快要下楼的阮之南伸手,似乎非要想把她拉近局里来,阮之南不太乐意,但傅从夜微妙的意识到了,阮之南似乎因为某些“面子”上的原因,并不太想在众多人眼前跟喻柏闹得很不愉快。
  她站过来几步,像是在这个局的边缘跟喻柏聊几句闲天。
  喻柏跟别人介绍:“这是阮之南。元令羽的女儿。她外公跟我家特熟,都算是人民警察队伍里的。”
  那几个女孩似乎到听见最后一句,才脸色稍微正了正。
  或许是喻柏家里应该在人民警察队伍里也算有头有脸。
  但她们一个个自诩名媛,说话不知道是哪儿沾染的排外情绪,笑道:“我进场的时候,就听说了,有人穿了Zuhair Murad的春款呢。不过我以为这只是个小活动,没必要这样现眼吧。”
  傅从夜几乎都能听到阮之南在内心狂翻白眼。
  是是是,小活动。有本事你别来,有本事你别搞得从上到下各种石头各种牌子的过来现眼啊。
  阮之南却显得对喻柏很恼火,冷嘲热讽道:“还行吧。你家里是真混官场的,搞出来个军警结合的家。我们家就是辛苦卖命小警察,比不了的。”
  傅从夜站在一旁,没说话,他忽然意识到了喻柏话里的问题。
  傅从夜一瞬间,感受到了阮之南讨厌他的理由。
  这种不明着来的狗逼,真的就让人暗里吃瘪。
  他没打算在一旁沉默,直接出言道:“你不是南南的发小么?人家家里多少年不愿意说的家里事儿,让你一句话都给抖搂出去了。朋友就是这么做的?”
  那几个女孩也一愣。
  元令羽跟谁结婚了,外头没人知道。
  喻柏这么两句,再加上她们这些京圈里的都知道喻柏他爸他爷爷在公|安里的位置,想也知道元令羽是跟什么人结婚了。
  不过女孩们先看向傅从夜,发问了:“这谁呀。”
  一副傅从夜不会说话回答的口气,还要问别人。
  喻柏笑了笑:“南南的新——家教。”
  一帮人笑了起来。
  阮之南面无表情的盯着起哄一个笑的最大声的女孩。
  那女孩笑声渐渐有些尴尬,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阮之南是属于那种,她压根不在意圈子里那些挤兑的神情或者是讨好的发言,随时都能来个大招撇回去的那种人。这会儿她也跟心里长了铜墙铁壁似的,好像瞧不见那些女孩的眼神——
  傅从夜心里有点莞尔。
  她确实从来都是这种性格。
  喻柏端着杯子,对她和傅从夜笑了笑:“南南,别紧张,我肯定替你保守秘密,不会跟你爸说的。”
  阮之南扫了他一眼:“没必要,说去吧。”
  喻柏眼睛留在傅从夜身上:“说了你爸不知道要什么态度呢。”
  他确实心里觉得奇怪。上次不是没见过这个“家教”。
  上次一身优衣库,喻柏以为只是阮之南的同学。
  但这会儿竟然能混进这次活动来,总不会是阮之南拿了请柬拽人来的吧。
  阮之南挑眉道:“怎么,你也数学不好,想让我家教给你补补?就你这平日考试学习的水平,我觉得我家教救不了你。”
  喻柏还想说,阮之南拿食指弹了一下他杯子,发出像是干杯的声音,说:“喻柏,你自个儿喝吧,你们都是牛逼的四九圈,我这等学渣要赶紧回家补作业去了。”
  傅从夜先走一步,他伸手拽住阮之南的胳膊,想牵着她下楼。
  没想到下头也有一人端着杯子上楼来。
  那人带着头巾和字母链子,穿着肥大的死宅T,胸口印着个去年某新番美少女的图案,胳膊上满是刺青,手腕上戴着圆润异常核桃,从头到脚混杂着rapper、肥宅、黑道大哥和老北京“盘他”爱好者多重属性。
  只是别的且不说,活脱脱的死宅T,竟然被这位哥们穿进了如此场合。
  喻柏和那几个女生看见死宅上来了,还都直了直身子,说到:“堀哥。”
  喻柏还接口道:“哎早知道让我下去给你端酒就是了,堀哥何必跑一趟。”
  堀哥接口道:“没,我爸找我。”
  喻柏那头似乎想跟堀哥介绍一下阮之南。
  但堀哥一边上楼,一边把目光投在傅从夜脸上,迈上两层台阶,才拧着眉毛道:“我靠!星星!你他妈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你怎么也来了——”
  傅从夜似乎早认出对方来了:“好久没见。堀哥。”
 
 
第38章 夜短梦长
  死宅堀哥还穿着大裤衩子, 端着酒过来特亲昵的拍了一下傅从夜胳膊:“什么哥不哥啊。你今天跟谁过来的?难道你爸也来了——”
  傅从夜:“没。跟我妈来的。”
  死宅堀哥点了点头:“行啊。我妈还老说呢, 说星星怎么没来西樵了, 她还包了好多三鲜虾仁包子, 说要带给你呢。老爷子也说, 说你最近好像学习忙,上次回去还是元宵。”
  阮之南挑了挑眉。
  这堀哥看来也是住西樵胡同里的,张口就是问傅鹭。
  那估摸着跟傅老爷子家是一路熟人。
  怪不得就穿成这样来了, 露台上男男女女小年轻语气里还带着点讨好意味。
  傅从夜表情淡淡的:“我说学习忙你也信?”
