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蓬莱客
时间:2019-07-29 09:03:16

    她略动了动身子。
    才晃了下肩,魏劭忽朝她扑了过来,胳膊紧紧抱住了她。
    一语不发,只是这般紧紧地抱着不放。
    小乔的面庞被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闭着眼睛,感受着他心脏飞快有力的搏动。
    也仿佛听到了他全身血液涌流而过的声音。
    “夫君,你傻了吗?怎不说话?”
    她终于睁开眼睛,仰脸轻声道。
    魏劭的一只手,慢慢地伸到了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蛮蛮,是这里,这里?”
    小乔点头。
    魏劭的眉动了一动。盯她肚子瞧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乔感到他的胸膛在微微震动。
    “蛮蛮!你竟真要给我生孩子了!我魏劭今日也要有孩子了!”
    他的神色一片狂喜,又得意非凡。
    吻如雨点般胡乱地落在她的额头、面颊、嘴唇上。
    亲吻了她一阵,仿佛忽地想了起来,猝然停下。
    “我竟忘了!方才你便是闻了我的味道才吐的!”
    他忙将她松开,小心翼翼地放她躺回到枕上。自己也下床。在床前打了个转,仿佛依旧无法抑制心里那一番狂喜似的,忽然快步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乔听到外头传来一阵仆妇们发出的竞相恭贺和道谢的嘈杂之声。
    小乔躺在枕上,闭目,抬手搭在自己方才被他抚触过的如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一个新的,因她和魏劭这个男人而一起造出来的小生命,竟不知不觉地便在她的身体里开始孕育了。
    何等的奇妙。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茫然和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那种异样之感,忽然便消失了。
    心底里,终于被更加清晰的欢喜之情,慢慢地彻底填满了。
    
    第131章
    
    魏劭一夜没睡好。
    突如其来的即将要为人父的消息给他带去的极度兴奋;又担心自己睡相差,腿会压到小乔的肚子。
    所以中间醒了好几次。
    每回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着小乔蜷着娇小身子贴着自己而眠,魏劭的视线,就舍不得从她那张恬静的依旧如同少女般的睡脸上挪开。
    在他过去的仿似突然被强行割裂童年记忆的漫长的十几年岁月里,杀戮、战事、仇恨,占去了他几乎全部的心力。
    那段曾给他痛苦少年时光带去了过温暖的朦胧依恋,也很快如电光朝露,消散无影无影。
    留给那个少年的,只是从此对于女人的一个淡淡阴影。
    所以此后,他便下意识地不喜女人再靠近自己。
    他享受杀戮,战争,报复。享受热血喷溅过冰冷刀刃给他带去的最直接的感官高,潮。
    他也以为,这一辈子,只有祖母才是唯一一个能叫他从心底里愿意去靠近的女人。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他得到了她。
    魏劭心里的一腔柔情,简直不知该如何去向她表达才好。
    这一刻,倘若要他下跪在她高傲扬起的下巴面前,她才肯不吝地去爱他,魏劭觉得自己大概也能做得出来了。
    反正都被她扇过好几次巴掌了。
    也不在乎别的了。
    怕惊醒了她,他不敢抱她太紧,只稍稍地收了收臂膀,让她柔软的身子和自己贴靠的更契合一些,再将自己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心情感到无比愉悦。
    要是蛮蛮这次能给他先生个儿子,他会很高兴。
    他要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行军打仗。
    而且,魏家男丁单薄,他需要儿子继承香烟。去宗庙拜祭祖先和父兄,有儿子同行,他心里的底气也会足些。
    但若蛮蛮这回先生的是个女儿,他也同样会很高兴。
    他忍不住想象了下他和蛮蛮共同的女儿的模样。
    想必会有一双和蛮蛮一样顾盼生姿的若水明眸。
    他也会很爱,很爱她。
    他要打下这秀丽江山,让他的女儿登金根车,坐六马驾,让万民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做天下最高贵,也最受他宠爱的小公主。
    闭上眼睛睡过去前的一刻,魏劭在心里这般想道。
    ……
    第二天,魏劭精神奕奕。
    一大早地给徐夫人去了一封信,传了小乔有孕的喜讯。
    因为刚怀孕不久,加上小乔如今的体况,并不适合长途远行。
    所以魏劭决定再继续陪小乔于信都停留些时日。
