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终于平复了心情,敲门进去时,却发现傅时卿不在里面,帮着整理文件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性感女人。
“你是……”沈安打量了她一下,脸上带上了职业性的微笑。
南夏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臂弯里——
一条暗蓝色的条纹领带。
这是她之前送给傅时卿的礼物。
南夏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愣怔,尔后,是一种吞了一只苍蝇的感觉。
沈安的脸上还带着笑:“请问,您是……”
南夏的目光却不大友善,直截了当:“傅时卿呢?”
沈安被她问得一愕,下意识道:“……傅总身体不舒服,周助理送他回去了。”
南夏没跟她多说,直接离开。
沈安看着她的背影,凝眉思索了会儿,总觉得这位一来就气势很足的美丽女人挺眼熟的,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来了,是在不久前的杂志上。
关于傅时卿婚讯的杂志。
她就是傅家少夫人?
这时,周助理急匆匆地赶回来,看到她,忙道:“刚刚傅总吐了一身,领带忘这儿了,你有看到吗?”
沈安把手里卷起的领带递过去:“是这个吧?”
周助理点头,转身就要走。
沈安道:“傅总去医院了吗?”
周助理:“没呢,回去休息了。”
沈安忧虑道:“都病成这样了,不去医院啊?”
周助理:“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别说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沈安应了声。
第67章 别扭
南夏没去傅时卿的住处, 她回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四季酒店。
在市中心也是首屈一指的豪华酒店。
大约傍晚的时候, 傅时卿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到了吗?”
南夏就瞄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压根没理。
半个小时后,见她没回,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南夏倒是接了起来:“什么事儿?”
那边顿了一下, 他似乎是咳嗽了一声:“卢俊跟我说,已经接到你了,你却去了酒店。怎么了?”
“还要拍广告, 省得来回麻烦,不去你那边住了。”
话说得干脆。
可是,傅时卿多了解她啊, 这语气, 一听就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我最近有点忙,有点倏忽了。”
南夏却想起他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个秘书,还有她那条特地给他挑了几个小时的领带, 这会儿却在别人的手里。
她冷冷道:“你当然忙,忙得很, 继续忙吧。”
她气得掐了电话。
之后,电话又响了好几次,不过她都没接。
侍者这时过来敲门。
南夏开了,对方有礼貌地跟她问好, 然后,把一个礼盒交给她:“这是对门的先生让我们交给您的。”
南夏狐疑地朝对面看了一眼。
这时顶层的豪华套间,一般人,有钱也是住不进来的。
对门这位,应该也非富即贵。
不过,她对这位“邻居”没什么印象。
回屋她就打开了礼盒。
里面是一副画,一副关于她的油彩,画得惟妙惟肖。虽然南夏不懂画,也看出作画者功力非凡。
署名是:舒彦。
盒子里还有一封信,信上表达了自己对她的诚挚歉意,声称,唐突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她而过迷人了,云云云云。
后来还有一大堆夸得天花乱坠的词汇。
同时,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舒家二少爷。
舒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在大洋彼岸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是早就跻身上流社会的一员了。
舒彦自己,则是一名享誉国际的画家。
南夏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恶感,看了这副有点幼稚却不失率真的信,笑了笑,丢去了一边。
本来因为傅时卿和沈安而糟心的心情,这会儿好多了。
她换了衣服,下到餐厅。
身边有人喊她:“嗨,南小姐。”
南夏回头,是一脸兴奋又有些忐忑的舒彦。
南夏苦笑:“舒先生,你到底想干嘛?”
“对不起,上午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是有意的。”
“我已经不在意了。”南夏说。
舒彦喜不自禁:“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南夏反问:“你只是想做朋友吗?”
在她清亮的目光里,舒彦尴尬了一瞬,但是很快,他的眸子又坚定起来,笃定地望着她:“我是喜欢你。在见到你之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对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你不接受也没关系,但是,能不能不要排斥我?”
