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莫如道,“这事儿啊,我料得殿下必为银子愁,咱们私库还有五十几万。”
五皇子吓一跳,“瞎,咋这么多钱?”一想就明白了,道,“你的私房也在里头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怎地这般啰嗦。”谢莫如拉他坐下,含笑道,“我要是哪天不凑手,要用你的私库,你还不叫我使了。再说,我也没打算给你白使,可得算利钱的。”
五皇子也就不矫情了,说了用私库银子建官学的事。
谢莫如还以为是一时征兵没钱呢,原来是建官学之事,谢莫如道,“这事儿啊,教殿下个巧宗,不必找地方建官学,咱们王府这么大,在王府的前殿里头随便拨几间屋子也够了,还显得体面。有这钱,不如修一修孔圣人的庙。”
银钱紧张,自然得用在刀刃上,五皇子道,“正好现在先张罗起来,待明年王府建好,也能开学了。”
五皇子道,“我想着,过年时给战亡将士的家属发一些补贴。”
“这是仁政,殿下只管去办。只是,殿下这仁政,必要落在百姓手里才好。”
“那是,谁要是敢对这银子伸手,我扒了他的皮。”五皇子咬牙切齿,穷到要用媳妇的私房,五皇子再不能让人乱伸手的。
“亡者亡矣,有些致残的兵,既不能打仗了,也要妥善安置方好。”
“是啊,我想着,趁着年下,给些战亡的家小发些东西。有残疾的,皆令其回家,耕者免田赋,商者五年内免商税,十年内减半,有店铺雇佣的,给其店铺嘉奖。”后头是跟苏巡抚学的,五皇子觉着,苏巡抚在安民抚民上很有一手。
说一回仁政,五皇子忙得脚不沾地,李九江还有事求见,李九江当头一句就是,“王爷早有巡视闽地全境之意,王爷心里可定了时间?”这事五皇子没瞒过李九江,他是做实事的人,早就与李九江说过,“在闽安城,所闻所见,均自官员而来。到底如何,还得实地看看才能知晓。”
五皇子早有巡视之意,但近来面事缠身,一时倒顾不得了。五皇子道,“明年二月王府就建好了,海民回迁之事,三月应该能办俐落,待三月吧。”
“臣以为不妥。”李九江道,“王爷,您直属亲卫只有五千人,待王府建好,亲卫充盈王府尚不宽裕,殿下巡视闽境,倘非亲卫相随,恕臣多虑,彼时臣必然反对王爷出巡。王爷,您到闽地,建碑亭,纪念战亡将士。开办官学,重修孔庙,皆是德政。王爷要巡视封地,必要在王爷建成之前才好。”
五皇子脸色慎重,道,“九江说的是,本王倒是疏忽了。”他们不是不信任当地驻兵,来的时间短,不能全然信任也是真的。何况,出巡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没有亲卫在身边,五皇子自己也不放心。
李九江道,“王爷自到封地,何曾闲过一日。王爷安危,本就是臣等分内之责。”
五皇子也是个有决断的人,道,“眼下就是年了,祭祀的事断不能耽搁,既如此,大年初一就走,自闽安城的驻兵开始,巡视全境!”
过年什么的,在李九江看来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要在自己封地失了手,五皇子下半辈子有的是时间在闽地慢慢过年了。李九江道,“王爷主管封地军政,军政上的弊端,王爷必要心里有数,趁此时机,重立新规,威震闽地!”
