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食盒,端出还散着余温热气的碗,打开盖,放到了他的面前,又取了调羹递过去。
纤润的一段玉指,轻轻捏着洁白的调羹,送到了魏劭的面前。
魏劭抬目,再次看了她一眼。起先并没有接。
小乔对上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等你吃了我便走,不扰你的事。”
魏劭接过调羹,低头吃了起来。很快吃完了。小乔递过去一块手帕。他接过擦了擦。小乔收回空碗放在食盒里,起身道:“如此我先回了。夫君也早些回,勿过疲。”
她朝依旧还坐在案后的魏劭微微躬了躬身,俯身提起食盒,转身往门口去。
才走了几步,忽听到身后起了微微动静,转头,见魏劭已经从案后起身赶了上来,手臂伸出,一下便将她从后揽入了他的臂膀里,紧紧地箍住,随后将她抱了起来,疾步回到他方才坐的那张榻边,将她放躺了下去。
第70章
魏劭的欲,望来的又快又急,在小乔看来,甚至措手不及。因为就在她转身前的那一瞬间,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是持重而克制的。
但是他却忽然就这么要起了她,就在衙署后堂的他的这间书房的坐榻上。
这其实绝不是小乔夜入衙署给他送吃食的目的。
在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后,傍晚看到魏劭回来时候的疲倦模样,即便没有祖母提点她的那一句话,她的心里,也确实有些为他感同身受,甚至生出了一些怜惜。
何况,他的祖母是真好。在知道了那件事情后,原本以她立场,她是有充分的理由去厌恶自己的。但,不管她心里对自己到底是如何做想,至少面上待自己却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遇到这样的祖母,即便只是出于对宽容的回报,她也该做些什么。
所以她很体贴地服侍她的孙子沐浴、穿衣,见他这么晚了还没回,有些记挂,忍不住就来给他送了夜宵。
也只是如此而已。
小乔起先拒了一拒。毕竟这里不是个做这种事的好地方。但他却犹如一座压制了许久忽然爆发出来的火山,令她完全无法拒绝。
他一抵达她那又紧又软又暖的温柔之乡,便闭了眼睛,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榻高于地面一尺,这样的高度,正好能令他单膝跪在了她的身前,将她嫩生生的两腿高架于他的肩膀。来自他的每一次的撞击,都将她顶的往前送去几寸,她便如散了一次的架。她咬牙忍受,指甲已经抓伤了他的臂膀,留下丝丝的抓痕,到了后来,她两支藕臂连抓他的力气也没了,整个人被他撞的魂飞魄散,意识飘飘荡荡,身儿乱颤,喉里不由自主低低地发出颤泣声。
她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在榻上的,后来意识混沌,觉他仿佛抬手扫下了大案上的帛卷和简牍,将她放了上去。再后来,她又被他转抱回榻上,压着她不知疲倦般地要。
先前两人做这事时候,他兴起爱时不时的说些让她听了脸红耳热的私话。
但今晚他却一语不发,只是闷头要她,不停地要。
秋夜衙署后堂的这个僻静的院里,紧闭着的门窗内,隐隐地飘荡出了断断续续的此间男主人的粗浊呻,吟和他的女子的呜咽之声。
一阵激烈的啪啪声后,魏劭喘息如牛,随后从她身上翻了下去,一动不动。
两人并头横卧在那张宽大的榻的中间。
小乔蜷缩着身子,靠在他的近旁。心依旧跳的如同擂鼓。胸口和雪背无一处不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沁出的汗水,还是来自于他的。
她闭了片刻的目,等到心跳慢慢地平息了些,轻轻抬起一支藕臂,搭住了他的一条胳膊,低声地道:“这几日你表兄的事,我都知道了。祖母告诉我了。她也有些担心你……”
魏劭没有回应,耳畔传来了呼噜声。
小乔睁开眼睛,看到他闭上了眼,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道仿佛还带着他炙热体温的晶莹的汗,正从额头沿着他英挺的鼻梁往下滚落。
