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南手顿住了。
但她被屏幕照亮的脸忍不住要冷笑了。
庞广达,当年阮之南在三中读书时候的教导主任。
[阮之南]:真是关系硬背景够啊,当时闹这么大,还能调回来。什么时候的事儿?[微笑][微笑]
[鲁淡]:两三个月前调回来的。他胆子可肥了,现在还要求学生家长加他微信,天天在朋友圈卖红糖和茶叶呢!高二高三听说他又回来当教导主任,不少学生都在闹呢。后来就把庞广达调到高一这边,高二高三是别的主任管。你估计能碰上他。
[阮之南]:哦。
[阮之南]:挺好。
[鲁淡]:没事儿。靠,当年你跟庞广达干起来没有我在,今天你至少有我一个哥们。有你就有我,他要敢跟你动手,我第一个上去锤死他个老秃驴。
阮之南手都停顿了一下。
鲁淡这话虽然说得真情实意,但阮之南感觉听着怎么有点……蜜汁中二傻缺呢。
高一的孩子都这么愣的么?还是说她一年前跟庞广达打起来的时候也这样傻逼兮兮的?
[阮之南]:我不打架。我决定这个学期开始要娘一些。
[鲁淡]:??????
[鲁淡]:你一说你要变娘,我他妈就浮现出之前三中元旦晚会的时候,你用腾格尔嗓音唱《女人花》的妩媚身姿。骚不过骚不过。
阮之南拿着手机笑了起来。
刀姐在后座上斜了她一眼:“别笑了,到家了。”
车进了馥园,馥园在内环大路后头,靠着山丘灯光稍暗的地方,进了大门后,各家建筑风格迥异,似乎是当时只卖地皮,买主又找设计师建的各自的别居。
建筑都各自藏着入口,绿植环绕,露台朝另一侧,私密性极强。从小区里看,只有路与流水、池塘蜿蜒其中,车停在一栋极简几何风格建筑旁。
阮之南跳下车,刀姐跟她嘱咐:“后天就开学了,你别浪了,好好预习一下,缺什么东西跟芳妈说。”
阮之南头也不回的往家门跑。
她回了家脱了外套就瘫在沙发上,芳妈帮她把电视打开,阮之南一瞥眼,就不知道是哪个台,正在放娱乐新闻采访,这会儿采访的是某个跟阮翎很熟的导演,背景还是某春节档叫好又叫座的电影的宣传物料。
阮之南也见过这导演本人几回。
但估计下一个就是要采访某个主演,她翻了个白眼,关上电视,仰头喊道:“大菊!”
楼上响起一声猫叫,一只体型扁圆的大橘猫拖着肚子下了楼,它下楼稍显艰难,但重要的是太懒,干脆脚在台阶上一蹬,抬手抬脚自我放弃的从楼梯上淌了下来。
一边淌一边叫唤,猫叫都被下楼梯的动作颠成了颤音。
滚到一楼后,它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朝阮之南的方向走来。
阮之南问芳妈:“它以前不都懒得走楼梯就坐电梯么?现在怎么还自己下楼了。”
芳妈:“……因为它现在蹦起来也够不到电梯按钮了。不过要是同层有人,它肯定对着电梯叫个没完,找人帮它按。”
阮之南起身把大菊抱起来,一年不见,它如今这重量,阮之南都不敢把它放在肚子上。阮之南搓着它下巴:“你说说你,怎么体质跟某人似的,吃几口就中年发福。他吃完饭恨不得掌自己的嘴,甚至夜里都爬起来跑步,你呢!懒死!”
大菊就只会委委屈屈的用那双下垂眼看着她,撒娇似的叫几声。
阮之南握着它爪子抖来抖去:“唉,中年公猫,纯靠欺骗世人的样貌混吃混喝,都跟你那个不争气的爹学的。”
芳妈看着一人一猫,背过身去,平日严肃的脸隐隐露出几分笑意。
阮之南回来了,家里也热闹了。
大菊翻身露出肚子,任她埋头,她趴在沙发上,点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却看到阮翎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她想了想,还是点开了。
两张自拍。
不要脸的中年男人还用了美颜萌拍,头顶猫耳,磨皮磨得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
时常有某些营销号发某人年轻时候参演电视剧电影的剧照,引起一堆少女转发,怒舔某人所谓的混血不老容颜,可那些营销号和站姐都没磨皮磨成这样过。
不过看背景,他好像是在酒店里。
一会儿他又发了个小视频过来。
某人穿着西装,对着镜子开始跳他昨天在元宵晚会上的沙雕舞步,自己还清唱伴奏。
歌声嘹亮灌耳。
这视频发出去,央台今年所谓的不假唱宣言都要被他揭穿了。
她觉得自己但凡有点骨气都不该笑,可还是忍不住下巴抵在大菊的肚子上,看着视频里的某人,不争气的扯了扯嘴角。
她本来都把手机扣在肚子上不想回,可小视频循环播放,阮某人歌声还在,她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故意回了一句。
“你胖了。”
被她备注为[肥孔雀]的男人立刻把信息轰炸了过来。
[肥孔雀]:???!!!