恩施的够多了,该是树立威信的时候了。
☆、第178章 报偿
五皇子完全是贤王风度,他一来就立了碑亭纪念阵亡的海军,接着又拿私库银子修了孔庙,带着闽安府大小官员老少士绅们拜过孔圣人,又去参观州学,给州学修了修破损的房舍,连带各官府衙门,因这年头有“官不修衙”的说法,所以一般官衙难免陈旧破败,五皇子帮着修了,并不豪华,但起码窗明几净。这一点,高官们影响不大,毕竟他们不必委屈自己在破屋办差,再怎么不修衙,主官们办公的地方都不错,得益的是那些小官小吏。既得益,难免嘴上赞一声闽王贤德,体恤他们这些当差人。如今又要开办官学,五皇子道,“州学里多是秀才举人就读,本王近来时常忧虑官宦子弟的学识教导,故而有意在藩王府开办官学,遴选官宦子弟就读。”
这事儿更没人反对,十年寒窗,那说的是寒门子弟,官宦子弟的路子要宽的多,哪怕如谢家这样的书香之家,家中子弟亦大都要科举的,但也不必寒窗就读,教育资源丰富的了不得。而且,对于官宦子弟,最重要的真不是四书五经的功课,最重要的课程是人际关系学。
五皇子这么一说,官宦子弟都来吧,到藩王府念书来,本王这里有先生,先生的学识你们不必担心,都是北岭先生给本王举荐的。
有好先生,又是在藩王府念书,同窗都是官宦子弟,谁不乐意去啊!都乐意去!此举措,不必说中低级官员,就是高官们也都乐意的。
这时候就甭说什么众生平等了,皇帝说爱民如子,可您见过皇室子弟与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一道念书的么?行啦,众生三六九等,多是在六道轮回时投胎就注定的。
开办官学的事定下来,五皇子又叫着唐总督苏巡抚商量年下补贴战亡家属的事,还有安置伤残兵士的事,这两件事,五皇子自是先与自己的属官商议好了,才与唐总督苏巡抚说的,安置伤残兵士的事还好说,无非以后税赋上的减免,一时还到不了眼前,就是补贴战亡家属之事,得真金白银拿出来啊。大年下,本就是年关难过,五皇子又要发善心,行仁政,且事关军队,唐总督咬牙也得挤出几万银子来。
苏巡抚很是欣赏五皇子到闽地后的一系列举动,五皇子还说了,“年前祭祀天地,还得请二位与本王一道同往。”要搁帝都,祭天地的事五皇子也经常参与,那是因为他掌管礼部,祭天地的事是礼部的差使。五皇子正管。而且,在帝都,祭天地的人是他皇爹,皇子们得得他皇爹亲眼的才能被叫上一并参加。如今为一地藩王,在藩地祭祀天地的事,就是五皇子打头了。
唐总督苏巡抚自然应下,他们理应相随,要是五皇子不让他们去,这就是一种不祥的政治预兆了。当然,有五皇子亲口相邀,与五皇子直接命人传谕,还是不一样的。
五皇子不只是要祭天地,到腊月底,还得带着儿子们祭祖宗,他爹还活的好好的,主要是祭他祖父,从未做过一天皇帝的世祖皇帝,还有他祖母他嫡母们。祭祖之事,家庙已提前建好,五皇子就打算在自己藩王府的家庙中举行。
藩王府的建设进程,让闽地官员大开眼界,因为先时按闽地官员预计,藩王府能三年建好都是快的,绝不会存在磨洋功夫的事。但谢王妃接手后也不过俩月,藩王府的主要建筑都差不离了,怪道先时谢王妃不满他们的工程进度,人家绝不是在吹牛啊。
当然,这藩王府能这般迅速,谢王妃能干吧,可她手下使唤的也是人而不是神,藩王府建的快,主要是,规制上节俭了许多。的确是节俭,譬如藩王府要用的金丝楠木,闽地不产此木,这倒还是小节,此木价值高昂,一根百年的楠木就得几千两,闽王府干脆没用。谢王妃不喜琉璃,正殿大面积的琉璃顶也未按制用。倒是闽地山多林密,就地取材,开采了些够年头的中上木材用的,且整个藩王府并无描金绘彩,而是用玄、朱、白三色,再加上飞檐斗拱,倒也气派非常!
工匠役夫们也得回家过年,如今藩王府派了亲卫看守,五皇子祭过祖先,带着儿子们参观了回自己的王府,深觉满意,回家还与谢莫如絮叨了一回,“气派的了不得,花木长势也好。”
“那就好。”有经验的花匠,便是数九天移树也可活的,帝都那样的寒冬,移栽树木都无恙,何况闽地?谢莫如递上温茶,问,“殿下手腕觉着如何了?这几天有些冷的。”
五皇子接茶喝一口,道,“可能是忙的,没觉着不舒坦。你说也奇,要是闲时,总要三不五时的或酸或麻,这忙了,反倒不觉。”
谢莫如笑,“可见闽地是咱们的福地,原本我想着,闽地气候潮湿,怕是不比帝都。可自咱们来了,我算着,咱们到闽地,殿下这手腕倒比在帝都时舒坦些。”
“是啊。”五皇子还有事,与谢莫如道,“我与唐总督、苏巡抚他们说好了,年初一不必过来拜年,年下戏酒也免了,我倒要去军中看望一下兵士。来这许久,还没去军中看一看。”
“殿下想的周全。”
五皇子忽然露出个鬼头鬼脑的笑容,悄悄说与妻子道,“其实是我跟九江商量好的,用初一巡视军营做个暖场,初二就开始全境巡视。到时,你与我同去。”
谢莫如道,“年下没什么要紧事,早些巡视也好,这事儿你与唐总督他们说一声才好。”
“这是应当。”五皇子道,“我还想着,初一你也与我同去,到时让唐总督带上唐夫人。让她给你做个掩护。”
“掩护什么?”
