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家——林木儿
时间:2019-07-31 08:34:25

  他微微一笑,“我为什么找来,你们主仆还不清楚?”
  三狗子就跳脚,“漕帮那些个杂事,我们主子可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
  小七一笑,瞟了一眼甲板上的药炉子,还有一边放着的熬药用的砂锅。心里就有了谱。
  他朝三狗子一笑:“我还真不是冲着漕帮的事情来得。说到底,那都是漕帮的家务事,没有我一个外人插手的道理。”他指了指船舱,“我是为了里面的人而来的。”
  于忠河当即就沉了脸色,“小七哥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不管小七哥的背后站着哪位大人,想要拿人家的姑娘去讨好或是要挟人家的父亲,这事,在我这就不能同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七上下打量了于忠河一眼,这小子的人品,还是可信的。当远远的看见是这主仆在船上,说实话,他松了一口气的。以于忠河的为人,还真不会唐突了人家姑娘。
  他轻笑一声,“你想哪去了?你小七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第155章 
  于忠河眉头一皱,又回头往船舱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问小七,“小七哥,咱们可是兄弟。这些年,我也没问过你的来历。你到底是谁家的?”
  像是这样能联系这么多货物来往的,一般人家可吃不住。所以,都怀疑小七是哪个了不得的权贵之家的管事,可谁都不敢认真去打听。他们就是靠苦力吃饭的,给谁干不是干啊。
  而且漕帮最赚钱的买卖,其实是走私盐。而他们走私的这部分盐,全都是小七提供的,夹带在货物里,一点都不显眼。
  所以,小七虽然不是漕帮的人,漕帮上下却没人将他真的当成外人。因为他太知道漕帮的底细。
  如今,小七突然对里面的云四娘感兴趣,不能不叫于忠河起疑心。
  要知道,这两江最要紧的就是盐税,而这些,也在两江总督的管辖之内。他一个倒腾私盐的盐贩子,找上总督大人家的姑娘,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自己多想呢?还是他本身的目的就很奇怪。
  除了这点联系,他实在想不出来,小七跟云家能有什么牵扯。
  小七呵呵一笑,这小子今儿有点奇怪啊。上下打量了于忠河一眼,淡淡的道:“行了,你也别问,问了我也不能说。就算硬逼着我说了,那也绝对不是真话。你只进去帮我带句话给里面的人,见不见我,人家说了算。”
  三狗子就跳脚,“我说小七掌柜,你这可不地道啊。我们少主才捡到个媳妇,你就上来抢……”
  还没说完,就被于忠河抬起脚踹了下去,“多嘴!”
  小七跟着就皱眉,“什么媳妇?你小子,把人家怎么了?”
  于忠河涨红了脸,“小七哥,咱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七这才松了一口气,警告道:“你小子老实点,可别真惹了不能惹的人。”比如在家那位据说是十分心狠手辣的小姑奶奶。
  于忠河就挠头,“真就……不可能?”
  “可不可能的,你扣着人家闺女也不行吧。这得问人家爹妈不是。”小七白了他一眼,才道:“你也甭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先替我传话去。”
  于忠河叹了一声,“我就知道,逮回来的鸭子不折了翅膀,迟早会飞的。”他朝江面上看了一眼,才惆怅的道:“说吧,传什么话?”
  小七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也不算传话,东西转交就好。看了东西之后,她会明白了。”
  神秘兮兮的。
  于忠河又狐疑的看了小七一眼,“那小七哥就等等。”
  四娘已经醒了,在于忠河高声跟远处的小七打招呼的时候,给吵醒了。后来,外面的声音不大,她也听不真切。如今见于忠河进来了,就笑道:“客人走了吗?”
  于忠河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吵醒你了吧。”说着就将匣子递给四娘,“客人没走。是来找你的。说是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四娘愣了一下,才接过匣子。什么人来找自己?要是自家的人直接说了身份就好,怎么会靠东西辨认呢
  难道不是自家的人?那要是落到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三手里怎么办?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该是戚家的人。
  四娘有些忐忑。相比起其他人,她如今更愿意相信眼前的于忠河。
  于忠河也看出了四娘的忐忑,小声道:“这个人我也认识,算是熟人,人品还不错。许是你们家的人相托的也不一定。”
  这话叫四娘心里多少安稳了一些。低下头看了看盒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盒子上没上锁,轻轻一掀就打开了。
  于忠河本没打算看,但还是瞟了一眼,以为是什么呢?没想到是这个东西,他耻笑一声,“水草?”给匣子里装一把水草是什么意思?这玩意伸手一捞,江里能捞出一大把来。而且看这水草还新鲜,显然是刚捞上来不久的。这小七想干什么呀。逗人玩吗?