  堀哥笑了:“行,就老爷子那臭脾气, 要我我也不愿意回去。”
  堀哥还伸手捏了捏傅从夜肩膀,傅从夜嘴角动了动,说:“下次回家之前我跟你说, 先去你家躲会儿。”
  喻柏上来搭话:“堀哥的熟人啊?”
  堀哥回头看了一眼喻柏, 好像记不得他名字了,但出于礼貌,还是揽着傅从夜介绍道:“从小玩到大的。”
  傅从夜却似笑非笑的看向喻柏,堀哥注意到他眼神,也看向喻柏, 问傅从夜道:“你认识么?”傅从夜摇头, 堀哥转头对喻柏道:“哎对, 你叫什么来着?”
  堀哥说话语气有种天真和善的伤人。喻柏跟在后头叫了一晚上堀哥, 这会儿堀哥转头就说不认识, 他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傅从夜转过脸拍了拍堀哥胸口美少女的刘海:“不认识。你一贯不爱参加这种活动, 这次被拉来也就罢了, 我还以为你就会找个地方坐着玩手机。倒是跟些你自己都不熟的人搭上话了。”
  傅从夜很少说这么多话,他声音清晰缓慢,一贯有种在说明强调的冰冷质感。
  堀哥说话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就不爱体会氛围,以真诚且扎人脸皮的语气道:“没啊,我确实坐在这儿玩手机,他们几个过来跟我说话的,这儿也风景好,我懒的挪窝了。”
  那几个女孩脸色有点尴尬,因为确实是有人认识堀哥,在会场的时候就想搭话,一看堀哥离场就立刻跟着堀哥走过来,故作偶然在露台碰面的。她们其中有人开口道:“什么意思呀,我们就是碰见了说几句话,聊得挺好的。”
  那三个姑娘都挺精致漂亮,用钱砸出来,很少有不过眼的,只是底子有点差别罢了。里头底子最好,长得骄矜甜美的那个银白色连衣裙女孩,朝堀哥这边走了走,笑道:“说明有缘分,堀哥刚还在跟我们聊新番呢,我还想赶紧回家补番。”
  这女孩笑起来确实动人,但天下死宅多分两类,一类是极容易被美少女可爱容貌所迷惑的偶像宅,一类就是此生只爱纸片人活人都给我滚开的二次元宅。
  堀哥很显然是后头那种。
  这姑娘靠过来,他反而推了推,一副“现实中的女人都离我远一点,我T恤上的老婆看着呢!”的模样,看起来温吞天真好脾气的脸,都因为那女孩的靠近难看了几分。
  那女孩停住动作,有点尴尬的站住了。
  傅从夜一只手牵着阮之南,肩膀跟她挨的很近,看向喻柏,声音又轻又慢:“哦,我刚听说这位家里是什么军警结合,我还以为是你爸那头的熟人。”
  堀哥一脸匪夷所思的笑了:“我爸那边的熟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哦对,我刚刚听他说了,好像他妈是国家唱歌队的。”
  喻柏噎了噎。
  总政歌舞团,说成国家唱歌队。他却不知道,堀哥在内不少西樵那边子弟都这样戏称,说谁家姑婆姨妹在国家唱歌队,国家秧歌队。
  堀哥接了一句:“不过我没听说过。”
  傅从夜看着喻柏的脸色,还有一旁已经幸灾乐祸,眉毛都写着扬眉吐气的阮之南,心里笑了笑。
  倒也没必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他接口道:“你一个有网有饭仨月不出门的死宅,你知道什么呀?”