南夏怔忡。
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望着他炽热却纯粹的目光,她冰冷坚硬的心稍稍软了些,耐心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
南夏低头搅拌咖啡:“我已经结婚了。”
舒彦石化。
……
南夏满以为,这样说一说,这个愣头青就不会再纠缠自己。
可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他只是落寞了一会儿,又重新找上她,几乎是亦步亦趋,赶也赶不走。
其实,南夏也不是很讨厌他。
“我真的结婚了。”又是老母亲似的语重心长,循循规劝。
舒彦:“没关系,做朋友也行。”
南夏:“……”真当她傻的?还做朋友。
他这样纠缠不清,南夏也是头疼,眼角的余光一瞥,正巧看见视野里一个背影大步离开。
她心里一颤。
是傅时卿。
下意识的,她掏出了手机,要跟他解释。可是,一想到那个秘书和领带,手指又生生顿住。
“怎么了?”舒彦不明就里。
“没事。”南夏咬了咬唇,语气很冰,“没事儿。”
就这样冷战了两天。
南夏到这边两天了,没去见某人。
某人呢,生病到上吐下泻,意识模糊,强撑着来见了她一面,结果面都没见着就负气走了。
两个闹别扭的人,无数次翻开手机,想打点什么,又拉不下这个脸。
这么僵着。
依旧是到洛杉矶的第二天。
晚上的时候,负责广告洽谈的李副总过来,说有个临时晚会,让他们有空就去参加一下。这酒店里住的,非富即贵,能多认识一个人也是好的。
“你跟他们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南夏转头对袁媛说。
因为要处理公司的事,袁媛晚她一天到这边。
“嗳,那个叫舒彦的画家,是不是喜欢你啊?”袁媛是个明白人,这两天一切看在眼里,这会儿,她摸着下巴,嘿嘿笑,“听说,他还是个有名的画家呢。舒家也挺有钱的,不过,跟傅家比还是差远了,顶多算是言情书网。”
过了会儿,舒彦开了辆跑车来接人,直接去了市中心的购物中心。
礼拜六,步行街上的人不少,走着走着,天上就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很快就打湿了铁门的衣服。靠右手边有个露天的咖啡馆,舒彦伸手打开了玻璃门:“你们快进来!”
南夏和袁媛遮着脸跑进了馆内。
入门的地方有块深蓝色的绒毯,专供客人踏脚的。南夏和袁媛站在那里没有动,四处一看,心里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这似乎不是一个咖啡馆。
踏上台阶后,左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木质旋转楼梯,右边有个柜台,座位是空的,后面一整排的酒柜,放置着一些贴满了外文标签的酒。
她叫不上名儿。
“我们还是走吧。”袁媛拉拉南夏的衣摆,有些拘谨地说,又回头看舒彦。
舒彦心里也没有底气,但是南夏还在这儿,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出去的话,脸上露出不在意的神情:“没关系,进去坐坐,外面雨下那么大,往哪儿去啊?”
