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何缱绻
时间:2019-07-21 09: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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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仔在门口等了好久,才见沈知昼出来。
  他立刻发动车子。
  沈知昼坐上来,安排着:“给阿湛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过来干什么?”
  沈知昼不想说是和晚晚有关,抿了抿唇,晦涩地说着,“就跟他说,让他看看屋子灯灭了,再走吧。”
  虎仔问:“是那个小姑娘吗?”
  “小孩儿嘛,”沈知昼点了支烟,笑了笑,“怕黑。”
  他让虎仔在原地稍等了一会儿,最后朝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望了望,心里仍有些惴惴。
  等阿湛再过来了,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仔细又嘱咐了一遍自己的安排,让阿阚看到灯灭了给他打个电话,等彻底安全了再离开。
  虎仔这才载着他,直往棠街去。
  一群人凑在兰黛攒了个局,百无聊赖地打了会儿牌,边等着褚秦过来。
  金三那事儿已经解决了,但沈知昼却没想放过那个黄毛。
  他让阿阚他们在棠街又把那个黄毛抓回来,抓的不偏不倚,黄毛又去地下拳场卖冰了,好死不死还是他的地盘。
  黄毛再见到他时,吓得直哆嗦,直喊着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沈知昼却没再对他动手,只找了个借口,让他叫褚秦过来,准备探探褚秦的口风,表面功夫做足了,说白了,不过是想知道,林问江问什么派褚秦跟踪晚晚。
  一个黑社会,一个上高中的小姑娘。
  怎么扯上关系的?
  除了他和她是兄妹,实在想不到其他人怎么能和她扯上关系。
  一群人等得不耐烦,凑在一起聊天。
  “哎,昼哥今天带回去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啊?我看今晚那几个小王八蛋打架的时候,她好像也在,”一个马仔凑到一旁,殷殷地问,“昼哥,你从哪儿把她弄来的?”
  沈知昼捻着几张牌,点了点数目,抽着闷烟没说话。
  “你傻吗?”阿阚拿一叠扑克,抽了下那人的脑门儿,骂了声,“就褚秦,褚秦知道吗?之前林先生把兰黛这一片给咱们昼哥了,褚秦不是消失了几个月吗?”
  “这事儿啊,知道地。”
  “褚秦不是又回港城了吗,他这几天一直跟踪一个小高中生,挺变态的。昼哥这几天在查这件事呢。”
  “哦哦,哦,那个啊,听说了,听说了,”那人拍了拍脑门儿,犹如大梦初醒,却又不懂了,“那昼哥干嘛把她带过来?褚秦知道了怎么办?”
  ——不是在林先生面前邀功吧……
  忍了忍,没说后半句话。
  “就是啊,阚哥,这怎么回事儿啊?”
  “嗨呀,敌人的猎物就是筹码,懂吗?”阿阚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一瞟,看了眼自己的牌,眼前登时一亮,“操——”
  “怎么了?”
  “咋了啊——”
  “没怎么,就是我快赢了,”阿阚利落地一甩手,扔了几张牌出去,朝对面一直黑着脸不说话的沈知昼大大咧咧地嚷着,“不好意思了,昼哥!这局我赢了啊!兄弟我对不住了!”
  “阿阚,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昼哥你要敢赢啊——”
  一群人都闹腾,唯独沈知昼垂着眼,不说话。
  他挨个儿把手里的牌点过去,手指捻着牌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天都没出。
  “出牌啊!昼哥!该你了——”
  “昼哥——”
  他一晃神。
  今晚不知怎么,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旁边的酒也一口都没动过。阿阚那边又催了两声,他才随手扔了牌下去。
  表情有些不耐烦。
  旁人都吓得闭了嘴。
  突然,他的手机就响了,嗡嗡震动,他的思绪清楚了一些。
  “你们先玩儿。”
  他没来得及看牌阵的结果,长腿一伸,起身就往一边走去了。
  “褚秦怎么还不来啊?”阿阚无奈地撇嘴说,低头一看那牌阵,立马大声嚎了起来:“操!怎么回事儿啊——我算好了的啊!怎么他妈又输了——”
  旁人都大大咧咧的跟他打趣:
  “就你那牌技,赶紧往后稍稍。”
  “我赌昼哥赢的,赶紧——拿钱拿钱!”
