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过期白开水
时间:2019-07-17 11:07:33

  他将她拉住了,低声道,“无事,毒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是发作起来吓人了一些,不妨事。”
  沈羡眼见赵绪连手指间都有些僵硬,他分明是在骗她,这个毒定然让他痛苦万分。
  她瞧着他仍然勉力向她微笑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头脑中忽然之间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将她推向了望不见底的深渊。
  她怔怔了片刻,颤声问道,“是我。”
  “是我令你中毒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HE 不要慌。
  渣作者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尽力日更,不行就隔日,谢谢小天使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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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先手
  玄深命人将赵绪送到了他的禅房, 摸过了他的脉搏,面目间露出了一些惊异的神色。
  赵绪面色虽然苍白, 神智却清醒,他靠坐在几案之前, 向着玄深缓缓点了点头。
  “裴贞接旨了?”
  玄深也不避讳一旁的沈羡, 说道, “承明殿那位下了明旨, 封了镇南王从前的副将之子为武定侯, 不日便会去北方了。”
  赵绪笑了笑,“他果然不肯姓赵。”
  玄深瞧了他一眼,“武定侯既然要去北方, 身上的毒想必已经去除。”
  赵绪点头,“灵川则可保。”
  玄深叹了口气, “殿下执着,老衲不便置喙。”
  赵绪的毒只是一时发作, 此刻已经缓了过去,玄深通晓此毒药性,知它短时间内不会要了人性命, 便合十了双手,念过一句佛偈, 将禅房让给了一旁的沈羡。
  禅房内重新余下了他二人,沈羡才低声说道,“是我从承明殿给你寄信时用的洒金纸,那上头有毒。”
  她原先在承明殿当差的时候, 曾经给赵绪送过一封信,本意不过是想要提醒赵绪,小心提防旭王赵绎。
  那时候她用了承明殿的洒金纸笺,当初并不曾觉得异样。
  可是自从她送出了那封信,小南阁就再也不曾供过洒金纸,换成了普通的宣纸。
  她隐约察觉过其中有异,却一直不得而知异常之处,原来竟是要借她的手,给赵绪落毒。
  是赵缨。
  他竟然在这样早的时候,下了这一步先手。
  赵缨根本不曾信过旭王,赵绎只是一道陷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真正下手之处,竟然在她的身上。
  只有沈羡,能击破赵绪的防备。
  她竟然在不知觉中,成为了赵缨手中的一把利刃。
  那时候承明殿的总管孟砚,不久后便身死,想来是赵缨为保万无一失,动了杀心。
  孟砚死了,承明殿便再也没有了洒金纸。
  沈羡想到赵缨端坐在承明殿前的模样,从前的时候,她曾经这样笃定地觉得,他是端方君子。如今才发觉,帝王权术,从来都只是千万人皆覆手的孤绝岭,那是天地间最冷漠的一点冰雪。
  赵缨竟然要她亲手伤了赵绪。
  她抿着唇,手指骨节处都泛出了一点白色,“是我,赵绪,是我给你寄了那封信。”
  “阿羡。”赵绪伸手将她的手指展开来,见到手心里头已经被掐出了一些深深的月牙痕迹。
  沈羡为人温柔安静,总爱将心里头的事情藏起来,赵绪瞧着她手心的月牙痕迹温和道,“阿羡,我无事。”
  他看起来从容又平静,除了面色发白以外,令人瞧不出一点受过苦痛的痕迹,落在沈羡的眼中,却如同被利刃剜过心头与肺腑。
  她知他坚定,便也按下了这些愧疚不提,转而问道,
  “方才玄深大师提到了裴贞,可是与你的毒有关?”
