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短——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7-16 10:19:56

  傅从夜瞧了她一眼。
  他越发觉得,阮之南天天虽然顶着傻笑,一副问不知的没脑子模样,可一点都不傻。
  阮之南耸肩:“我爸跟我说的。傅鹭是这个出来的,二十岁出头就是北边影视圈子的中心之一,当年都围着他绕。”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手机上“肥宅快乐水”的红字。
  傅从夜现在想了想,也觉得天天在网上卖蠢的阮翎,也绝对是人精了。这儿有时候不比其他新兴城市,影视圈立足真要是哪边关系都不沾,想立起怀北娱乐这么大的公司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阮翎虽然早年是拍傅鹭的电影出名的,但他本身没借傅鹭这种人的力,是真的跟一群同样一穷二白的演员导演一起,白手起家起来的。如今娱乐圈这种资本流入的大池子,阮翎都算是圈内不可复制的存在的真新贵了,但他并不往已经成型的核心圈子里走。
  阮翎所谓有了钱就要拍偶像傅鹭的作品,恐怕主要是为了拽傅鹭这样的人再进圈。
  像傅鹭这种的当年金手表大院子弟不少,后来成京圈娱乐行当漩涡中心的人也有。傅鹭虎落平阳十几年,另一位当年跟傅鹭针锋相对的同属大院子弟的影视圈人士混的后来居上的,如今已经退居幕后当大佬了。
  就是这个后来居上的大佬,年少溜冰混迹玩的太凶,五十出头身体就已经跟条老狗似的,这几年几乎大半时间住在医院,管事儿的脑子自然不如从前。果然这位进医院的大佬一撒手,下头就暗流涌动了,各大诞生不过二十年的互联网巨型集团纷纷下水,往中心地带搅和。
  傅鹭自己虽然跟西樵胡同那边的傅老爷子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毕竟还是带底色的,他不联络,可傅从夜还是西樵胡同家里满嘴夸的好孙子。
  而且傅鹭那头牵着个同样新贵的方笙。
  傅从夜能隐隐猜出几分阮翎的想法。但阮翎又看起来也不是非要争取傅鹭的样子,只是给自己多找个路子罢了。
  这么个看着天天走亲民胡闹路线,全国上下没几个人讨厌的影帝,倒也真是不一般人。
  或者说他也没让自个儿野心耽误生活。
  有个似乎圈外的妻子,仅有的闺女也此之前也藏得密不透风。
  这个闺女还过着撸串逃课的日子。
  混到这个层级可能有的脏污与钻营,仿佛一点都没渗透进他的家庭生活里。
  傅从夜隐隐有些佩服阮翎,也羡慕阮之南。
  或许有人觉得阮之南没过上那种上国际高中,或者早早出国,四处看秀败家买买买的生活,看起来甚至有点过分接地气的样儿,还挺可怜。
  但傅从夜可不觉得,阮翎或许也早就察觉到,阮之南割舍不开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傅从夜开口道:“我的生活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别瞎联想那些跟我无关的事儿了。”
  阮之南:“哦。不过也都差不多,咱俩都是只在这会儿限时装模作样的假贵族。”
  傅从夜眉毛动了动。
  傅鹭有句话说得好,嘴里掰算这些京圈几家几户,什么圈内上下阶层的,还都是那种一穷二白吃饱了饭拿着蒲扇跟人在巷子门口分析来去的老大爷。
  前头的阶级划分,财富分析,都是为了那住着三十平米破屋子的大爷用来说“哎,那谁谁跟我当年也算是认识——”
  阮之南笑:“哎你说,咱俩要是先在这种场合下满脸虚伪和气的认识之后,回头再在学校里见面,看到对方撸串吃米线,会不会都要揭对方的短了。”
  傅从夜也笑了:“某些人表面光鲜亮丽,私底下连酸奶盖都舔。巧克力奶都要嘬到最后一口。”
  她笑着背靠栏杆道:“嗨,细想谁家不是这样。在牛逼的old money的家族,搞来搞去也是爹妈孩子,姑婆舅婶的那些事儿。而且,谁在我们这个年纪,不也都要学习么。12个小时之后就是咱俩的早自习,就要穿着破校服,坐在三中那三十年历史的教学楼里,听老邱敲着黑板逼逼。我还没写作业呢,明天早上帮我抄几行呗。”
  傅从夜想起这个落差,想笑:“你有你的王朝马汉了,还需要我帮你?”
  阮之南硬是想了个理由:“你写字快。”
  傅从夜想起红毯拍照区的那三个方块字:“没你写字好看。”
  风里传来了阮之南的笑声,她用肩膀挤了傅从夜一下,傅从夜心里还没来得及一烫,她又立刻让开了。
  阮之南:“哦我忘了,他们在我肩膀上也打粉了,别给你蹭上了。妈耶,我现在就跟一个掉进面粉袋子里的泰迪似的,哪儿都不敢蹭。”
  傅从夜心道,泰迪可还行?
