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还有小姑娘。
清风见虞槡在里面便也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外面。
景燚径直走了过去, 稳稳地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圈着小姑娘的气度明显比往日重了些。
虞槡懵懵地道:“燚哥哥?”
“让燚哥哥抱抱你, 就一会儿。”
景燚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 仿佛要将这个人揉进骨血之中一般。
许是听了他的话,怀里的人儿很是乖巧安静地任由他就这样抱着, 也只有这样真实的温暖, 景燚才觉得自己也是有人陪伴的。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景燚想到了不知所踪的瑶姨和虞相,他如何舍得……如何舍得告知她?
虞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感受到,燚哥哥此时很难过,很无助, 就像她独自一人在云雾山上时一样。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陪着燚哥哥的,思及此,虞槡伸手圈住了景燚的腰身,乖巧地道:“燚哥哥,别怕,与与在。”
景燚听得心中一暖,低头在小姑娘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道:“嗯,与与在,燚哥哥就不怕。”
许是因为宫里封锁了消息,第三日了才传出了皇后病逝的消息。
云砚阁。
清风道:“主子,据我们的人说,皇后在您进宫那日便薨了。”
景燚隐隐知道了些什么,道:“什么时候?”
“据说,您走后,皇上先是去了重华宫,而后再去了冷宫,皇上一走,冷宫里的皇后便没了。”清风如是道。
景燚早已料到了,若是那个人知晓了真相,李皇后必然是活不成的,只不过,景燚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个人竟然第一次去了重华宫。
物是人非,一座废弃多年的宫殿又有何好看的。
真是让人唏嘘。
至于皇后是不是“病逝”的,景燚心中早有猜测,国母薨逝,这样宣称不过是为了给百姓,给天下一个交待罢了。
皇后薨逝,举国哀恸,大周上下,二十七日内禁嫁娶行乐。
三月后。
李皇后薨逝三月余,景燚便就有三月余没有见过景彧,骤然相见,景彧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没了往日的争锋相对,看到景燚,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离去了,整个人都淡漠了不少。
其实对于景彧,景燚是谈不上恨的,毕竟做那些事的人不是他,当年他也尚且年幼,而往日的频频刺杀,也不过是景彧的担忧和惶恐在作祟罢了。
只是,今日景彧的种种表现,总让景燚觉得有些不放心,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下了朝,景燚回了府邸,便立刻叫来了清风。
“清风,命人暗中查探,将东宫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看好了,如有异动,立即报我。”
清风不解,“主子的意思是,太子……”
景燚道:“是我的直觉。”
清风知道主子向来不做没来由的事情,或许太子真要出其不意也不一定呢。
“是,主子,属下立即吩咐下去。”
这天,下了早朝,老皇帝让赵公公传话过来,让景燚过去西暖阁。
景燚不明所以,虽说真相已明,可也无法抹去曾经的那些灰暗,景燚觉得他们也做不到像寻常父子之间的那种相处,至少现在不行。
可到底他是君,景燚是臣,君臣之间,按理也该去的。
景燚便随着赵公公去了西暖阁,许是来西暖阁的次数多了,亦或是有的心结已经解开,景燚已经没有多么抵触了,但也做不到完全接纳。
尤其是想到了他的母妃,对于一个逝去的人来说,真真才是“百无一用是情深,不屑一顾是相思”,相信他母妃也不想要这样的情深和相思。
赵公公将人领到西暖阁后便退了下去了,景燚一人进去西暖阁。
景燚一进去便看到了正在修理那株水植兰草的老皇帝,老皇帝看上去很认真,仿佛那不只是一株兰草,而是什么珍稀的宝物一般。
他竟然连自己进来了都不曾发觉吗?看着这个画面,景燚莫名觉得讽刺,人都不在了,对一株兰草好又有何用?
景燚走到殿中,掀开衣袍跪下施礼道:“参见陛下。”
老皇帝闻言才将目光转移到景燚身上,平日里威严的面孔上竟然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道:“你来啦,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景燚看着那人脸上那抹不自然的微笑,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没必要这般做,景燚倒是希望他还是往日的那个冷血帝王,这样,景燚心中倒还好受一些。
“谢陛下。”
老皇帝看着面色依旧淡淡的景燚,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真是回不去了吗?