  没嚷嚷多久,沈知昼就又回来了。
  夹着一身寒气。
  能看出他今晚到现在的心情一直不好,打牌时也心不在焉的,这会儿脸色比刚才走时更黑沉了一些。
  一群人登时不敢闹了,噎了气,顿时四下无声。
  沈知昼没让他们继续玩,他们也不敢动,只得面面相觑着。
  他走到一旁,一直没说话,在窗口那边一直抽完了一整支烟,然后走过来,看了大家一眼。
  “褚秦不会来了。”
  “啥——他怂了吗?”
  “怎么又不来了?”
  “妈的,真怂!”
  旁人又嚷嚷起来。
  沈知昼心烦意乱,身子一沉,坠入了沙发里。
  他的心却一刻都安定不了,跳得很快很快,他捏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手心里,都隐隐地生出了层薄汗。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昼哥?”
  阿阚察觉到气氛不对,大着胆子喊了他一声。
  可别是,他刚才闹得凶了把人给惹毛了。
  “昼哥,怎么了?”阿阚又一声,才拉回他神绪。
  沈知昼没说话,想抽烟,烟嘴刚挨到唇边,又放下来。
  他掀了掀眼皮,看着众人,淡声地说:
  “褚秦死了。”
  “……”
  周围一片死寂。
  “哎哟——”
  阿阚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一声打破沉默。
  旁人都吓了一跳。
  他立刻顿时堆起笑容来:“那不是!正好吗——以后也不用跟咱们斗了!那个小丫头,也就是战利品了啊!”
  旁边人都附和着:“就是就是啊,敌人的猎物,也是战利品啊——”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褚秦看上的啊?他那么变态……”
  “褚秦那个王八蛋处处惹昼哥,早该死了!”
  沈知昼听他们吵嚷,心绪越来越乱。
  刚才那个电话,不是林槐,不是褚秦。
  而是林问江打来的。
  他来港城两年,只见过两次的林问江。
  林问江语气颇为严肃,只告诉他褚秦死了,也没说怎么死的,还没等他反应,就让他代替褚秦继续调查晚晚,并且每天汇报。
  他怎么查?
  还要汇报?监视她吗?
  可是,她就近在眼前,他们再熟稔不过,他几乎了解与她有关的一切。
  不,一定有他不知道的。
  一定有。
 
 
第23章 暮色(4)
  第二天醒来, 天光大亮。
  手机没电了,导致她闹钟都没听到, 起来在屋内搜寻了一遍,四处却都找不到手机充电器。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还记得九点要去学校上课的事。
  高三课业繁忙, 距高考也只有三个月了, 她虽然没什么压力,但还是跟同学一起, 报名参加了学校每周末组织的补习。
  许凌薇时常不在家,在学校里, 她的安全感能稍足一些。加之这几天一直有人跟踪她,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的这种感觉尤甚。
  对面房间的门大敞着,他的房间几乎全是如此灰黑色调的布置。
  枪黑色的墙纸, 床单是深蓝色的, 被单是大片的暗格,衣柜和桌椅,都以檀木黑为主。
  房内一张双人床,整洁如新, 没有什么动过的痕迹,其他家具也好像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原位。
  这间卧室像是久无人住。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慢慢地,脚步就不知不觉地就放缓了。
  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睡了个男人。
  他面朝一整面通明透亮的窗。
  窗户没拉窗帘,毫无遮挡地半开着,清风徐徐, 外面鸟啼声无休无止,一片生机盎然。
  他就睡在那里,眉宇恹恹的,眉心轻攒着,好像有心事似的。
  身上盖了件枪黑色的皮夹克,陷入黑色的沙发里,整个人像是一块儿生了锈的铁。
  一束暖阳迸射入内,他半截身子浸沐在清晨暖融融的光河里,上明下暗,眉眼的轮廓都被光捏得柔和了一度。
  因了身形高大,半条腿在沙发外翘着,鞋子也没脱,看起来一回家连楼也没上去,就睡在这里了。
  她迈着轻缓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过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可她拉窗帘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他。
  他睡眠一向浅,而这偌大的屋子,平时也只有他一人居住,睡梦里,听到了刺啦一声异响,他还未睁眼,就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
  一睁眼,看到了少女两截白皙纤细的腿晃动在眼前。
  他才神经稍松。
  他望向她,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焦。
  她双腿流畅的线条,从红色格子的校服裙摆下袅袅而出,修长又笔直,趿着拖鞋,微微踮起脚,伸出胳膊,拽着那窗帘。
  一截白嫩的脚跟不断起伏,踩着脚底忽明忽灭的光。螓首轻扬,仰头盯着窗帘上端生了锈的拉环,蹙着秀气的眉,拉不动,看起来有些苦恼。
  随着动作,拂在她肩头的头发尖儿上也有微弱的光芒轻轻攒动着,熠熠生辉。
  那窗帘极厚重,顶端的拉环好像是生了锈,一度拉不动。
  她左右挪了下腿,往另一边用力地拽了拽,顺带着踮脚跳了两下,却都无用。
  “那个坏了。”他突然在她身后说。
  “——嗯?”
