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俨正斜斜地靠于榻上,身上衣衫齐整,双目闭着,似乎醉酒睡了过去。他的面前是张酒案,案上杯盘草草,地上也凌乱倒着几只空了的酒瓶,左右各陪一个妙龄女郎,女郎一红衫,一黄衫,胸乳半露,面颊泛红,目带春潮,正说说笑笑间,忽听门被人一脚破开,吃惊回头,睁大眼睛望着。屋内嘈声便静止了下来。
魏俨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门口的魏劭,神色也无惊讶,只是慢慢地坐了起来,道:“今日事多,二弟怎会来我这里?”
魏劭冷冷道:“随我来。”说完转身而去。
魏俨出神了片刻,推开了左右两个女郎,从榻上站立而起,下榻的时候,脚步略微一个踉跄,红衣女急忙过来相扶。
魏俨推开,自己扶着墙走了出去。
魏劭魏俨一前一后出了罗钟坊,各自上马。魏劭在前,往城东方向而去。魏俨在后随着,出了城门又继续出去十来里地,将那座王母殿也抛在了身后,最后才停在了一块旷野地上。
远处西边蓝紫色的夜空里,正慢慢地升起一轮淡淡的上弦弯月。旷野里四下静阒,只有脚边野草被夜风吹过,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魏劭下马,立于旷野之畔,背影一动不动。
魏俨也跟着下了马,在他身后停了片刻,朝他走了过去,道:“二弟叫我来此,所为……”
他的话没有说完,魏劭忽然转过了身,握起拳头,一记便狠狠地朝他的面门挥了过来。
魏俨猝不及防,面门遭了重重一击,血从鼻中喷涌而出,整个人也往后仰去,倒在了地上。他的两边耳朵,起初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魏劭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怒容满面,咬牙切齿地道:“我向来视你为兄长,你也确是我的兄长。世上女子何其多,你为何单单要对她不敬?”
魏俨闭了闭眼,抬手抹去鼻中不断涌出的血。
魏劭冷笑:“我想了一天,终于有点想明白了。你我虽是兄弟,你应当也是对我心怀不满吧?故我索性叫了你出来,有什么话,说个明白,想打,就痛快地打上一架!”
他盯着魏俨。
魏俨和他对视着,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忽然大吼一声,如他方才击打自己那样的,一拳朝着魏劭挥了过去。
魏劭被他打在了地上,擦去嘴角流出的血,一跃而起,恶虎般地朝着魏俨扑了过来。
两人起先还你来我往,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泄愤般的扭打,下手毫不留情,拳拳到肉,很快就各自受伤。
魏劭被魏俨给压住了,腹部重重吃了他的两拳,肺腑痛彻如同移位,怒吼了一声,整个人翻挺过来,反将魏俨双手反剪在了身后,牢牢压制在自己的身下。
他们已经战了许久,两人都气喘如牛,原本接近筋疲力尽了。
但此刻,魏俨却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他折的传来了一阵濒将骨断的痛楚。
魏劭的双目赤红,猛地曲起手肘,肘端朝着魏俨的太阳穴砸下,就要重重击落之时,忽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停在距离不过一寸的上方之地。
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魏劭的凌厉杀气,却无法躲避。他被魏劭死死制住,感到身体里的力气已经随了疼痛在慢慢地流失而去。
他闻到了死亡将近的气息。
但很奇怪,这一刻,他却没有半点恐惧。内心反而觉得异常平静,如同解脱了般的平静。
他闭上眼睛,等着承受来自于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君侯的携着巨大怒火的最后重重一击。
但那一击却并没有如同预期中的到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魏劭慢慢地收了臂,忽然一把松开他。
他立刻扑到了地上。
“此事就此揭过,往后我不会再提,也不会再放心上。我说到做到。二十年的兄弟,往后要不要再做下去,全在于你。”
魏劭大口地喘息着,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起先有些蹒跚,但越走越快,最后来到马匹边上,翻身上马,纵马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旷野尽头。
魏俨一直躺在野地之上,双眼望着头顶缀满了繁星的深蓝色夜空,犹如睡过了似的,一动不动。
……
白天回家后,小乔便一直在等魏劭回来。
她知道他今天事忙,即便回来,应该也会很晚。
没想到才亥时不到,他就回来了。
更叫她吃惊的,是他竟然带着伤而回来的。额角、唇角都破了,流出来的血有些凝干,手背也破了。至于身上,一时还看不出来。
小乔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了?怎会这般模样?”
魏劭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怪异。
小乔被他看得渐渐发慌,定了定神,朝他又靠了一步过去:“你到底被谁给打成这样的?”