  他笑了笑,低声说给她听,“宫里头有一种密药,叫作销骨,落毒时无影踪,也不会迅速要人性命,会在一年半载之中消磨尽那人的血肉,令人枯瘦而亡。”
  她想到裴贞那瘦的厉害的模样,应道,“原来他所说的先天不足之症,竟是中毒。”
  赵绪点头,“销骨毒发前也没有征兆,天家用它来秘密处死一些臣子,给两方都全一个体面。”
  沈羡蹙了蹙眉,“可是我却不曾发作,裴贞他也活了许多个一年半载。”
  他淡淡说道,“这个毒有奇特处,中毒未发前,服药便可解,当年给裴贞下毒的人,抬了一手。”
  大约是老王爷不忍。
  赵绪目色平静,想到了他父皇从前眼角眉梢偶尔浸出的冷漠模样,心底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他与玄深的那盘江山棋局。
  卫氏站在了他的身后,为的是制衡,若是全凭帝王心意,也不知道会是何种面貌。
  尽管赵绪说的模糊,沈羡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些话他还未曾说尽,这个毒,发作后约摸是无药可解。
  她心底颠来倒去地想了半晌,无药可解却能去了裴贞的毒,只有南疆从前奉上的黑丸。
  可是黑丸只有一颗。
  赵绪素来洞明,也知她敏锐,见她模样,也不曾想要隐瞒她,握着她的手指笑了笑,“大盛还有一颗黑丸,十一已替我去求了,不会有事。”
  他虽未曾防备赵缨下毒,却也有退路在后,宣王遗骨即将进京,若是那隐藏在帝京背后的人不肯出来,反而会生出变数。
  灵川要紧,裴贞不能有事。
  只是他既然应承了裴贞,要将那人的性命交给他,也不便再伸手,只不过寒云寺,如今被推上风口浪尖,怕是要不太平了。
  沈羡眼底动了动,低声道,“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赵绪哑然,眼中亮起一点星芒,他知道沈羡这话,已然将心意都说尽了。
  说的是他中毒,也说的是他如今在的寒云寺。
  他不由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庞,低低应了一声好。
  “阿羡,我应承了你,便不会有事。”
  他从未曾骗过她,沈羡缓缓点了点头。
  晏初七从外头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武定侯周贞一早领了旨意便进了昭化门,只称是要上朝。
  今日朝堂上几大学士联名弹劾镇南王及其所在裴氏不忠不端,还是拿住了先前裴世子与刺杀南疆公主一事有关,指摘裴氏动摇大盛国本,倒也未曾在朝堂上明着提及毒杀先帝这桩公案。
  武定侯从袖子里掏出了好些个旌表的纸张拓本,迎面便砸上了那些人的面目,他用了些巧劲,将那些人在不防备之下砸了个鼻青脸肿。
  都是镇南王府上的旌表,从先帝年间到今上这些年,从镇南王到裴世子皆是彰了好几回。
  代代忠君,父子功臣。八个字将那些学士大臣的捕风捉影砸了个七零八落。
  裴贞从前是帝京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因了裴太后与裴家的关系,朝间多少也听闻过裴家五公子的混账名声,如今这人摇身一变成了武定侯,北方兵权在手,一时间也未敢有人冒然争其锋芒。
  裴家虽然大厦将倾,凭空来了个姓周的武定侯,朝堂一边倒的局势停了停,生出些观望来。
  倒是有年轻的学士不服,冲着武定侯张口便是一句裴家贼子,正中了武定侯的下怀,伸手便敲碎了那人的红口白牙,碎齿混着鲜血流了一地,震的那满殿文臣未敢再辩。
  新帝瞧了下头的闹剧半晌,也不曾斥责武定侯无状,反而问了那年轻学士的罪,说是读诗书写文章,却不能识人,连周家子与裴家子也分不清楚,可见是个不能明辨事理的,夺了官职罚了五十廷仗,赶出了宫去。
  一句周家子,一句不能明事理,天子的态度不言自喻,从前是为了丞相李镛有意在其中借风引火,如今横空出世了一个握着兵权的武定侯,更何况还是个素来混账的,那些个闹事的文臣竟一时间都动弹不得,当天的风波偃旗息鼓,新帝便淡淡说了一句散朝。
  又颁了旨意去律判司,重查齐裕之死。
  朝中风向变化之迅速,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牵扯裴家一事,李镛尚且作壁上观,齐裕之死牵扯到了新帝与太后,动的是他的前程。
  丞相与武定侯一文一武站在新帝身旁,裴家世子虽死,老王爷毕竟还在南境,先前激烈泼天的谣言息了一些声响,律判司从后头一跃成为了众人的目光焦点,觉得这桩事情,烫手极了。
  新帝一道旨意发下来,说的是重查齐裕之死,可是重查齐裕之死,势必会牵扯到先帝旧案,这桩案子,并不好查。
  “主上。”晏初七从怀中取了封信,递给赵绪,说道,“武定侯来了信。”
  赵绪展开来瞧了瞧,见上头写的是齐裕之死,笑了笑,将信纸递给了沈羡。
  沈羡便问道,“裴贞想要用齐裕之死一案,逼幕后之人现身?”
  齐裕案与裴世子之死背后,应当是同一个人,裴贞的心思,大约是要除掉了这个人,才肯去北方了。
  赵绪点头,“那人藏在暗处,翻滚了这一遭朝堂,如今布局被裴贞毁了大半,大约要坐不住了。”
  听赵绪话里头的意思,他与裴贞,已然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赵绪略一颔首,“寻他已久,未曾料到就在眼前。”
  他向着晏初七吩咐了一声,“将东西送到律判司张敬之手里。”
  晏初七应了一声是,先行往外头去了。
  沈羡才问了一声,“是那人的证据?”