  她没料到他醒了,心里一惊,回头。
  他已经坐起了身,斜倚在沙发里,仰着眸,疏懒地望着她,淡淡地说:“坏了很久了,一直忘了修。我今天找人过来吧。”
  她轻轻点头,然后问:“哥哥不睡了吗?”
  “嗯。”他眼皮耷拉着,透着些许倦意,笑着问,“你呢,昨晚睡得怎么样?”
  她挠了挠头,轻声说:“啊,还可以,就是……”
  “楼下的猫叫很烦吧?”他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我回来时那群猫还在叫,二楼都能听到。”
  原来,他上去过二楼吗……
  她还没来得及想他有没有来过她的房间,他又问:“饿了吗?想吃点儿什么吗?”
  “不是很饿,”她摇头,然后扬了下手机,问他,“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嗯,我看看。”
  他倾身过去,随手牵开茶几的抽屉,翻了一下。
  她凝视他低垂的眉眼,一时有些忐忑。
  不知是不是自己下来打扰到了他休息,因为他看起来好像没睡多久,而且在沙发上睡得也不甚安逸。
  半晌,他拿出了条很长的数据线,还有个转换头,伸手递给她:“不知你什么型号的手机,不过应该都可以用。”
  “好,”她小心地接过,看到了他左臂扎着绷带,心头颤了颤,“哥哥,你胳膊受伤了吗?”
  “哦,没事的。”他笑了笑,拉下袖子。
  她把那线拿在手里看了一下,还有些不放心他,但是看他好像不愿多提,便也不再问了。
  “我先给妈发个短信吧。”她说。
  他偏了偏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你怎么说?”
  “要说在你这里吗?”她眨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
  突然前来添麻烦的毕竟是她,而且她还待在他家里,寄人篱下,必须征求他的允许。
  “还是,先不跟她说?”
  他想了一会儿,没答,对她疲惫地笑了笑,换言说:“你先去充电吧,等会儿再说。”
  “好。”
  她上楼给手机充好电,又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开了机,随手翻了翻消息。许凌薇发来微信问她今天有没有去学校上课,还问她有没有吃早饭。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好怎么回复。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九点她还要去学校补课,可书包还在家里。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昨晚闯入她家中的那群人到底是谁,要做什么,现在还能不能回到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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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下楼,刚过楼梯拐角,闻到了一阵饭香味儿。
  他背对着她,迅速地在锅边沿磕了个鸡蛋,掰开蛋壳,利落地将蛋清蛋黄一起扔进锅里,油温一升,滋滋生响。
  她有些意外地一顿,停在楼梯上。
  四处环视一圈,又看到餐桌上还放着两杯热牛奶,杯壁被热气熏得氤氲湿润,看起来很烫手,旁边还有烤好的面包片。
  她站在楼梯上,也不动了,伏在栏杆儿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以前她还读小学的时候,许凌薇早早去上班,他如果在家并且心情不错的话,会给她做早餐。
  样式不过三两种,她却觉得很满足。
  后来他走后,许凌薇忙的情况下,她都是早上在家里随便找点吃的,或直接去外面的早点铺子吃。
  嗞啦——
  他把煎好的溏心蛋盛盘,没留神,不小心被溅出来的热油烫到了。
  应该是水混进了油,受热飞溅出来,烫到了他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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