“你眼光素来比我好,我想你一道去军营看看,可这儿虽是咱们的封地,也是有御史的。哪怕御史不多嘴,我就怕有多嘴的人,说妇道人家如何如何的,咱们在帝都也有几家不对付的,那等小人,什么话说不出来。事缓则圆,这回叫上唐夫人,她不敢不去。何况,若只你一个女人去,兴许有人挑刺,再加上唐夫人,便是挑刺也得想想。到时把江姑娘也叫去,你们三个人,估计也就是有人唧咕两声,不敢明说的。如此次数多了,待大家习惯了,也就成了。”
谢莫如一时说不出话,五皇子自顾自的絮叨了一阵,摸着茶盏呷口茶道,“所以,我想先这么着。”想他媳妇一向有主见,五皇子问,“你觉着如何?”
谢莫如道,“殿下如此厚爱,如何敢当。”
“你我夫妻,有什么不敢当的。”
谢莫如眼中流光一闪而过,良久无言。五皇子道,“媳妇?”
“嗯?”
“你刚刚是感动的哭了吗?”
谢莫如唇角一绽,笑了。
五皇子正色道,“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殿下的话,我会记得。”
“只管记得。”
她从来不掩饰对权力的关注,他当然会察觉,会知晓,会明白。只是,此诺不可轻许。既已许诺,我会当真。
她一步步的辅佐他,引导他,为他出谋划策,抚养儿女,铺就大道……这一切,当然需要报偿。不,眼泪是世间最没用的东西。感激感动感怀也并不是我需要的报偿,你的父亲有没有感激感动感怀过辅圣公主。据说,你的父亲还深爱过我的母亲……所以,我不需要这些空洞的报偿,我所需要的,只有一样。
☆、第179章 五皇子的信
亲王妃不是容易的差使,如五皇子忙着外头官员的事,谢莫如在府里也不会清闲,当地官员的家眷,也得时常交流沟通。更有这种,五皇子要巡视藩地,谢莫如亦会相随。女主人,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五皇子到闽地就没清闲过一日,俗语讲,上头动动嘴,底下跑断腿,五皇子都忙成这样了,底下官员就更甭提。
唐夫人听丈夫说大年初一要陪五皇子去军营的事,道,“王爷真是心系百姓,仁德之人。”其实心里觉着,这位王爷真是勤奋的过了头,年也不用过了。
唐总督道,“王爷爱民如子,是我等的福气哪。你与我一道,到时相陪王妃。”
“王妃也去军中?”
“对。”
唐夫人深觉不可思议,但他们做臣子的,不好这样说皇家。既叫她去,她就去呗,只是,她穿什么衣裳啊,唐夫人问丈夫,“我着诰命服,还是家常衣裳,还是大礼服?”
唐总督一时也给难住了,朝廷未有女眷去军营,对衣裳规制还真没有规定。不,也不是,唐总督有些年岁,见证过历史,当初,辅圣公主就巡视过军营……
实在是不大美妙的联想,唐总督道,“为求万全,还是差人去王府问问。”毕竟去军营什么的,一定要慎重才好。
唐家着人去问,谢王妃不久就命人给唐夫人送了衣裳来,不是诰命服,也不是家常衣裳,也不是大礼服,谢王妃说的样式,针线绣娘高级定制。
唐夫人虽然年岁不轻,好在身材保养不差,时下女子流行长裙广袖,富贵风流,这种衣裳宴会时谢莫如也常穿的,不过如果出门去军中之类肯定不便宜。谢莫如就给改了改,长裙依旧是长裙,广袖就算了,改为窄袖,唐夫人是一品诰命,紫缎绣翟鸟,颇为精致。唐夫人笑,“王妃这衣裳做的真正好。”
媳妇孙媳等人纷纷赞叹,一则拍长辈马屁,二则谢王妃赐下的衣裳的确好看,用料绣工都是极讲究的,就是尺寸,穿在唐夫人身上不差分毫。
唐夫人穿着这衣裳心里不由更加慎重,这衣裳不是王府里随便拿出来的,肯定是提前做的,而且,肯定是合着她的身量做的。
见微知著,唐夫人将此事与丈夫说了,唐总督道,“王爷与王妃都是心里有数的人哪。”本王头一遭皇子就藩,五皇子在帝都就颇干了几件实事,这新来封地,自然要盼着有一番做为。但看五皇子将这一套收拢人心的事做的流畅,就知人家是有主见有设想的,如今连件衣裳都做在前头,唐总督想着,五皇子若不是初次就藩兴奋过了头,那必是个深谋远虑的人。
五皇子是深谋远虑,还是鸡血上头,唐总督尚且没个论断。帝都的圣旨在年前到了,穆元帝同意五皇子任征兵大将军一职,同时让闽地官员配合重新征兵一事。同时发来的还有五十万两银子,做为一期征兵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