而后,老皇帝眼中划过一抹遗憾之色,不过也只是须臾便敛好了神色,道:“坐吧。”说完便示意宫人去给景燚奉茶。
待景燚坐下后,老皇帝也坐了下来,道:“什么时候带那个孩子过来给朕瞧瞧吧。”
景燚闻言疑惑而防备地看着老皇帝,老皇帝一眼便看出了景燚眼中毫不掩饰的防备。
继而解释道:“你不必如此,朕的意思是,那个孩子若是你认定的王妃的话,便也是朕的儿媳,朕想看看她。”
景燚没想到老皇帝竟然会这般说,他以为他会阻挠的,不过阻挠也没用,景燚依然要娶小丫头的。
这么说,他这算是认可了吗?
景燚以前从未想过需要他的认可,可现在看来,这种被人认可的感觉也不错,何况自己身上还留着和这个人一样的血。
景燚心中有些动容,尤其在听到了那句“儿媳”时,但面上仍是冷淡疏离的,“是,不过,这事还须问问她的意愿,她怕生。”
这话若是换做他人说出来的话,怕是要掉脑袋的,可老皇帝闻言却也只是愣了一下,便道:“嗯,如此也可。”
那孩子的身份老皇帝也知道了,前朝虞相的才华他是知晓的,他的女儿想来也是不差的。
于是道:“再过一月便是朕的寿辰了,到时宫中会设家宴,你带着她来给朕瞧瞧吧。”
☆、逼宫
转眼便到了寿辰这日, 因着皇后丧期,皇上便下令不许大肆铺张, 故而只是办了个简单的家宴。
景燚问过了小姑娘是否愿意同他一道来宫中的,当然也说了,是那个人想瞧瞧她,小姑娘本来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乖巧地应了。
景燚自然知道小姑娘是因了他才答应的, 毕竟小丫头对这皇宫可没有什么好感。
说是家宴,果真便只有老皇帝,许久未见的景彧,以及景燚和小姑娘, 甚至连妃子都不曾有,看上去多少有些冷清。
家宴是在西暖阁摆的, 在景燚的印象里,已经许多年不曾这般在宫中用膳了, 多少有些不适,但还好, 还有小姑娘在, 倒也没有多不舒服。
小姑娘乖巧地坐在景燚的身旁, 时不时地朝着上首看去,景燚知道,小姑娘是在偷偷打量老皇帝。
景燚夹了一些吃食给小姑娘,悄声道:“与与,尝尝这个。”
小姑娘见状便弯了眉梢, 乖巧地笑道:“唔,好,燚哥哥真好。”
景燚闻言满眼皆是柔情地看着小姑娘,继而吃着自己的。
不想,这一幕看在老皇帝眼里却是有些震惊的,没想到,景燚这般清冷的人也有那么柔情的一面,看来,自己是真的错过了许多。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只是再也回不去了,是他害了她,负了那个女子,老皇帝不禁有些触景伤情。
而此时连坐在下首一直未曾言语的景彧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里有玩味,也有一些景燚一眼便懂的东西,是嫉妒。
没错,景彧是很嫉妒,现在的景燚已经不再是那个落魄的大皇子了,而是颇为受宠的宁王,身边还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叫他如何不妒。
景彧将饮酒的酒盏捏得紧紧的,恨不能将酒盏给捏碎似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又像是释然一般嘴角微勾邪魅一笑了之。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景彧突然起身,身子有些晃悠地道:“父皇,儿臣有些不胜酒力,想先行告退为父皇祈福,还望父皇恩准。”
老皇帝闻言看着下面跪着的景彧,他也知李皇后的薨逝对于这个儿子来说打击太大,人也消沉了不少,不过倒是沉稳了一些,至少没了先前那般鲁莽冲动,倒是有了几分做储君该有的样子。
思及此,老皇帝也不便多做阻挠,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下去吧,即是家宴,便也不必拘着了,想去便去。”
景彧闻言朝着老皇帝行了一个叩拜之礼便退了下去。
而景燚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包括景彧所谓的“不胜酒力”。
虞槡瞧见了景燚这片刻的失神,悄声问:“燚哥哥,你怎么了?”
景燚朝着小姑娘会心一笑,而后道:“无事。”
虽对小姑娘说着“无事”,可景燚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可具体是什么,他心底也只是有几分猜测而已。
“与与,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别怕,燚哥哥在。”
虞槡有些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好。”
继而景燚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似是不经意地道:“今夜为何不见保护圣驾的御林军?”