    等小乔的身体养的结实了,再送她回渔阳待产。
    ……
    泰安二年深秋的这一日,琅琊王刘琰再访灵壁。
    一路所过,秋阳杲杲,遍野芳荃。
    但刘琰却并无欣赏美景的心绪。
    入他目的,或许只有秋风瑟瑟,林寒涧肃。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三次来访灵壁了。
    和前两次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不同。
    这一次,他占不过才一个多月的徐州城,岌岌可危。
    薛庵数次发兵前来夺城。
    两次野战后,刘琰便下令退守紧闭城门,坚壁不出。
    他知道若再正面打下去,即便不败,自己这两年里养攒出的这三万兵马也必将大伤元气。
    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所以改以退守为应对。
    但这种闭关退守是不可能长久的。他知道这一点。
    若无外援,自己迟早会被瓮中捉鳖。
    所以数日之前,趁着夜深,他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从西门悄悄出城,走小道,第三次来到了灵壁。
    ……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卧薪尝胆,夙心往志,所求便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够于这乱世立于不败。
    无数个梦醒后的难眠深夜里,陪伴他能让他苦涩咀嚼的,是两年前的那段他无法忘记的刻骨屈辱。
    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他所深爱着的女子,最后却被别的男人给占有了。
    乔家罔顾婚约,视他如无物,将他的未婚妻拱手送给了别的男人。
    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男人足够强大。
    而当时他能拿的出来的,只是一个如同笑话般的琅琊世子的头衔。
    这一生,他都将无法忘记雪地里的那一幕。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面。
    她被陈瑞从他的手里给劫走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掉。
    就在那一刻,刘琰对自己发誓,有朝一日,不管她在哪里,是什么人的妻,他一定要夺回她。
    她是属于他的。曾经是,到死也是!
    ……
    原本,他离自己的梦想,似乎已经进了一大步。
    他拿到了徐州,终于将势力扩展出了弹丸琅琊。
    那时候,距离洛阳千秋大殿那个位置的梦想,似乎从未有过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自然是有资格梦想的。
    这天下,原本就是他刘家的。
    宗室众多子弟里,也独他被誉为兰枝玉树。
    宣帝崩,刘哀刘利为争夺皇位不可开交,一个死,一个被囚,帝位悬虚之时,他那年十七岁。刚从兖州回到琅琊不久。
    他的名字也曾被洛阳朝臣提及,认为宗室里,他最合适上位。
    自然,那些全是水月镜花。
    到了如今,借着这个乱世之机,他靠自己的苦心经营,终于从琅琊国走了出来,占领了一块新的地盘,而且是如此好的地盘。
    倘若能真正吞下徐州,于他更远的目标,无疑将打下坚实的基础。
    思前想后,他决定冒险出城,再次来灵壁,拜访他极其渴望能够延揽的那个被人称为绿眸将军的比彘。
    第一次,比彘在崤地应战杨信,他未能见到。
    第二次,比彘婉拒了他。
    第三次来,他希望精诚所至,金石能够为开。
    从这个绿眸将军初战薛泰开始,一直在关注徐州一带的刘琰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非同一般。
    事实证明,自己绝没有看走眼。
    ……
    上两次来的时候,虽然薛庵为保下邳,已从夏丘撤兵。但杨信依旧还在攻打灵壁。
    这一次来,杨信已经退兵。灵壁一派安宁。
    刘琰并不知道杨信投靠了魏劭。也不知道杨信退兵,是奉了魏劭的命。
    这便注定了他游说的失败。
    这一天,他虽然顺利地见到了比彘,比彘也因他宗室身份,对他十分恭敬,以礼相待,以王呼他。
    但无论刘琰如何游说,比彘和前次一样,始终没有点头。
    比彘说道:“我不过一乡野草民,蒙王高看,三次来访,我实是感激,本当效犬马之力,只是我素无大志,亦无过人本领,侥幸得以偏安一地,心满意足,不敢耽误王之大业,请王上勿怪。”
    刘琰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强人所难。
    最后他客客气气起身,告辞前,说道:“孤听闻,将军夫人乃兖州乔刺史府之女,则将军与燕侯魏劭同为连襟。不知将军可曾与燕侯谋面?”