睡梦里他的神情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显得很是平静。
小乔看着他,随后慢慢地伸展开自己蜷曲的身子,略微吃力地坐了起来,发呆了片刻后,从凌乱掉落的衣服堆里找回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地穿了回去。下榻时候腿有点软,差点站立不住,停了停,才稳住了脚。
小乔最后拿了件他的衣裳,盖在了他的身上。吹灭灯,提了食盒开门,定了定神,拖着酸软的腰腿,慢慢地走了出去。
春娘和林媪还在衙署门外等她。等了这许久,见她出来了,春娘忙迎上去。晃了眼她身后,不见魏劭,便问男君。
小乔微笑道:“他事还忙。吃了东西,说了两句话,他说再留一会儿,要把事情处置完。叫我先回。”
春娘不疑,接过小乔手里食盒,和林媪搀她上了马车。林媪笑道:“男君一向就是这个脾气,做事极是上心。”
小乔只笑而不语。一路无话回了府,进西屋便让春娘等人各自去歇了,不必再服侍了。自己进房。门一关,方才面上带着的笑容便消失了,面露乏色,拖着腿坐到床边,出了片刻的神,又感到浑身滑腻腻的不大舒服,便起身自己去浴房胡乱擦了擦,精疲力竭地爬上了床,趴在枕上便闭上了眼。
她只想快些睡过去才好。睡一觉等明天起来,说不定也就忘了方才在衙署那间书房里发生的事。
这种感觉太差劲了。
她其实能理解他的情绪。
二十年的兄弟不但忽然就这样散了,还变成了敌对。更尴尬的是,中间还夹杂了与自己妻子有关的阴私事。
任是谁,一时都无法坦然接受。
小乔也愿意去理解,他刚才对自己做的那种近乎发泄的事情。
但是此刻她确实没法控制住自己恶劣的心情。
她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极力地去想大乔和比彘。想阿弟带着自己那封信回去,父亲看了之后会是如何反应。想寻个机会,她一定要亲自回东郡一趟。
最后,她忽然想到了这两天卧病的徐夫人。
……
她是去年冬嫁入魏家的,如今已经是第二年的秋了。
小乔回忆着前世里的那个自己和大乔的那次会面。
那是两姐妹各自出嫁后的唯一一次见面。当时魏劭还未称帝,但势力已经无人可挡。当时小乔的丈夫刘琰也未被拥为后帝,与魏劭并不算敌对。魏劭那时候在别的地方。大乔独自留在渔阳。所以千方百计小乔终于得以到了渔阳,和大乔见上了也是上辈子的最后一面。
当时姐妹两人都说了什么,如今的小乔已经不能记起全部内容了。她只记得大乔提及了苏女,说苏女当时随了魏劭在别的城池,所以没在渔阳。
说这个的时候,大乔的神情是平静无波的。
然后她又提了一句,次日便是去世多年的魏家祖母徐夫人的忌日。往年魏劭若在渔阳,总会亲自去陵墓祭拜一番。
徐夫人待她好。可惜在她嫁入魏家的第一年冬,便匆匆去世了。
说起这个,大乔当时的神情很是怀念。
小乔闭着眼睛使劲地回忆,终于有点想了起来。
她记起大乔当时似乎还说,徐夫人是在那年的秋,染了场风寒。本以为无碍,及时请医吃药,病情也开始慢慢好转,没想到随后又加重,最后竟然不治死去。
当时魏劭在外征战,得知噩耗,虽立刻就赶了回来,但因路途遥远,送信耽误,足足两个月后,才赶回了渔阳,发了丧事。
那事之后,魏劭对大乔更加的厌恶,责备她没有尽到下辈照顾长辈的责任。
也是那之后,苏女渐渐入了他的眼。随后在徐夫人去世的第三年,他纳她为姬。伺候随伺于他。颇得宠爱。
……
黑暗里小乔再也睡不着了。
前世的轨迹,因为今生自己和大乔的易嫁,从出嫁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完全相同了。
但是小乔总觉得,冥冥中,总有那么一些事,上辈子如何,这辈子或许还会是如何的。
譬如魏劭对乔家的恨。譬如魏劭和苏女之间的那点事儿。
又譬如,关于徐夫人这位老妇人的命运。
算算日子,仿佛距离从前大乔说的徐夫人出事的时间点也差不多了。
而且更巧的是,徐夫人如今恰就卧病了。
虽然上辈子大乔说徐夫人是因为染了场风寒而卧床的,如今病因不同。
但生病却是相同的事情。
难道这辈子,徐夫人也会逃不过命定里的劫数,就这么去了?