  喻柏还想开口说话,堀哥没搭理他,转头看了一眼阮之南,挑挑眉道:“哎,我是不知道你新情况,这小美人是谁呀。”
  堀哥这“小美人”三个字倒也说的真心诚意。
  毕竟阮之南的混血五官确实出色,这张脸要是能去演某些挚爱角色的真人化,他都觉得可以勉强接受了。
  傅从夜:“班里同桌。”
  阮之南对堀哥笑了笑。
  堀哥人倒也挺好的,嘴又甜起来:“哟,这么可爱啊。”
  他说着还拍傅从夜:“行啊,就你天天跟缝了嘴似的脾气,竟然还有个姑娘愿意跟你玩。哎哎哎,别那个眼神,我错了行吧,你要下去?行,我家前一段时间得了几桶角樽清酒,回头我开车给你爸送过去。”
  傅从夜点点头,又跟堀哥寒暄了几句,就牵着阮之南下楼去了。
  阮之南回头,就看到喻柏似乎在靠着围栏与堀哥说话,却微微斜过目光,看了她一眼。
  楼梯狭窄,阮之南走仿古石阶走的踉踉跄跄,傅从夜走在他前头,让她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阮之南捏了一下他肩膀,问道:“那个堀哥真是你朋友呀?”
  傅从夜:“我的大院发小。”
  他稳且慢的下着楼梯,说道:“我爸出事儿之后后遗症挺多的,他去医院做过好几次手术,住院期间我都住在西樵的爷爷奶奶家。那时候就跟堀哥家里关系比较近。”
  阮之南心里了然了。
  不过她确实以为傅从夜是没有朋友的,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只是他幼时如果像他自己所说那样看起来迟钝自闭,稍微大一点家庭又有变故,确实很难有同龄朋友。
  “堀哥总说自己是善良肥宅。”傅从夜声音里有点笑意:“不过他确实人很好,性格跟我爸似的有点反叛有点满不在乎。”
  红底的肥宅确实少见。
  而且阮之南听说傅鹭已经跟西樵胡同那边不来往了,这堀哥还愿意送酒过去给傅鹭,真说不上是善良还是太会做人。
  傅从夜果然也道:“不过他挺会藏拙的。就他家那情况,他以肥宅形象示人,对家里只有好处。”
  阮之南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大概能想到一些可能性。
  不过傅从夜的事儿,她一直都是不主动打探,但心里多留意的类型,就也没开口问。
  他俩下楼才刚找了个喝可可的地方,吹着暖风闲聊。
  方笙接受了媒体采访之后,也正好朝这边走来了。
  方笙远远就看到了傅从夜,对面站着个女孩,似乎是阮翎家的千金。
  傅从夜这两天似乎情绪都不是太好。但这孩子对她几乎没有什么主动交流,还是左鸣钟跟他聊了聊,说可能是他跟他爸稍微有了点小矛盾。
  但方笙觉得其中有更深的原因,但她却无从揣摩。
  这些年傅从夜在她面前,从来没表现出太多情绪,愤怒失望开心都没有过,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找她帮忙了。
  方笙想一想,总觉得人生都是一报还一报。
  在他小时候,虽然不太爱言语,但总是拿着书让她拥着他一起看,总是抱着她的腿甜甜的笑,总是喜欢拽着她的手紧紧不放开。
  这个孩子曾用全世界最全心全意的爱捧给她,她却因为种种原因,将这份爱随手抛开,还在向别人诉她自己的苦。
  却忘了自己的痛苦,也连锁了一个孩子的痛苦。
  她跟傅鹭离婚的时候,傅鹭说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孩子抚养权,就没必要做出合格母亲的姿态——
  她一下被戳穿,压抑多年的情绪使她一时激动,说自己从来就没打算好做个母亲,说这孩子是她人生下坡的转折点,说自己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被人哄骗着逼迫着生了傅从夜。
  方笙一直怀疑,那时候她的话语被小小的傅从夜听去了。
  当方笙真的顺其自然的成了母亲,学会做母亲的时候,再回想起以前对那个孩子的不公,或许远甚于别人逼她生育时对她的不公。
  但她想要再弥补,却已经不再有机会了。
  方笙远远地看着,那阮家女孩表情丰富,端着瓷杯,另一只手比划着说起了什么。傅从夜站在她对面,眉眼弯着,笑的眼底都是神采。
  是方笙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好像在提醒她这个母亲——傅从夜再怎么成熟冷静,却也是个读高中的小孩。
  而总会有一天,傅从夜可能会把那份全心全意捧给别人,而到时候他对面的人,或许会惊喜会珍重,会全心全意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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