  其实四娘还真不认识这个,池塘里肯定也有,但她即便见到了,也没在意过。她听到于忠河叫它‘水草’,就心里一动,想要确定似得问道:“你确定这是水草吗?”
  于忠河笑道:“外面的水里就有,想要多少有多少。别的我会认错,这玩意是肯定不会认错的。”
  四娘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她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
  五娘身边新添了四哥皮肤黝黑的丫头,分别是海石,海藻,石花,水草。
  那这人什么不送,却顺手捞了水草来。不是摆明了,他们跟五娘的丫头水草是一个来历吗。
  都是金家的人。
  要是连五娘都信不过,她还能信谁。一时马上就掀了被子,下了床,“快请他进来。”十分郑重的样子。
  于忠河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十分亲密的关系。要不然,她不会这样。
  于是,也不耽搁,就转身出去了。
  只是看着小七的眼神却不怎么友好,“人家叫你进去。”
  小七没有半点惊讶,抬腿就要走。于忠河拉了他一把,“小七哥,你要拿我当兄弟,就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七拍了拍于忠河的肩膀,“你这么想吧。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这个中间人,之于我和她,都非常重要,也绝对信任。这么说,你明白吗?”
  于忠河看小七是认真的,就撒了手。在云四娘遇事以后,能主动寻找,自然是她极为重要的人。
  难道是她的未婚夫?
  他一拍脑袋,还真没问过人家定亲了没有。这事闹的!
  小七进了里面,没有直视四娘,而是侧了身子,问道:“姑娘可好?”
  四娘谨慎的道:“此水草是否是家妹的水草。”
  “水草长在水里,而天下的水共源。水草自然就同根。”小七淡淡的回应道。
  四娘又问道,“可即便这样,这水草和海藻还不一样呢?”
  “海藻跟海石相伴而生,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小七明白四娘的谨慎,就道:“那海石开出石花才奇怪呢。”
  四娘心里一松。如果说一个水草是巧合,那么连着说出海藻,海石,还有石花的名字。就绝对不是巧合。
  她也想着,金家不愿意露于人前,想必也不想叫人知道他是金家的人。所以,才打了这个哑谜。
  门外的于忠河可不就满脑子浆糊。海藻怎么跟海石相伴而生了?有常识没有啊?这都说的什么啊!
  就听里面有小七的声音传来:“……姑娘要是现在想回家,咱们现在就走,不会有人阻拦的。”想拦也拦不住。
  四娘当然想现在就走。但想到于忠河可能遇到难事,需要自家爹爹帮忙,她觉得有必要将于忠河这个救命恩人,引荐给自家爹爹。
  于是沉默了半晌才道:“烦请给我爹带句话,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因落水生病,想等稍微好转之后再回家。这边于大哥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他的人品性情还是信得过的。让我爹娘无须担心,过年前,我肯定回家。”由于忠河主动送自己回去,比自己被人找回去,对于忠河的好处更大。
  小七嘴角就有了几分笑意,一闪而过。“如此也好。”
  说着,就起身告辞。
  四娘忙道:“问一下,……辽东……还好吗?”毕竟五娘是冲喜去的,辽王要是好了还好说,要是不好,还真就不好说了。她的心一直跟着悬着。
  小七脸上的笑意更柔和了些,“请姑娘放心,一切都好。平安喜乐,万事随心。”
  四娘顿时就笑了,眼里也有了泪意。“那就好,那就好。”总算能放心了。
  等小七出来,看见于忠河在甲板上傻笑,就知道人家姑娘没走,还说了不少夸他的话,叫他心里顿时舒服了。
  就走过去小声道:“行啊,你小子。”
  于忠河就笑的有些嘚瑟,压低声音阴测测的道:“你是不是她……未婚夫家派来寻找她的人?或是她心仪的人……还是心仪她的人……”
  小七用肩膀撞了一下于忠河,“你脑子被门夹了,要真是这样的关系,能放心的将人给你留下?这不是把鸡放在黄鼠狼家叫照看吗?傻不傻?”
  于忠河一拍脑门子,可不是糊涂了吗?
