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晚晚
作者:何缱绻
文案
沈知昼第一次见到晚晚时,她还不叫晚晚。
小女孩儿穿了只断了半个底的塑料凉鞋,眨着一双水灵清澈的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空洞的像是没有生命。
那一日,毒枭清剿行动大获全胜,他的战利品却是这个小姑娘。
“就叫晚晚吧。”
那之后,别人总问:“晚晚啊,他是谁?”
晚晚都糯糯地答:“知昼哥哥。”
就这么叫了沈知昼十年。
后来,他捏着小姑娘下巴,“晚晚,该改口了。”
“不想做哥哥了,只想做一个很爱你很爱你的坏蛋。”
*
年龄差8岁.缉毒卧底和他的小姑娘
腹黑坏男人x娇软少女;“爱她就像爱生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晚晚,沈知昼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初昼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没有影子,头顶烈日,或是一直活在黑暗中。」
「那以后,我来做你的光。」
初昼·楔子
晚晚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意识到这件事时,她已经长大了很多。
身边的人们通常都会这么叫她:
“沈晚晚,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粘着你哥哥啊?”
“沈晚晚,你哥哥真的是警察吗?你不是在撒谎吧?”
“沈晚晚,你那头发帘儿都长过眉毛了,怎么还不剪?是不是想拖累你们班跟着你一起扣纪律分?”
可是,一直带着她生活的,她称之为伯母的女人不姓沈;多年前就去世了的那位她从没见过的伯父,也不姓沈。
能跟她扯上关系,并且还姓沈的,只有一个人。
她最早的有关于自己名字的记忆,大抵是她只有七八岁的时候——七八岁也不是她说的,是后来医生给她做检查,根据她乳牙的发育情况判断的。
她唯一能回忆起来的那天,据说发生过一场大爆炸。她是幸存者。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在促狭而黑暗的地方睡了很久,然后被一瞬间的巨响惊醒。
死寂淹没了黑暗,再经历过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后,慢慢的,她才得以窥见天光。
仿佛历经一次宇宙洪荒的变迁,白昼初次在她眼前徐徐铺开。有个男人从一只很大的箱子里,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了出来。
他的怀抱很温柔,温柔得让她不忍挣脱。
男人敛低了眉眼,静静地盯了她半晌。眼底诧色渐浓。
起先他一直沉默着,后来他的唇在动,几张几合,似是在同她说话。可是,她听不见任何。
他抱起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一段冗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碎石路,坡度很大。四周昏昧不明,暮色四合,吞没天光。
走在中途,他摔了一跤,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他的小臂,一道深而长的口子,冒着血珠子,全是血,沾在她的白裙子上,像是推晕开了一幅画。
她弄脏了裙子,还丢了左脚的一只凉鞋,其余毫发无伤。
下了长坡,蜂拥过来一群人。
他们清一色穿着警察的衣服,几乎个个都拿枪,还有穿着防弹衣盔甲,戴头盔面罩的,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戒备地盯着她看,仿佛她是什么吓人的小怪物。
可他们的眼神更吓人,更让她感到害怕。
警车红蓝交织的灯光在眼前晃呀晃的,如梦似幻,简直要晃晕了她的眼睛。
周围每个人的嘴都在动,似乎很吵,很乱,可她听不到声音。
什么也听不到。
只有那个男人,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和她的世界一同跌入沉默。
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从发生爆炸的事故现场拖出来,惨状各异,眼中已然一片死寂。
她好奇地探了探头,一双温热柔软的手,轻轻地覆上她的眼额,沾着些许未消弭的血气,就势将她拖了回去。
于是,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队的医生对她进行了简单的检查。说了些什么,她还是听不见。
直到快入夜,朦胧从睡梦中醒来,隐约听到了树林里的蝉鸣。
她猛地弹坐起来,坐在身旁的那个男人,同一时刻受到了惊动。
他像是盯着遥远的某处看了很久,移眸看她时,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
守夜的警察们三三两两地过来,先是有人问了她的名字。
她只是摇头。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们争执了很久,也讨论了很久。她的世界开始吵闹。
后来是那个男人朝她一招手,让她回到他身边。
他看着她,沉默良久,然后捻灭了手里的烟,揉了揉她的发。
好看的唇撩起个浅浅的弧度:
“晚晚。”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低沉的,带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有些沙哑,像是哭过。
可后来那么久的时日里,她从没见过他流眼泪。
“晚晚?”