[肥孔雀]:我没有!我没胖!我一会儿上秤给你拍照!
[肥孔雀]:[图片]
[肥孔雀]:你看!南南!爸爸没胖!爸爸是盛世美颜,是不老神话!南南,看看爸爸啊!
作者有话要说: 骚爹上线。
第5章 三中一姐
阮之南没有作业,可她还算义气,在鲁淡连番打电话哀嚎痛哭的请求上,她坐车去支援了补作业补到口吐白沫的鲁淡同学,这一支援就到了天黑。
阮之南干脆在鲁淡家的大排档吃的晚饭。
鲁淡爸妈做饭重油重辣,她很喜欢。阮之南从小在鲁淡家蹭饭,到现在,还觉得天底下做茄子最牛逼的就是鲁淡家的香喷喷大排档。
香喷喷大排档的塑料门帘里是喧闹众多食客,中间簇拥着一桌补作业的好学生,鲁淡妈妈还打了一扎啤酒,又弄了花毛一体,百忙之中摆到了他们桌子上,阮之南连忙推却:“阿姨刚刚那一桌子菜,我都吃饱了。”
鲁淡妈妈道:“再喝点酒提提神。鲁淡!我让人家姑娘喝,让你喝了么?他妈的赶紧写!”
鲁淡后脑勺狠狠挨了一巴掌,他头都不敢抬,闷头狂草。
鲁淡是头大腿细没脖子,上身肉厚下身纤瘦,远远望过去,比例像个海绵宝宝,还就爱穿龙虎豹刺绣和紧身黑皮裤,他们俩坐在一桌,阮之南特像个栽在大哥手里的女人。
他小时候就妄想自己有真正大哥的威严横肉,最后这些肉也只横在脸上,让他天生几分显老,神情不动,就能显出“三天之内sa了你”的气质。
鲁淡比阮之南小一岁,以前也小一届,他初中成绩也算还行,就是总想跃跃欲试当社会哥,他上初三好不容易长高长壮长出满脸横肉,还没来得及社会俩月,就迎来了爸妈的全方位监督复习生活。
听说他爸他妈干脆生意都不做,店都关了,在家里按着头让他学,一边三餐补脑套餐,一边手持教鞭站在他身后监督他做题。
鲁淡他爸妈年轻时候才是真正的社会哥社会姐,打的鲁淡嗷嚎乱叫,缩着脚吸着鼻子背古文做习题,竟然强压之下也考上了三中。
啧啧啧,阮之南当时就觉得自己考上三中也没啥可骄傲的了。
不过鲁淡上了三中,他爸妈就又把他放开,任他撒欢。上高中这半年来的朋友圈,又恢复了人脉广兄弟多,金链子藏进校服里的社会哥风格。
他自封三中一哥,这会儿听说阮之南也回了三中的高一,兴奋的直抖腿,按着圆珠笔说:“真的,咱俩一哥一姐,雌雄双煞,以后就可以横行学校了。”
阮之南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从凳子底下踹他:“快他妈写,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要开学了!”
但补到大排档都快关门了,鲁淡还没写完,还是司机过来把阮之南接走了。
阮之南走的时候还带着一摞作业,她坐在车上都快气笑了:“我只写选择题和填空啊,你别想着让我帮你写大题。就这样吧,你至少每一页上都有字,应该不至于死太惨。”
鲁淡被作业折磨的蓬头垢面,在路边冻得哆哆嗦嗦的:“你明天也别去太晚啊,记得选项下头划几道线,显得像是仔细思考之后才作答的啊。”
阮之南挥手:“行了,谁会仔细看,能交上就不错了。我走了。”
鲁淡不知道是对她不舍还是对作业不舍,追着车喊道:“千万别迟到啊!”
但是。
阮之南还是迟到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开学日的堵车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自以为出门很早了,但馥园确实离学校太远了,路上又都是经常堵车的主干道,到学校的时候,仍然是已经到了早班会的时候了。
她更坚定了要在学校附近住的心思。
阮之南新校服还没到手,只能穿着以前在三中时候的旧校服。
她下车进校门的时候,保安对着她的校服瞪大眼睛,行着注目礼,目送她进了教学楼。
阮之南今天翻出旧校服的时候也傻眼了。
她高一的时候是傻逼么?