  阮之南长舒一口气:“唉,真好。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否则我心里总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大概有好多人好喜欢我身上这条裙子,喜欢光鲜亮丽的在摄像机下头,不过我真的不适应。你说我就真不喜欢这些东西,有钱没钱也不喜欢,是不是挺贱的。”
  傅从夜内心还算理解,嘴上道:“还行吧。”
  阮之南用手指头戳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傅从夜转脸看向她,阮之南半张脸颊在月光下,有着珠贝似的光晕,她眼底浅浅,一只手跟挠痒似的戳他。
  傅从夜确实觉得痒,各种痒,他任她手指乱戳,道:“挺贱的。不过我也挺贱的。”
  阮之南一张干净的脸上,笑的明媚:“那我的贱同桌,带烟了么?哦,别撒谎,别说什么你不抽烟这种话。我也想尝一根。”
  傅从夜实话实说:“没带。”
  但他从兜里掏出了别的,他放在手心里递过去,他手放得低,像是传递消息的特工,阮之南看不清:“什么东西。”
  傅从夜诱导她:“你捏一下就知道了。”
  阮之南对他从来没半点戒心,就这么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他手心里的东西。傅从夜本来想去攥住她的手,但阮之南这幅想都不想就信任他的样,让他不好意思起这种心思。
  她手指捏了捏,笑了起来:“棒棒糖。你从哪儿拿的。”
  傅从夜:“左麦给我塞兜里的,我就这么从家里带出来了。你拿着吃吧。”
  阮之南也不客气,拆开包装放进了嘴里。是那种上头带颗酸梅的黑糖棒棒糖,她舔到酸的的时候,五官都皱起来了。
  傅从夜特别想去捏一下她鼻子。
  他却只抬起了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第37章 生理性
  阮之南把手摆在栏杆上, 忽然凑过去道:“我要给你拍张照。”
  傅从夜:“不行。”
  他抬手想挡,阮之南去抬起手机靠过来。
  她一只手还在拨他的手,傅从夜真觉得自己对她这股缠人劲儿又爱又恨的,她后来好像已经不在乎拍不拍了,就是想跟他闹。
  阮之南嚷嚷着:“别挡嘛,拍个照又不会死。我拍照技术很好的呀!”
  傅从夜其实……也不在乎到底会不会被拍到。
  他只是喜欢这样的互动。
  他只是心里有点不愿承认的小得意, 小欢喜,享受着阮之南对他的这种有点亲密的难缠。
  此时此刻就陷入了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
  仿佛俩人都知道只是想要跟对方胡闹, 却嘴上都说着由头。
  一个非拍不可,一个就不让拍。
  就因为好像彼此互通了点秘不可宣的心思,阮之南不怕他会真的生气, 傅从夜不怕自己显得太不近人情,闹得如此……恰到好处,让傅从夜觉得她心里或许也跟明镜似的。
  他心底突然窜出一些小想法。
  阮之南天天把夸他的话挂在嘴上,却不见她这么夸过鲁淡付锴。
  是不是说明这些话都是发自真心。
  是不是说明不知他一个人有感觉, 有一种心像是几块强力磁铁之间的小铁珠似的被各方看不见的磁力撩拨、牵引、无力抗拒的感觉。
  傅从夜偷偷的想。
  他感觉这种想法使他虚弱,不再是那个强硬冷淡能解决好生活中重重困难的他, 而像个发热许久的病人,他越来越往后退, 后背隐隐沁汗,他突然感觉后头一撞,他已经退到了这个露台的边角, 两侧都是栏杆。
  阮之南笑了起来。
  她生的就是一副多情热烈的模样, 眼底的神情让他一时觉得是可爱的亲昵, 一时是可恶的得意。
  阮之南晃了晃脑袋,她长发的发丝浮游到脸前来,笑道:“你躲什么。”
  傅从夜虽然内心已经虚弱,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冷硬的。
  他有点欣慰。自己还没丢脸。
  傅从夜的皮囊声音淡淡的说:“你别挤我我就不会退。”
  她却两只手抓住两边栏杆,把他挤在夹角里,仰着头:“我就挤你。不挤你你就不让我拍照。让我拍一张,我要发贴吧。”
  阮之南往前一凑,他就往后靠了靠。
  她脸上露出一点失望又有点无奈好笑的神情:“这么怕我啊。你才是校霸,我又不敢打你。”
  傅从夜想说,他觉得阮之南周围都是真空地带,不带氧气面罩靠过去都是死路一条。
  他硬着头皮道:“学校贴吧?”