    比彘道:“曾见过一面。”
    刘琰笑道:“燕侯乃当世豪杰,孤早耳闻,惜未曾谋面。将军既与燕侯同为连襟,莫非燕侯已早我一步,先谋取将军之心?”
    比彘忙道:“王上说笑了。我与燕侯不过去年见过一面罢了,何来谋取之说。”
    刘琰目光微闪,略一沉吟,又道:“孤少年落难之时,蒙乔府不弃,曾留我数年。我与夫人情同兄妹。今日前来,孤特意携薄礼,将军可容一面?”
    ……
    大乔在堂中见到了刘琰。
    刘琰有丰姿,如瑶林琼树,向来又温文尔雅,早年居留乔家的时候,小乔和他两情相悦,大乔对他印象也很好。他十七岁离开兖州,如今一别,忽忽多年过去,二人如今竟在此地相遇,回想往事,大乔未免心生感慨。
    知道他和小乔的旧事,所以叙旧,一句也不提小乔。
    各自说了些近况,忽见刘琰迟疑了下,问:“敢问阿梵妹妹,如今可知蛮蛮的近况?”
    大乔迟疑了下。
    “阿梵妹妹勿多心。我并无别意。只是一别多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这才问一声罢了。”
    大乔抬眼,见刘琰目光投向窗外,神色惆怅。
    想起少年时候的往事,也只能叹一声命运捉弄了。
    想了下,便道:“不相瞒,我与阿妹向来有通信往来……她如今过的很好,也怀了身孕。多谢琅琊王记挂。”
    虽两年过去了,大乔却看出,刘琰似乎对小乔还是有些念念不忘,便特意如此强调,想打消掉他的痴念。
    刘琰出神片刻,忽展颜一笑,道:“多谢阿妹告知。我也听说过些乔家与燕侯的旧事。原本担心她在那边过的不如意。知道她一切都好,我便安心了。在我心里,她也如同你一样,是我阿妹了。下回阿妹若去信给她,可否烦请代致拳拳?”
    大乔道:“琅琊王请讲。”
    “就说……”
    刘琰垂眸,沉吟了下。
    “就说,从前她与燕侯大婚,花烛筵开,我却拘泥旧事,未及时祝上新僖,甚愧。如今时过境迁,豁然开朗。欣闻祥麟吉音,一并恭贺,遥祝阿妹万事遂心。一字一句,皆为我拳拳之意。”
    大乔原本有些迟疑,听到如此的话,便放下了心,点头笑道:“琅琊王放心,我必替你将话带到。”
    刘琰朝大乔致谢。随后告退。
    比彘送他出了灵壁。
    刘琰纵马出了灵璧,行出一箭之地,停了下来,面朝正北方向,出神了片刻。
    随从刘扇,知他此次延揽比彘依旧未果,迟疑了了下,问:“徐州岌岌可危。薛庵之外,杨信也虎视眈眈。比彘又不肯效命。王下一步,该当如何?”
    刘琰视线慢慢从北方收回,缓缓道:“孤听闻,洛阳如今就连三岁小儿也在唱所谓‘孙在山,走之底’的童谣。幸逊篡位,势在必行。等着看吧,天下局势一旦有变,我自应便而动,另有定策。“说罢纵马向前,再未回头。
    
    第132章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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