老皇帝闻言惊喜地看向景燚,而后才反应过来景燚这是在问他,心里一时有些惊喜和意外。
“今夜家宴,故而将御林军撤了,不过巡城的御林军还在的。”
景燚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有几分担忧,怎么好好的偏偏今日撤了御林军去?
老皇帝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殿外起了一些不小的动静,老皇帝蹙眉,问身旁的宫人,“出了何事?”
不等那宫人出去,便见殿外慌张地跑来了一个宫人,急道:“陛下……不好了。”
景燚闻言顿时心惊,到底还是来了么?
老皇帝眉头拧紧,不耐地道:“外面何事?怎的如此慌张?”
那个宫人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只道:“陛……陛下,国舅爷……逼宫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皇帝震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李原他……他怎么敢?
这是杀头的大罪,李原他竟然敢以下犯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虞槡不知道“逼宫”是什么,闻言便钻到景燚怀里去了,景燚想小姑娘果然被吓到了,于是抚慰道:“与与别怕。”
这边,老皇帝怒道:“御林军,朕的御林军呢?来人!”
那跑进来的宫人闻言颤颤巍巍地道:“陛下,御林军……御林军已尽数叛变,现在,外面都是御林军围着。”
老皇帝气的气血上涌,道:“怎么可能?不可能,那是朕的御林军啊。”
景燚闻言心道,不好,这么说,外面逼宫的有三万御林军不止,境况堪忧。
而他们里面除去几个侍卫,便只有一些宫人罢了,根本无从抵抗。
老皇帝气得眼眶发红之时,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去,将太子找来,东宫也有御林军,对,让他带人过来救驾。”
景燚闻言心中叹气苦笑,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景彧会来救驾么?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道洪厚的声音,“陛下,出来吧,出来亲自看看你的御林军是如何将这西暖阁团团围住的。”
这是李原的声音,老皇帝自然不会听错,老皇帝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不料殿外的李原却是更加嚣张了,道:“陛下,御林军已尽数归我,为了不必要的流血伤亡,您还是禅位吧。”
老皇帝闻言怒不可遏,从未有人胆敢对他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混账!”
“太子呢?给朕去唤太子来!”
老皇帝话毕,便听到这样一句话,“父皇这是在唤儿臣吗?”
随后便见景彧身穿金甲,一步步缓缓走进殿来,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老皇帝满眼地不可置信,指着景彧道:“你……你竟然?”
景彧闻言勾唇低笑,道:“父皇不是唤儿臣吗?儿臣这便来了。”
“你来了正好,给朕将那乱臣贼子拿下。”老皇帝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呵,乱臣贼子?父皇莫不是糊涂了,乱臣贼子不是您眼前这位吗?我的大皇兄。”景彧道。
老皇帝满眼失望,颤抖着指着景彧道:“你这个逆子,你是想弑父篡位吗?”
景彧闻言仰头大笑道:“父皇,这如何能说是篡位呢?我是大周的储君,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帝君,父皇,您也老了,该歇歇了。”
说完便让人拿了一份明黄的圣旨来,不过上面却没有字,而后道:“父皇,拟旨吧,好好做您的太上皇吧。”
“逆子,逆子啊!”老皇帝斥道。
随后李原也进来了,不过自然不会向老皇帝行叩拜之礼。
李原对景彧道:“阿彧,万不可心慈手软啊。”
随后又看了一眼殿内的景燚和虞槡,说:“正好,宁王也在呢,便一网打尽了吧,省得费力了。”
景燚闻言噬笑道:“你们怎么便认为本王会毫无准备便进宫?”
李原听了这话便蹙眉,似是在想景燚这话的真假,不过须臾便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宁王有人,但是这宫里如今已经被我的人围住,别说人,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景燚不屑地勾唇道:“是么?这宫里是出不去,那么外面的人呢,可不一定进不来。”
这话听起来真假难辨,景彧和李原闻言对视一眼后,道:“这是什么意思?”
景燚悠悠道:“不信吗?好啊,那边等上个片刻。”
果不其然,片刻后,殿外冲进来了一个人,慌张地对着景彧和李原道:“殿下,国舅,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