“嗯,你叫晚晚。”
“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
那时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自己好像有过那么一个哥哥,可不知怎么他就消失了。
只是,后来这个哥哥,也消失了。
第2章 白夜(1)
更迭了数个梦,朦胧中,有只手好像在替自己暖肚子。
温热的掌心在她冰凉的小腹上摩挲,一个女声温柔地问:“晚晚,还疼吗?”
她半睁着双困顿的眸,拨开迷蒙的视线,看着坐在床边的许凌薇。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白得教人心惊。
她就只是那么看着,半天也没答。长而卷翘的睫覆下来,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小姑娘昨晚就开始闹痛经,今天就在床上这么赖着,怎么也不起来。医疗队的车一早就走了,她们没能赶上,出发都耽搁了。
许凌薇到床另一侧收拾行李,全然没了好声气:“我跟你说,你得快点儿起来了,再不走咱们连客车都赶不上了。你说你,非要跟着来,在学校不好么?寒假都结束了,还得我给你请假,多耽误啊。”
小姑娘像只猫似地那么蜷着,一声不吭的,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我昨天给你请假,你班主任特意跟我说让你把你那头发帘儿收拾收拾,别的同学听话,都剪到眉毛上面,你非要让它……”
晚晚这才嘀咕了声:“丑。”
“……你这孩子,”许凌薇气不打一处,扔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就给她翻了个面儿,捏了把她柔软的肚子,“醒了就快点起来!再赖着不走我就送你回家!”
捏到痒痒肉了,晚晚在床上打滚撒娇,咯咯直笑:“唔,学校好烦啊伯母,他们一个个都地中海了,干嘛还要管我的头发帘儿?我都不想上学了……”
“不上学了?”许凌薇脸一沉,看起来是真生气了,“不上学了你干嘛去?你才这么大点儿,出去造反啊?”
“我去找知昼哥哥——”
许凌薇神色一寂,脸色沉了大半。
晚晚顿时老实下来,不敢闹了,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粘过去,攀住许凌薇晃呀晃的,靠在她肩上,细声细气地说:“我……梦见哥哥了。”
许凌薇横她一眼。
晚晚呶着嘴,委屈极了,眼眶红的像只小兔子。
“晚晚。”
“……嗯。”
“以后别提他了,慢慢也就忘了,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
她一愣,松开手缓缓跌坐回床上。
许凌薇揉了揉她的头:“你也会忘了他的。”
小姑娘紧紧捏住裙摆,垂下头不作声了。
许凌薇无可奈何地叹气,没再理她,加快速度整理行李,最后人跟着行李箱一并站起,语气忽然严肃了不少:“我跟你说的话,听进去了吗?”
