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感动的了不得,道,“年下户部也吃紧,父皇还能挪出这些银子来,此事办不成,是再没脸回帝都见父皇了。”
于是,诸人皆说,陛下圣明,殿下贤孝。
五皇子给他皇爹感动了一回,他皇爹给了银子,就不用动他媳妇的私房了。他皇爹可真是个体贴儿子的好爹啊。
其实,五皇子倒不必这般感动,原本穆元帝也没想这么体贴他,倒不是穆元帝不关心五儿子,主要是年下朝廷事多,像五皇子说的,户部银钱紧张,怕要是等到夏天才有银子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但五皇子左一封信右一封信的跟他皇爹抒情,自帝都启程后一路见闻,到在闽地后入住总督府督建藩王府的事,还有闽地的情势,五皇子看到的听到的,都跟他爹写信上,端得是忠孝节义四样俱全的好儿子。
五皇子有一样好处,他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说到闽地不宽裕的时候,还说把自己藩王府的贵重木材都省下了,琉璃顶也未建,足省了好几万银子,想来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啥的,也着实将穆元帝感动了一脸。想着五儿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辛苦啊,以前在帝都有自己看着,哪样不是上上等的,当然,穆元帝自己也不是奢侈的人,但也不能叫儿子自藩王府上节省啊。而且,老穆家对儿子一向看的颇重,哪怕以前五皇了不算穆元帝最看重的儿子,但近年来,父子相处极为融洽,感情一步步升温的阶段,五儿子去闽地收拾烂摊子了。今自信中见五儿子过得辛苦,穆元帝十分心疼。可就这样,穆元帝也没打算年根底下就给五儿子拨银子去,年底下太忙了,户部银钱紧张,故而穆帝帝想着,闽地正是修整的时候,明夏有了钱,先给五儿子那里。
关键,五儿子在信里多么体贴啊,都说了,知道朝廷这时候银子紧,知道父皇必定心疼儿子,所以,先送上预算,朝廷不必急着给银子,明夏给就行,他这里同媳妇商量了,他媳妇贤良,把私房银子都拿出来了。他先用夫妻俩的私房银子垫上。
五儿子多么善解人意的一封家书啊。
穆元帝见着这用私房暂且支应征兵费用的事却是大皱眉头,要是五儿子用自己的私库啥的,穆元帝倒觉着没啥,反会说五儿子大公无私,仁义,是个好藩王,好儿子。但,要儿媳妇拿私房出来支应,不要说穆元帝一国之君,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公公听到这事也是面上无光啊!
何况,穆元帝一国之君!
虽然穆元帝私心认为,谢莫如嫁妆私房的绝大部分都是继承辅圣公主的,当然,那也是谢莫如应得的。不过,穆元帝还是不愿意儿子紧巴到要动媳妇私房的地步。虽然依谢莫如的性子,实不是那样小气人,但,穆元帝是亲爹,是亲爹,就得考虑到儿子的面子。
为了五儿子的面子,穆元帝咬牙挤出这笔军费给五儿子送了去。当然,儿子要取代永定侯为大将军的事,穆元帝一并允了。
对于前者,大皇子是赞同的,反正是太子管户部,没钱,哼哼,让太子为难去吧。
对于后者,太子是赞同的,早该把永定侯抹成白板,上次五弟非要给永定侯求情。唉哟,我小看五弟了,原来五弟留着永定侯是想过去方便啊。
所以:
对于后者,大皇子是皱眉的,老五这是要做甚,你堂堂一个藩王,至于抢我岳父的差使么?当初保我岳父,你别有目的的吧?
对于前者,太子犯难,户部的银子可不多了啊,五弟你这么急着征兵做甚,刚到闽地,你站住脚了么?有点儿争功近利啊!
于是,俩人分批次在他们皇爹面前表达了自己对五皇子的赞赏与不满之处。
穆元帝做这么多年皇帝,什么事不晓得,一眼就看穿俩儿子的私心,虽不好明说,心下也有几分来气,这一年间,颇有几分不太平,闽地海军大败之后,西宁关也有几分不安宁,好在陕甘李总督能干,谢柏与西宁将军等有所防备,方未酿成大事,击退西蛮。南安州那里也有南越扰边的折子上奏,穆元帝都动了让南安侯回南安州的心思,好在安夫人骁勇,苏不语还在其中立了一功,被穆元帝升作南安知府。南越王特意谴使说都是误会。
误会,哼哼!
皇帝都不缺脑补,穆元帝更是其中翘楚,好几地差不多的时间不太平,穆元帝直接怀疑这其间有什么联系。的不只是穆元帝,苏相想想也庆幸朝内不少能臣,不然西宁南安一并乱起来,国家就要乱了。
君臣俩庆幸不已,很默契的打算明年增加军费开支,并且给西宁关、南安关去了圣旨,连带北昌那里的驻军也得了指示,必要严加驻守,防备突袭。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太子,国之储君,心里最重要的儿子。一个大皇子,诸皇子之兄,颇为器重的儿子。看这都是些什么私心,五皇子征兵的事提的是不是早了,夺了永定侯大将军的职是不是有私心,不论公义,就私人关系上说,老五可是你们的弟弟,他想征兵,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太子,江山以后都是你的,你弟弟这是在为自己操心忙碌么?这以后可是你的江山!还有老大,岳父近还是你弟弟近?你弟弟这完全是私心么?你岳父先前折进去多少人,他再征兵,百姓且不说,其他官员能心服么?