这校服实在是太羞耻了吧……
她去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把自己灰白二色校服上的白色都当成了画布,用圆珠笔画了各种动漫人物,Q版角色,日英双语的中二台词。而且阮之南当初为了回头率,还特意在校服正面背面,用黑色自来水笔,加粗写了几个大字。
正面“共同富裕”。
背面“全面小康”。
现在的阮之南,顶着这件涂鸦校服走在校园里,强行撑着面子掩饰心虚。
她打开手机,翻了一下鲁淡转发给她的分班表。
高一八班。
主楼203。
行叭。
说不定这件校服,还是高一的时尚,能震一震那帮学弟学妹。
这么想着,阮之南一甩头发,走进了主楼203教室。
教室里正在开早班会。
她正着进去,正着退出来,对着教室讲台上的人,无声瞪大了眼睛。
她曾经读高一时候的班主任。
她在校园叱咤风云时期的克星。
老邱同志。
非常巧合的,又成为了现任高一八班班主任。
老邱站在讲台上鼓掌,似乎早知道她转回来的事儿,似笑非笑:“哟。阮之南。真光荣啊。蹲一级算什么,咱有本事高中读八年,最好等我孙子都考进来三中,你还能跟他同班陪读。”
阮之南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老邱是三中的金字招牌,教学神话。
当然,老邱在数学提分能力上的拔群也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只带差班,只揪差生,什么热血教师,谆谆教导,暖心维护都是他的反义词,他的教学风格就是——怼死你丫。
多少人被他怼到吐血,憋着一口气努力学习,就想向他证明自己。
但老邱才不管你能不能证明自己。
成绩从优到差,态度从努力拼搏到自暴自弃,都是他那张喷子嘴下的亡魂。
老邱年方四十,唇红齿白,金丝眼镜,三七分头,发胶油光锃亮。粉色衬衫白裤子白皮鞋是他的日常搭配,扩音喇叭保温杯小红笔是他的专属装备,他对着阮之南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招了招手:“怎么?是没想到我这么倒霉,还分到你在的班?你说说咱俩就不能放过彼此么?”
阮之南硬着头皮走进教室,站在了讲台上,如同处刑。
她胸口“共同富裕”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也确实把同学震的鸦雀无声。
老邱带头鼓掌:“咱们班就差你来拉低平均分了。来,这位转来的‘新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为何以十七岁高龄依然就读在高一啊。”
高一八班的无知同学一时分不清老邱字里行间是嘲讽还是夸赞。
她想要的闪亮登场……可不是这样啊。
后排,鲁淡在那儿幸灾乐祸。跟他隔着走道,竟然还有位更牛逼的大哥,敢在老邱早班会的时候趴着睡觉,只露了个头顶给她。
老邱抬了抬眼皮子:“别光站着,自我介绍啊。”
阮之南背着手,耳朵发烫,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同学们好,我叫阮之南。呃,我从夏安转学过来的。”
她只字不提自己以前在三中读过高一的事儿。
老邱倚着讲台,懒懒道:“爱好呢?擅长的科目呢?”
阮之南:“呃,爱好……爱好学习。擅长的科目,体育。”
老邱笑了:“真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来,在黑板上写一下你的名字。这些孩子真不行啊,竟然还有人没听过你三中一姐的名号,快,让他们见识一下。”
老邱这是看出来她要装逼,又给添了一把火。
下头同学听到“三中一姐”这个名号,也有点沸腾了。
阮之南:……靠。老邱害她啊!
阮之南被老邱这么阴了一招,暗自咬牙,攥着粉笔,在黑板上从左到右,写下了张扬的三个大字。
阮之南。
“之”字的一撇,恨不得横出一米八去。
高一八班很多同学都没见识过老邱的怼人,也没听说过当年的阮之南,已经被这俩人的连环操作震到目瞪口呆。
老邱带头鼓掌:“热烈欢迎阮之南同学为我们三中最差班,再添一份力。落座吧,空着的那个位置就是你的。最后一排多好,离垃圾桶也近,不耽误你上课吃泡椒凤爪吐骨头。”
阮之南恨不得窜到那个唯一的空位上,赶紧隐姓埋名。
她同桌,就是睡得头也不抬的那位同学,围巾都没摘,盖在头顶就这么安详的睡着。
阮之南隔着这位大哥的后背,跟鲁淡交换了一个眼神。
鲁淡的神情复杂,说不上是怜悯她还是怜悯他自己,比划了个手势,让阮之南一会儿把寒假作业递给他。
同学在下头交头接耳,老邱也懒得维持秩序,他倚着讲台:“虽然你们当中也有些成绩还可以的,但也别抱有希望,毕竟按照三中的惯例,我带的班都是最差的班,你们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