  阮之南抬起睫毛:“对啊,让三中同学知道你有多帅。真的,今天这一身,秒杀那些什么滤镜校草。”
  傅从夜天天被她彩虹屁吹的都已经学会了认清现实。
  傅从夜听自己的声音很冷静:“……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认为。”
  阮之南:“不不不,真的,亲爱的同桌,没有人能对你今天的你say no。哎,你真的就是太低调了,在学校里校服拉链都拉到这儿——”
  傅从夜真想接一句:那你也不能say no么?
  傅从夜叹了口气:“拍吧拍吧。”
  阮之南:“那你偏偏头。”
  傅从夜横了她一眼,她讨好的笑起来:“你看那边嘛,你相信我的拍照技术。”
  傅从夜僵硬的转了转头,阮之南对着他一阵拍照。
  拍完了,她也没让开,靠在栏杆上,裙子下的膝盖都快碰到他膝盖了。
  傅从夜想让她后退一步,却看着阮之南在手机上放大放大再放大。
  他低头也想瞧瞧她在看什么,阮之南却忽然抬起头:“你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傅从夜一惊:“什么?”
  他抬手想要去摸自己的耳朵。
  阮之南低头看着照片:“上次打雪仗的时候也是,还有带你妹妹一起去滑旱冰的车上也是。”
  傅从夜心里狂跳。她竟然看出来了?每次都看出来了?
  不过阮之南仰头对他笑了:“你到底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一着急就会这样?”
  傅从夜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之南眼里分不出是恶意取笑还是真心发问:“你害羞什么呀?是因为你社恐么?”
  傅从夜:“不是。”他没有害羞。
  阮之南:“不过鲁淡有时候一着急,或者哪儿撞疼了,也就立刻脸就红了。这可能都是生理性的。”
  傅从夜顺着话说:“嗯,我就是生理性的。”
  阮之南抬眼,不太信似的。
  她忽然放下手机,向前一步逼过来,傅从夜几乎觉得她膝盖都磕在了他小腿上,阮之南紧紧抓住栏杆,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而后忽然偏头,对着他耳朵吹了一下气。
  傅从夜:!!!!
  他觉得自己的魂差点都跳楼了。
  身子也一抖。
  傅从夜心虚似的厉声道:“你干什么!”
  阮之南后撤一点身子,大笑起来:“你是害羞!哎呀哎呀,傅校霸害羞了!”
  她真的是!
  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小心思,什么叫不好意思!
  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兴奋的嚷嚷!
  傅从夜都要恼羞成怒了,忽然听到远处有吹口哨的声音。
  傅从夜转头,就看到刚刚他们看到那个聚集了不少大少爷大小姐的平台上,一群人朝这边看来,还有人喊道:“哟,干什么呢!”
  他还没来得及说,阮之南不太高兴的皱起眉头,转身对那边比了个中指,回喊道:“干你丫呢!”
  但阮之南说是面上不太高兴,傅从夜却扫到她耳朵后头有点红。
  傅从夜越想越觉得,他们这边很暗,只能依稀看见个剪影,不知道要被下头误会成什么样呢。
  对面没声了,阮之南放下手,抱着胳膊嘟囔:“真烦人。刚刚说到哪儿了。”
  傅从夜顶着快降温的耳朵道:“说到你觉得冷,想要下去喝杯热咖啡了。”
  阮之南斜着眼睛看他,笑了:“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害羞。看来小白兔真的没叫错。”
  傅从夜:“……”
  阮之南抬眼:“哎哟,别生气。”
  “没生气。”傅从夜低声道:“我就觉得自己被叫小白兔有点奇妙。”
  阮之南唇角一弯:“我觉得特可爱。”
  傅从夜说话也发自真心:“我觉得你逢人就夸的样子,也有点可恶。”
  阮之南:“我哪里逢人就夸。”我明明就只夸你。
  她以前总不太确认傅从夜的害羞。因为他总是一副睥睨众人,飞升成仙的淡然表情,这会儿确认了,她有点更想要闹他挠他的心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逼到脸红吼人不可。
  哎呀哎呀。阮之南心里叫着:他那么容易害羞的呀!
  俩人内心激荡,嘴上沉默着。这处高台的风可不小,阮之南上身虽然裹着外套,但裙摆轻薄,被风吹的也挺冷,她缩了缩脖子。
  傅从夜叹口气,他又跟烫着手似的捏捏耳朵:“走吧,我们下去吧。不进会场也可以去喝杯热饮。”
  他们俩一并下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刚刚那个平台上一众二十上下的男男女女似乎也要下楼拿酒。
  刚刚阮之南给他们比了个中指,这会儿撞面,总有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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