  “少主一遇见人家大姑娘的事,就犯糊涂。”三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换了衣服出来,不过头上还沾着水草。莫名有几分喜感。
  小七将三狗子头上的水草取下来,就扭头对于忠河小声道:“告诉你一句实话,那姑娘没定亲。人家爹妈也没想攀高枝,就是想在这乱世里,找个能护住自家闺女的人。”说完,他颇有深意的拍了拍于忠河的肩膀,然后跳上旁边自家的船,摆摆手,就走了。
  只留下于忠河亮着眼睛,咧着嘴傻笑。
  晚上,云顺谨就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件,上面是四娘这段时间的所有消息。
  只看信封上的‘平安’二字,就叫他的心有了着落。
 
 
第156章 
  于忠河没有打搅四娘休息,到了晚上,才奔到船舱,就看见四娘正对着那水草发呆。
  “你喜欢这个啊?”于忠河不可思议的道,“你要喜欢就早说嘛。我下去马上就能给你捞回来。”这玩意实在是不稀罕。
  四娘赶紧拉住他,“丁大哥,不用了!”她说着,就将匣子收起来,留个纪念,而将那慢慢干枯的水草顺着窗户扔下去,“它有它应该呆的地方。”
  于忠河面色一僵,“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你是想说你有你该去的地方,我这里留不住你,是吧?”
  四娘诧异的看他,既而失笑的摇摇头,才道:“于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看见它,就不由得想起一个亲人罢了。哪里会遮遮掩掩的说话?”
  “亲人?”于忠河挑眉,“是两位和亲的公主吧?”
  四娘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淡了。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担心她们过的不好?”于忠河轻声问道。
  “我们姐妹四散飘零,这辈子想要再聚,只怕是难上加难了。”四娘深吸一口气,“我也以为我是最幸运的,没想到一出京城就遇到这刺杀。险些命丧鱼腹中。我当时就觉得我可能真的活不成了的。谁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能逃出生天,被于大哥所救。所以,这几天,我又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说起来,于大哥还是我命里的贵人呢。只盼着我的姐妹们都能遇到自己贵人。”
  于忠河可不想当什么贵人。他呵呵一笑,“那是你运气好,正好遇上我那天晚上去了附近。”
  四娘笑了笑,又问道:“于大哥是漕帮的人?”
  “你知道漕帮?”于长河诧异的道。大家闺秀上哪里知道漕帮去?他有些惊讶。
  还真是听五娘提起过。四娘抿嘴而笑,“有所耳闻,并不详尽。听人说,漕帮就是这江面上的霸王,不知道是不是?”
  于忠河喜欢这个称呼,“咱们世代靠着这条江养家糊口,要是没有这点本事,哪里能混得下去。”
  “那如今呢?”四娘又问道:“我瞧着于大哥整日里飘在芦苇荡,难道有什么麻烦的事?”
  于忠河这才又看向云四娘。这姑娘这是套话,打听清楚才好帮自己,要偿还这份救命的恩情吧?
  难不成就这么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他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四娘就那么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于忠河也低头看四娘,灯下的姑娘叫人看不清肤色,但双眼澄澈,脸颊消瘦,越发显得弱柳扶风。
  他不是什么粗鲁的汉子,幼年时,父亲也给他请过名儒,教导他读书习字。只是出身限定了他的前程,生是漕帮的人,死是漕帮的鬼。
  按着年龄,他也该成亲了。但是为什么没有呢?不过是不合适,不甘心罢了。
  他的母亲,也是大家族出身。不过是不慎落入水里,被父亲救了。父亲将她送回了本家,却没想到母亲的家人却说母亲是失了名节,要母亲出家,青灯古佛一辈子。母亲为了证清白,在被压去庵堂的路上,跳进了池塘。是一直跟在在母亲身旁的父亲救了她,从此母亲隐姓埋名,跟了父亲,两人成了亲,生下来他。父母感情一直很好。不过母亲到底是落水时落下病根,前两年去了。紧跟着父亲就像是失去了养分的树木,快速的枯萎,不久也病死了。
  他不敢将四娘还回去,其实心里也有这样的顾虑。他害怕,这姑娘会跟母亲一样,被家族所抛弃。
  他也想找过像是母亲那样温柔,多才的姑娘做妻子。而他看到四娘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是个好姑娘。他一直想象的妻子的样子,就该是她这样的。
  于是,他扭过头,他还不想跟她撇开关系。
  他决定了,他要像爹爹当年护送娘回家一样,将这姑娘送回云家。然后再一点一点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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