魏劭终于道:“我被他给打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小乔一怔,忽然就明白了。心里顿时一凉。
“不过,他被我打的更惨。”
魏劭忽然却又微微一笑,望着她慢吞吞地道。
第66章
小乔错愕间,魏劭忽然弯腰下去,抬手撑住了腰腹,微微蹙眉,面露痛苦之色。
小乔一惊,急忙上去一把扶住他,正要叫人进来,手腕被魏劭一把反握住了。
“不要叫人知道!”魏劭道,“传到祖母和我母亲跟前,徒增担忧而已。况且我也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你帮我处置便可。”
小乔和他对视一眼。视线继而落到他青肿的额、破的唇角、凝着血的手背上。慢慢地呼了一口气。
……
他除了受了些伤,身上衣裳也沾满泥草,看起来就跟刚在地里打过滚儿似的。
小乔先送他进浴房洗了洗,出来让他坐于榻上。见他额头处的破口又开始慢慢地渗出血迹,取洁净帕子,抬手轻轻沾擦。
魏劭微微“嘶”了一声,皱眉呲牙,似乎很疼的样子。
小乔手立刻停了下来:“我笨手笨脚,恐弄疼你。我让春娘进来……”
魏劭立刻摇头:“我忍的住。”
他的右手手背裂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似是被石头刮擦出来的,洗干净伤口后,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小乔小心地帮他上了药,再用绷带缠好。
“疼吗?”她问他。
魏劭安静地坐着,双目看着她,摇了摇头。忽然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带了点试探般地,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小乔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阻拦。取玉棒挑了些消肿止血的伤药,替他继续轻轻均匀地抹于额头和唇角的受伤之处,轻轻揉擦。
他的手掌便贴于她的腰肢,隔着衣物,摩挲了几下,微微收了收臂膀,小乔便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脖颈也破了道口子,尚未擦……”
小乔略微挣扎了下,想站起来。
“勿动。”
魏劭道。
小乔便不动了。
魏劭拿掉了她手上的小玉棒,脸朝她凑了过来,一侧面颊与她柔软的面庞轻轻擦摩。
他在回来前,她刚沐浴完毕。全身还带着清新而馨甜的芬芳。
魏劭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一口来自她头发和脖颈里的香气。
他闻了一会儿,低头开始亲她。很是温柔。
小乔并没有拒绝,依在了他的胸膛,头也靠他的肩膀上,让他亲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问:“这两日到底出了何事?你总也得告我一声吧?”
魏劭正低头亲吻她的脖颈,忽然听到她发问。停了一下。
“无它。我已解决。无事了。”
他含糊地道了一句,继续亲吻她。那只手也渐渐往上,最后覆在了她养的比刚嫁过来时鼓了些的胸前。
小乔拿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站了起来,道:“你忙了一天,喝酒,又和人打了一架,想必也乏,你自己早些去睡吧。”
一只手从后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乔回头。看到他微微仰脸,望着自己。
她和他对望了片刻。
魏劭轻轻一拽,小乔就再次坐回了他的腿上。
这次他从后,两条胳膊抱住了她的腰腹,将她完全地搂住,让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
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小乔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他的胳膊。
“你不想再提,我亦不逼迫。可是你当时那样待我,我很怕,也很伤心。到此刻还是伤心。就仿佛在你眼中,全都是我的错。”
小乔忽然自己转头,凝视着他,慢慢地说道。
魏劭继续沉默着。就在小乔心里渐渐感到有些失望时,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整个人转过了身,让她跪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乔直起腰身,就能和他平视。
“往后我若再管不住脾气,你如前回那样,打我便是了。”
他终于说道。脸慢慢地憋的有点红了起来,说话仿佛也有些吃力。
小乔一怔,接着哼了一声,翘了翘嘴巴:“君侯高高在上。上回也只是侥幸,蒙你不和我计较。过后我后怕不已。下回何来的胆子,敢再打君侯?”
“我叫你打,你打便是。”
“你真不怪罪?”
魏劭摇了摇头。
“也保证不还手?”
“你怎经得起我还手?”他不以为然。
“我也舍不得打你。”
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说了一句。
小乔望他。他也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室内烛火轻轻摇曳,周遭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
他说这句话时,此刻的眼神看着倒像是真切。
但是这个男人,他该是有多骄傲。
他不肯在她面前多说关于他魏家男人之间的隐私事,她也可以理解。
但她希望能听到他向自己认个错,他却偏不说。
小乔迟疑着。
虽然还是不知道今晚他是怎么和魏俨打起来的。但从他晚上回来后的种种迹象来看,她觉得这问题应该是解决了的。
至少,不会像她先前担心的那样,再闹大了。
原本她的期待,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现在不用等到自己说,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尤其是,和前两天他的态度相比,今晚的他,其实已经是个意外的惊喜了。
小乔想了想,终于决定暂时还是不再去逼他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下回你若再对我胡乱发脾气,惹我生气,我决不轻饶你!”
她说道。
魏劭唔了一声。微微低头,两人便额对额地触到了一起。
他的呼吸有点热,掺杂了酒气,还有一点她刚帮他涂上去的药的气味。
但她并没觉得反感。当他张嘴含住她的唇瓣时,她闭上了眼睛,温顺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仰头配合让他亲了一会儿自己的嘴唇。最后抱他,另只小手,悄悄地穿过他的衣襟,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其实他肌肉紧实,皮肤光滑,充满了年轻男性的力量感,脱了衣服更是性感。无论胸膛、后背、腹部、臀部,还是大腿,摸起来都很舒服,手感超级的好。
魏劭也喜欢她摸自己。并且,反应特别的强烈。每次她抚他,尤其,抚他敏感之处时,他就露出一副兴奋的快要死的表情。
这其实也让小乔挺有成就感的。
但小乔以前就不怎么主动抚他。也就应他的要求,那么摸几下而已,基本属于被动。
今晚可能是他鼻青脸肿的模样激发了她的母爱。认错态度虽然并不让她感到满意,但好歹,也拐弯抹角算是服了软。
所以小乔决定摸摸他,以资鼓励。
她柔软的小手在他衣襟里慢慢地游移。抚摸过他胸膛,又到了小腹。
魏劭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
……
“男君,夫人到了!”
忽然,门外传来仆妇的一道声音。
小乔一惊。手便停在了魏劭的小腹上。
魏劭一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神色里露出不悦。
小乔看了他一眼。
她来到渔阳魏家,也有半年多了。从前有什么事,朱夫人都是打发人来,传唤她或者魏劭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