  赵绪拢过手指,淡淡应道,“红灵的遗骨快要到了,那个人藏了这么久,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了。”
  他转过头,说道,“我应承了裴贞,要将那人的性命交到他的手里。”
  赵绪不便出面,东西到了律判司,便是到了赵缨手中,如今赵缨可以用的人,只有裴贞。
  宣王遗骨将要到帝京,他与赵缨重新相见的那一天,要到了。
  沈羡垂着眼睛,想到这一切的事情,终究要到了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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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丹凤眼
  晏十一这些时日都不在寒云寺中, 大约是如赵绪所说的求药而去,沈羡望着几案上的那枝桃花, 心底里头起起伏伏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更多一些。
  晏初七这几日常有朝堂的消息传来, 都是一些仕子闹事, 拨乱反正之说的几桩闹剧, 那些人群皆是还未及走上长街一半的路程, 便被裴贞的人手阻了回去。
  听闻裴贞这些时日横刀立马, 守了昭化门下几回,便得了煞神二字的名声,一改从前的病弱模样, 又因了顾丛长囚于律判司中,积威渐渐消磨, 那些文臣笔墨倒也歇了许多的心思。
  而新帝颁旨重查的齐裕案,律判司张敬之拜访了一趟武定侯, 很是得了一些指点,回来便重新写了结案的文书,一句也未提及到先帝之死, 只写上了一笔,说是太医院首齐裕死前双手已是指骨俱断, 认罪书的笔迹也与平日里的药方不符,直接便判了伪造,旁的事,一字也未写上。
  听得他昨日又连夜呈了一块玉佩进了宫, 今日一早新帝便召了武定侯去了承明殿,后头也不曾再有消息传出来。
  山中古寺安宁得能叫人听见枝头清风的痕迹,只有一点暮鼓晨钟的声响时常盘旋而至,叩开混沌,秉持清明。
  玄深是个棋痴,邀了赵绪去藏经阁解他的残局,两人从昨日弈棋到了今晨,也未见其人。
  前些时日还在宫中的时候,沈羡常忧思哀恸,伤神得厉害,赵绪吩咐了人不许多扰沈姑娘休息,山顶的几座禅房本就少有人往来,如今更是安静,只有沈羡一人而已。
  她隔着窗瞧着外头的参天古树半晌,忽然想到从前承明殿外头小园里的两棵高大乔木。那一日自承明殿出宫时空身而去,不曾将赵绪赠她的木牌一道带出来,仍然留在了重芳宮中,很是一桩憾事。
  便想要向晏初七讨了木料,重新雕刻一块木牌得些意趣。晏初七闻言自然是无有不应,道了一声沈姑娘且等着,便欢欢喜喜地往山下去了。
  沈羡瞧着他始终欢快的少年模样,连日来的紧张与隐忧也消去了一些,不多时外头的天空便稍稍低垂了一些,似乎要压到那参天古木的碧叶之上,山中多雨,落的急,打在身上寒凉的厉害。
  她回身取了一把伞,想要往山下去寻一寻晏初七,那极长极远的石阶还未曾走到一半,便遇上了一个面生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礼,方才说道,“沈姑娘,初七小师叔方才出寒云寺去了,让小僧来告知一句,沈姑娘要的东西,放在了妙慧师叔处,又怕沈姑娘不认路,便让小僧来领沈姑娘一道去。”
  “妙慧?”沈羡怔了怔。
  “初七小师叔还让小僧讲给沈姑娘听,妙慧师叔,从前时裴家的二公子,裴贽。”
  原来妙慧是裴家人,沈羡心中叹了一声,想到那一日裴嘉鱼浑身僵硬的模样,缘是因为妙慧是她的二哥。
  只是这些时日,赵绪见她瘦弱了许多,不许她再费神思,朝堂上的那些消息,大多都是她私下问了晏初七才得了只言片语,如今初七却要告诉她,妙慧是裴家二公子裴贽。
  她想了想,问道,“不知小师傅可方便替我去妙慧师傅处将东西取来?”
  那小和尚向前靠近了她一步,低声道,“初七小师叔寻了好些木料,还是沈姑娘亲自去挑拣一块心仪的罢。”
  沈羡抿了抿唇,他知道初七替她寻木块一事。
  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天色瞧着要落雨,我方才忧心初七莽撞,取了伞却忘记阖上玄深大师禅房的门窗,怕是要毁了大师的雅室,小师傅不如随我先回一趟禅房,候上一候。”
  那小和尚便点头道,“小僧与沈姑娘一道去。”
  沈羡点了点头,回身走过石阶便回了禅房,那小和尚见到门窗果然未阖上,也不曾多言,立在能瞧见室内的门槛处,候着在里头阖窗的沈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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