穆元帝心下来气,又考虑到皇家的脸面,还有他五儿子做为丈夫的尊严,实在不想他五儿子动用谢莫如的私房,穆元帝就把这笔银子给他五儿子拨了过去。
☆、第180章 商议
五皇子见着银子很是感慨了一番他爹的情义,当然,还有他爹对他的关怀,他爹对征兵一事的支持,对闽地信心,总之,五皇子从礼部出来的,那一番滔滔不绝的感叹,绝不辜负他先前数年在礼部的历练。
穆元帝非但给了银子,这银子不算多,但省着些用也够的,而且,五皇子现在打算先练陆军了,海军的事以后再说吧。所以,五皇子对他皇爹的感激就甭提了。
非但在诸官员面前很一番感叹,回到家还在谢莫如耳边絮叨。穆元帝爽快给钱,谢莫如也高兴,笑,“陛下这般看重王爷,王爷更得勤于军政,不负陛下所托才好。”
“是啊。”五皇子道,“父皇还赐了不少东西给咱们过年。”又感叹一声他这好爹。
五皇子抒情大半日才说到正事,“近来诸边不宁,想来父皇也是因此这么快的拨来银子让咱们练兵。”完全不晓得,里头还有他俩哥的功劳。
谢莫如敏感的眉心一动,问,“怎么说?”
五皇子就将西蛮南越蠢蠢欲动的事说了,谢莫如道,“幸而西宁南安均有精兵强将,不然真叫人得逞,后果不堪设想。征兵一事还是要尽快的好。”
五皇子深以为然。
西蛮南越的动静,如唐总督永定侯苏巡抚这样的高官也都知晓了,穆元帝又这么痛快的拨来了银子,三人与五皇子商量着,征兵之事,越早越好。只是,征兵如何个征法,一时还没个结论。
征兵的法子有两种,一种是兵役,就是按村按户强征,必须出人打仗。另一种是募兵,自由参加。
五皇子道,“不论哪种征法,都巡视之后再说。”将年后巡视封地的事正式与二人说了。
二人倒是没反对,倒是唐总督道,“正月天仍是寒的,王爷心系百姓,老臣愿附骥尾。”前番战败,他不是指挥将领,所以,只是受到一些波及,但身为闽地总督,仍受到朝廷训斥。眼下的情势,闽地再禁不起一场败了,不然,他能安安生生的卷着铺盖卷回家都是福气。
五皇子道,“我这人嘴拙,不会说些激昂的话。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身上一直背着战败的不是。”
激昂的话有啥用啊,这三人在官场的历练,啥激昂的话没听过。反是五皇子这实实在在的话方令人觉着是肺腑之言,哪怕凭三人老练心性,听此言也不禁有些感动。
三人当然也知道,五皇子要巡视封地定不是今日才有的想头,五皇子就是今天通知他们而已。就是五皇子大年初一去闽安州军营看望将士的事,怕也就是个巡视的引子。要是在往时,藩王与地方官员,在权柄上怕也要有个默契的。但闽地这会儿,从总督侯爵到知府等人,都贴着战败的标签,五皇子本人并不是激进的性子,对他们都以礼相待。其实,哪怕没有战败之事,他们也不会同五皇子有权柄之争。毕竟,他们是流水的过路官,五皇子是铁打的一地藩王。何况此时此地呢。
五皇子愿意抗起这一摊事儿,他们是大力支持啊,永定侯败的那番惨,唐总督并不幸灾乐祸,他庆幸的是,当时直面海匪的不是他,不然,他今时今日就要与永定侯的处境换上一换了。
当然,不跟五皇子争,但他们本身的地位尊严也是要有保证的才行。毕竟,五皇子治理闽地就得用人,咱们不争是不争,可五皇子您可不能只用属官啊。所以,唐总督问了一个极刁钻的问题,唐总督道,“王爷出巡,非同小可,别的暂且不论,护卫军殿下想用哪支?”
五皇子早有准备,“我的亲卫军倒是闲着,从里面抽调三千人。再有,年初一咱们去广威将军麾下看看,从中抽调两千,永定侯麾下我去瞧过了,那日我与永定侯商议了,年迈与伤残兵士若愿意,年前发银返乡。剩下的兵士里,宁缺毋滥,择出了一千三百劲卒,也一道同去。你们看呢?”