小乔一阵心惊肉跳。更加睡不着觉了。
她想着心事,倒渐渐忘了还在衙署里的魏劭。一直翻来覆去,直到四更多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异常痛快而酣畅的强烈快感过后,魏劭睡了沉沉的一觉。
他实在太累了。先前的那三天,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不止身体,他所感受到的焦躁和痛苦,也有些类似于十年前父兄噩耗的那一次。
魏俨的最后决定,让他无比的失望,也无比的痛恨。他一度甚至起了宁可杀死他,也不愿就此放他归往匈奴的念头。
他并非惧怕匈奴就此多了一个熟悉魏家军情和边防备战的敌人。这些他都能克服,不过付出更多一些的代价而已。他付的起…
他只是从深心里无法接受他的亲人,竟就这么抛下这里的一切,站到了和自己为敌的那一面去了。
但最后魏劭还是说服自己放他离开了。
说服他的,或许是来自于魏俨口中的那句“造化不公”。
诚然,他的兄长,有不逊于自己的才干,更有和自己一样的勃勃野心。
他既然做不到将这里的一切拱手相让,则有什么权力去阻止他踏上他向往的那另一条道路?
往后如何,各归天命。正如他送别他时说的这最后一句话,这大约就是他们兄弟一场的最后宿命了。
他是在凌晨四更时候醒来的。
窗外天还是黑的。书房里前半夜燃的新烛也将要燃尽,火渐渐地黯了下去。
他慢慢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头,见盖在自己全裸身体上的一件衣裳沿着肩膀滑了下去。
魏劭抬手揉了揉额,略微茫然地环顾了一眼四周。最后,他的视线盯着地上那些凌乱扫落下来的载着军政民情的帛卷和简牍,神情间,慢慢地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般的古怪之色。
他的脑海里,跳出了上半夜的一切事情。
第71章 8
她来衙署为他送吃食,温声软语,体贴细致,靠近时候,身上的清幽香气若有似无地钻入他鼻,他望她行将出门离去的袅娜身影,这些天来压在他心里的种种郁躁仿佛终于遇了释放的口。他忽然极其想要再次体味她能给他带去的那种仿佛送他登上极乐,忘却了其余一切烦扰的消魂,于是他克制不住,兽性大发……
魏劭猛地从榻上跳了起来,低头才见自己浑身光溜溜的不着一物,环顾一眼,见自己脱下的衣物已被她收拾了整齐放置在一旁,飞快地穿上了身,随即大步而去,出了衙署大门,也未骑马,往家赶去。
此时五更未到。半轮圆月斜斜挂在东方深蓝色的天际里,星子寥寥,唯一颗启明金星熠熠生辉。街面上空空荡荡,两旁房舍也漆黑一片,耳畔只传来远处不知何家的一两声犬吠之声。
魏劭步伐匆匆,独自行于五更黎明前的渔阳街道之上。快到魏府大门时候,他的脚步却又缓了下来,最后停住,远远望着已经入了视线的家门口前高悬着的两盏照明灯笼,出神了片刻。
就在这几日间,他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深刻体味到了乔女对于自己心神的影响。她的喜怒哀乐,竟仿佛能够牵动他的喜怒和哀乐,以致于为了让她欢喜,他一时冲动竟会在她面前脱口说出允许她打自己的之类的疯话。这在从前,简直匪夷所思。
至于魏俨事发之后毅然求去一事,更令魏劭抑郁不已。这几日间,魏劭更曾问了自己,倘若不是他当时盛怒之下寻到魏俨,将那原本不足为人道的腐败溃痈揭开,甚至和他打了一架,是否后头就不会有他不愿看到的那些事情发生?
魏劭也知自己这样念头对她极是不公。
魏俨身世非常,他又心生去意,即便没有她为引子,迟早,或许也会有别事出来,引发兄弟决裂。
但一个女子,还是他少年时曾歃血发誓要灭尽阖家的出自仇家的一个女儿,对他情绪乃至行为影响竟如此之大,这让他感到惶惑不安,并且仿佛有了一种鄙夷自己行径的自责之感。
这也是今日他终于回家,虽人已极其疲倦,身体里的那根神经几乎绷了极致,但却依然克制,并不想在她面前有过多情绪表露的原因。
便如此刻,魏劭惊觉自己这般匆匆赶了回来,方才心里想的竟是怕她为昨夜之事委屈难过,想要去哄她欢喜的念头。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给绊住了脚步,他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便如此伫立在了大门之外,迟疑良久,忽然看到那扇大门开了,露出门房的半个身影,他竟仿佛做贼心虚似的,转身立刻便走。
天快亮了。那门房如平常那样,手拿一柄长勾,正从门后慢吞吞地出来,预备降下灯笼灭了火种。抬眼看到大门不远之外立了一个人影,见自己出来便走,定睛看了一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只是四周昏暗,没等他看清楚,那背影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