袁媛都说不要了,他硬带着两人往里面走。
过了大堂是个四面敞开的大厅,银漆丝绒底座的沙发、钢琴漆雕刻矮桌,头顶是纯水晶枝形吊灯,装修地很隆重,四面都用橡木的雕刻饰面装饰着,靠右手边挂着几件女装。
“这衣服真漂亮。”袁媛惊叹。
她的声音有些大,把不远处偏厅正在谈话的人都惊动了。
馆主停下了说话声,往这边望了一眼,尴尬地回头,解释说:“对不起傅先生,出了点状况。”
他马上喊了两个手底下的助手过去处理。
远远的,南夏往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这一眼就看到了傅时卿。
他被一堆人簇拥着,如众星捧月般站在那里,衬衫下摆齐整地没入皮带,双腿修长,西装外套挽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换了一副银色窄边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透过镜片,目光在她脸上徐徐掠过,又扫过舒彦,尔后面无表情地收回来。
南夏有些不大自在,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气。
那一眼的打量,她总觉得含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南夏咬牙,心里憋屈。
仔细算起来,他们也算半个发小,小时候,他这人就不合群,而她性格却比较开朗,朋友不少。
傅时卿那时候总不和他们玩,他们玩溜冰玩爬树时老一个人坐一边看书,他成绩优异,文静淡漠,有一股子书卷气,不搭理人时就显得有些高傲。
他们那伙人里,就有人那么评价他:
装逼。
以前南夏也这么觉得,总觉得他过于高冷了。不过,小时候并没有那种迫人的压迫感,虽然冷淡,骨子里有种公子哥的温文。
经年以后,他变了很多。不,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同样安静,骨子里有些东西却好像改变了。
被他用那种目光扫了一遍,她身上发冷,感觉像在冰天雪地里被剥光了围观一样。
说笑就笑,跟你好像很热络,可说翻脸,那就是分分钟翻脸的狠人。
现在这副模样,是打算装作不认识她吗?
馆主叫来的那两个助手很快就到了近前,说明了这是什么地方,且道明了此地从不接待外客的原则,委婉地请他们出去。
语气确实很委婉,但是姿态很高,一开始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舒彦脸色涨红,有点恼羞成怒:“如果不接待外客,就该把你们的门都给关紧了!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两个助手为难地站在那里。
过了会儿,馆主都过来了,问是怎么回事。
舒彦随便指了旁边的一条裙子,看了眼南夏,说:“我要买这条。”
馆主神色如常,甚至没有把一个年轻人的意气放在心上,平和地笑了笑说:“对不起,这是非卖品。”
“我问你多少钱?”
身边助手上下扫了他一眼,抱着肩膀说:“658600美元。”
舒彦的脸色有点难看,回头瞥见南夏望来的目光,又有些骑虎难下:“开什么玩笑?这么一条裙子居然要658600?这是金子做的?”
他家虽然富有,他父母却对他管教严格,也从来不会给他大笔的钱随意挥霍。他画画赚的钱也不少,不是买不起,但这裙子,实在是太贵了点。
跟他平日的消费习惯,完全划不上等号。
就像穷人和富人对于“贵”和“便宜”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同样是富人,富有的程度不一样,对于“贵”的概念也是不一样的。
傅时卿觉得再平常不过的消费,对他而言,是有些“贵”的。
有人从偏厅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一件衣服的价值,不能只以面料来裁定,还有它的做工、设计和设计师。”
南夏循声望去,是傅时卿。
人群很自然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他的目光很冷淡,虽然在和舒彦说话,视线一直落在南夏身上。南夏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目光这么锐利过。
她半垂着头,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害怕他这样的目光。他给她一种难以捉摸的迷离感。
曾经熟悉的人,以一种全然陌生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多少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转念一想,她干嘛要怕他?为什么要怕他?明明是他不对在先!
南夏回头扯了舒彦和袁媛的衣角,就要出门:“咱们走吧。”
傅时卿这时在她身后说:“南小姐,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南夏的脚步生生刹住。过了会儿,她才回头。
她咬了咬唇,总觉得他面无表情的表情下,藏着几分讥诮,像是在讽刺她似的。尤其是这声“南小姐”。
袁媛也是尴尬极了,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逡巡。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撩起裙摆,白色的纱布在他掌心缓缓滑过,就像划过她心里。南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几个意思。
袁媛觉得气氛不对,拉住南夏,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逃了出去。
人走了,那馆主不住鞠躬致歉,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傅时卿一直目送着她玻璃门后的身影走远,才冷冷道:“没关系,小事而已。”
……
到了外面,袁媛就问她:“你跟傅先生怎么了啊?平时他挺温和的呀,怎么今天……刚才他看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有种战栗的感觉。你们吵架啦?”
南夏没答,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一下一下掰着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