她睫毛一颤,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走吧,出发了。”
-
一场酝酿了数日的暴雨滂沱而至。
客车从盘山公路匍匐而下,四面群山如环,天边阴霾不减。一种黑云压城的倾颓之势。
晚晚一上车又闹痛经,许凌薇给她盖上毯子,嘱咐她喝了些热水,稍舒服点儿了,小姑娘窝在座位里就睡下了,很安静。
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伽卡。
伽卡前段时间遭了洪灾,当地医疗条件恶劣,许凌薇所工作的国际医疗队这次要前去那里执行一次救助任务。
许凌薇念在晚晚还读着高一,寒假也快结束了,起先想把她托给邻居代为照顾,小姑娘却非要跟着来,她胆子小,还说邻居家的阿姨很凶,总揍她家的胖小子,哪哪儿都没有伯母温柔。
小姑娘嘴挺甜,惹得许凌薇不禁失笑,白脸都装不出,说到底也不放心留她这么大的孩子一人在家。
地处云缅边境的伽卡与北地的港城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们先随医疗队乘飞机到南城,当地卫生局再派车送他们去伽卡。
晚晚昨晚闹痛经,一度疼得小脸惨白,今早她们滞留在旅馆耽误了出发,医疗队的车先走一步,她们只得自行乘车前往伽卡。
车程冗长而颠簸,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晚晚睡得不甚安稳。
许凌薇给她掖好几近落地的毯子,紧紧地环抱住她。她像是只猫儿似地,就势依偎过来,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轻轻地唤:“……哥哥。”
许凌薇长长地叹气。
七八年前的晚晚刚到她家时,瘦瘦小小的,像只营养不良的猫儿,总夹着小尾巴躲在沈知昼身后,只敢露出一双清澈彷徨的眼睛,见着谁都怯生生的。
问她的名字,她只一个劲儿摇头。
沈知昼丝毫没与任何人商量过,只说,就叫她晚晚吧。
听说是在发生爆炸的大楼外发现她的。
她被装在只行李箱里,警察本以为里面是毒贩交易留下的巨额现金,谁知却是个流浪猫一样的小女孩儿。
由于那次爆炸,她大脑受到重创,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左耳还落下了间歇性失聪的毛病,时而能听到,时而听不到。
以前最严重时,一整天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过,所幸的是,这些年已经恢复了很多。
雨夜沉闷,形形色色的乘客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混着周边几个国家的语言和难懂的地方话,噼里啪啦地交谈着。
晚晚被后座一个尖嗓门儿胖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她一向对声音敏感,那破云一声雷似的声音炸得她耳膜生疼。
男人混着方言和不知哪个国家的语言,吱哇乱叫,情绪十分激动,晚晚凑着脑袋去听,却如何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凌薇随口解释,那是缅甸语。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的小脑袋扳回来:“晚晚,你不要看他。”
“……什么?”
许凌薇低声说:“他是毒贩。”
晚晚噘着嘴,苦恼地说:“伯母,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许凌薇神色一凛,赶紧从包里翻找给她滴耳朵的药。
就见小姑娘一脸娇俏,她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晚晚,我没跟你开玩笑。”
晚晚呶了呶唇,老实坐回去:“那我不看他就好了。”
安分了半晌,小姑娘却又凑过来:“伯母。”
“怎么了?”
她小手掩在嘴边,悄悄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毒贩呀?”
伽卡地处云缅边境的“金三角”腹地,这里经济水平落后,又是几国交界,外来人口诸多,毒贩横行,治安是出了名的差,杀人越货和毒品交易,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许凌薇默了半晌。
“我老家是云南的,阿婆是缅甸人。简单几句缅甸话我听得懂,而且啊,他们毒贩交易一般都用黑话的。”
“黑话是什么?”
“就是暗号。”
“那刚才他说的是暗号吗?”
“嗯。”
晚晚歪了歪头,更不解了:“伯母怎么知道的?你听的懂?”
许凌薇没答,探了探她肚子上的暖宝宝,还算热。
“肚子还疼吗?”
晚晚小脸掠过青白阵阵,她皱着秀气的眉,难忍地点了点头。
许凌薇递去保温杯,瞅着她那张白惨惨的小脸,心疼地说:“喝点儿吧,喝热的舒服。你不是困一天了吗?趁现在多睡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小姑娘心性再轻怎么也受不住这样冗长的车程,听话地喝了些热水,也不揪着什么暗号的事儿问了,掩着毯子就又睡过去。
入夜,雨悄声无息地停了。
零点刚过,酣睡的车厢被一声突兀逼仄的枪响惊醒。
晚晚刚清醒,枪声再次响起,她吓得直捂耳朵尖叫。
整个车厢陷入了恐慌之中。
车身向前剧烈一晃。
一辆黑色越野将他们逼停在道路中央。
两道刺目的光亮陡然亮起,像一头在黑夜中伺机已久的野兽,杀意腾腾地逼视他们。
三五个持枪的男人拦在车前,其中一个直接朝他们的车门放了一枪!
“下车——”
这样的荒郊野外,枪就是绝对的话语权。
飞跃上来一个男人,直接把司机和乘务员从车门踹下去,他举起枪,威胁已经乱成一团的乘客们:“不想死的,都他妈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