唐总督心悦诚服,“王爷所虑周全,老臣这就命广威准备呢。”
五皇子笑,“好。”
如此,五皇子出巡的事算是定了,年初一去广威将军那里看望将士算是暖场,初二正式启程。总督巡抚自有一番忙碌安排,五皇子这里的属官们也是各司其职,而且,年下最重要的祭祀之事已经结束,还有明年官学开学,这会儿就得准备着,薛长史说了,“此事只管交给微臣,微臣必能筹备妥当。”出巡之事的重要性,薛长史也是知道的,他是个干练人,实干家,但于谋略一事稍有不足,不然不能窝礼部大半辈子才熬了个郎中之位。所以,薛长史极有自知知明的,把自己擅长的一摊接过来,不令主上操心,主上就可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而且,与薛长史一样明智的是张长史,这俩人还放弃了随驾的名额,倒不是不想跟着去,可王府外头得有个主事的人。明显李九江、柳扶风两人,不论从年纪,还是从智谋上,都更胜他们一筹。这俩人不傻,不会以为他们王爷这趟就是坐着车驾一路游山玩水去的。
巡视里头的事儿多了。
柳扶风从朱雁那里打听了不少闽地粮田税赋之事,朱雁也是能臣,干脆总结了一套书面资料给柳扶风,柳扶风谢过朱雁,拿来给五皇子做粮田税赋知识普及。李九江一直管着军需,非但能与永定侯说得上话,连带永定侯手下的李王两位将军也能聊上几句,而且在李王二位将军打听官学事的时候,李九江还给他们走了后门,先把他们家孩子录取了。李九江算是新贵,永定侯一系正是忍辱时,两方都有意,自然有话说。李九江就是这样把军务抓起来的,永定侯这种外派征兵的是一个路数,地方驻军又是一个路数。尤其永定侯一系大败,虽然不是地方驻军引起的,但一者惨败,一者无恙,惨败这方哪怕圣人,也要有几分酸的。何况,原本海军与地方驻军就是两个系统,就这么着,李九江连地方驻军的底细也摸了个差不离。
两人略摸了摸闽地军政的底细,才与五皇子商议,先时五皇子不论修孔庙还是办官学修衙门,都是有益士绅阶层的。此次出巡,必要向封地百姓施恩方好。就是新皇帝登基也得有些减税减粮的仁政,五皇子出巡亦是如此。但施恩的前提是,你得了解当是军政,才能知道恩施何处。
五皇子先时只在礼部,对军政了解有些不足也是真的。好在李柳二人得用,三个臭皮匠商量着,也商量出一套法子来。现今的税啊,尤其闽地,先时又是征兵又是打仗的,不可能朝廷全部贴补,银钱不凑手时,就得加重赋税,所以,税赋委实不轻。
柳随风道,“苏巡抚实在是个能臣。”就这样重的税赋,苏巡抚也没少挤出钱来做些民生建设,修桥铺路的事做得不少,闽地多水,码头也建了多处。而且,鼓励商事,像一些进城售卖的小商贩,只要是不推车的,都不收取入城费。每年夏秋粮熟,更会派人去下面稳定粮价,以免有人趁机压低粮价,伤了农人。想来这也是闽地百姓日子还能过得的原因。
五皇子深以为然。
柳扶风说了“苏巡抚真乃能臣”后却是深深皱起眉头,道,“闽地的税实在简单,除了农税、商税就是抽的军税了。”免哪个都不合适啊!
五皇子笑,“国有能臣,国家之幸,百姓之幸。”
柳扶风见五皇子笑的舒心,不由也笑了,“王爷心胸宽广,臣不能及。”苏巡抚做得太好,既无苛捎,也无杂税,虽然税赋不轻,但百姓的日子都还过得。这让想找机会让五皇子给百姓做人情施仁政的柳扶风有些郁闷,他所虑之事,就是自五皇子的私人利益着想了。五皇子喜欢苏巡抚这样的能臣,自然看得比柳扶风更远一些。
五皇子道,“扶风是赤诚之人。”
柳扶风脸都有些发烧,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是赤诚之人。其实五皇子并不是随口一赞,他是真的这样想,当初商议征兵一事时,闽地财政不足,柳扶风私下就给五皇子出了主意,一是扩隐清田,自来大户人家,尤其是官宦之家,在田税上优待颇多,家中有官职的,依功名官职高低,可免税少税。就过样,还有大户人家隐瞒田产不报,明明自家一千亩田地,或者把上等田报成下等田之类。还有就是,因官宦之家有税赋优惠,也有不少平民把自家田产献给官宦之家,说是献,其实就是为了避税,同时也与这些官宦之家拉一把关系啥的。种种之事,司空见惯。征兵没钱,去刻薄平民百姓也刻薄不出钱来,实在不行,柳扶风都想拿当地大户开刀了。若不是穆元帝拨了银子,估计柳扶风就得干了这事。二则柳扶风还有个主意,就是闽地官民一体纳粮,官宦家的税赋优惠取消,也能弄些银钱出来。这两样,都是得罪人的事,柳扶风既然敢提了,他就敢干。
所以,五皇子说,柳扶风虽智谋颇深,但其实是个赤诚人。
柳扶风给五皇子夸得有些面上发烧,他自来精细,但对上苏巡抚这样的能人,也实在挑不出毛病。倒是李九江打听出不少当地驻军的弊病,与五皇子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