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家——林木儿
时间:2019-07-31 08:34:25

  她抬手摸了摸, 只是破了皮,没有大碍。
  于是起来, 拍了拍身上可能存在的土。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一拍,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了,想起那场大雨,就知道身上现在肯定不怎么好看, 沾满了泥吧。
  那边海石已经拉了春韭起来, 五娘忙问一句, “怎么样?谁伤了?别瞒着,你们告诉我,我好安排下面该怎么办。”
  春韭带着几分歉意,“姑娘,没有大碍。就是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没事。”海石从身上掏出帕子给春韭包了,“没有大碍!”
  春韭又原地跳了跳叫五娘看,手上的伤问题不大,伤的不是脚就能跑。
  可这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楚路。路边倒是林子,可南边温暖,林子里蛇虫鼠蚁,凶险一点也少。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连个逃命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怎么把?
  五娘一咬牙,“进林子!往回走!”
  二里地的林子,又是在路边,只要不深入,就没有什么大的危险。追兵马上就来,人家人多马快,追上来几乎是肯定的。哪个方向走都并不安全。
  唯一能赌的就是,他们不会检查他们走过的路。
  往后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五娘给两人打气,“再说了,他们那里有快马。”
  根本就不用解释。海石和春韭从小受的教训就是听命。别说前面不是死路,即便是死路她们也会义无反顾。
  主仆三人小心的进入林子,进去前还专门将跌落下来压到草丛枝蔓的地方做了还原和伪装。这些做起来如同吃家常便饭一样熟练和简单。可见在海岛上的训练还是扎实的,更是有用的。
  一路悄悄的往里走,海石趴在地上听,马蹄声非常清晰。只有二里路,快马眨眼就到。
  五娘拍了拍树,往上一指。
  两人会意,这是要爬树。
  就见五娘猛地一跳,然后双脚离开地面。把双脚伸向两人,“帮我把鞋脱了。”
  海石马上明白,脚上都是泥,这一上树,泥可不得蹭的满树都是。只要打着灯笼一照,就能发现端倪。她快手快脚的帮五娘脱了鞋递过去。
  脱了鞋,五娘双腿扣住树身,腾出一只手了接了鞋塞怀里。就往上窜去。
  还是和春韭根本就不用五娘管,春韭先上去,海石帮她脱鞋。然后海石处理好地面的痕迹之后才自己上树,她的攀岩爬树,是在海岛上长期生活锻炼出来的。爬上去自己就能给自己将鞋子脱了。
  十多米高的树,三人上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晚上的五娘也看不清楚这是什么树,就知道长着极为宽大的叶子,枝叶极为繁茂。人上去只能勉强缩在最低处的枝干缝隙里,再想往上爬,怕是不能了。
  三人上去,惊飞了鸟雀。不过好在前后两拨人马距离不远,惊飞鸟雀一点也不显眼。
  刚上去隐蔽好了,马蹄声就近了。林雨桐隐隐约约能听见夹在在马蹄声中的交谈声,“……只有这一条路,往前追肯定能追上……”
  “你们闻闻,是不是有血腥味?”
  “咱们的人根本就没有伤人,哪里来的血腥味?”
  “不好!快追……她们伤了马……”
  眼看着到了跟前,然后一大串人马快速从眼前闪过去。五娘数了一下,整整十七匹快马。
  海石低声问:“五娘,还好吗?”爬树主子也不擅长。撑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确实难受!
  “再等等。”五娘低声道。
  等?
  等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不远处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三人凝神静听,并没有听到动物发出的叫声,那这就不是野物,而是人。
  近前了,五娘连呼吸都屏息起来。往下看去,草丛晃动处出来五个人来。他们并排而行,每棵树似乎都要怕打一下。
  等五人到了树下,依次在三人所在的树上拍了拍,似乎在摸什么,又低头检查了脚底下,盘亘了一小会,继续往前走。
  原来追赶的人也是一明一暗。
  等着五人走远了,五娘招呼海石和春韭下树。要往下滑的时候怀里的匣子垫的人难受。她这才想起这么个要紧的东西来。从衣摆下面撕了布条,然后将匣子绑在树上的隐蔽之处,这才从树上下来。
  海石和春韭已经在下面了,正在穿鞋。
  五娘将脚上的湿哒哒的袜子脱了,又将脚擦了一遍,这才将鞋套上。又往林子深处指了指,这才带头往里面去。海石和春韭在后面,边走边谨慎的清理痕迹。
  往深不用太深,只走二三十米的距离,就是一道溪流,许是因为之前大雨的缘故,这溪流水量充沛的很。因为这一段地势相对比较平坦,所以水流并不算急。之前听不到水流声估计是这个缘故。刚才在树上,看见这边在暗夜里如同一条银链子,就知道这里有水。
  金家的人在有水的地方就困不住她们。
  到了地方,几乎一盏茶的功夫,海石和春韭一个割藤蔓,一个编织,很快就织出了密密匝匝的像是船板的东西来。
  “行吗?”五娘对这东西还是不怎么信任。
  海石不以为意,“放心,密实的很,距离近的海岛,用这东西都能撑过去。”二里地的溪流,算的了什么。“用了您就知道了,一点也不必竹排差。”
  于是三人又脱了鞋,将裤子玩起来,上了这藤蔓编制的‘船板’。
  脚腕以下,难免见水,但却没有继续往下沉。
  三人用手做桨,速度快的很。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能看见隔着林子的‘义庄’的灯火了。
  “靠岸。”五娘喊了一声。坐的这个玩意吧,能用是能用,但毕竟编织的着急。又是抹黑又是赶时间的,不大还得支撑起三个人,走不远的。还是得回这‘义庄’猫着。她就不信这伙子人能一直待在这里。
  也许是派出去的人多了,现在的守卫并不怎么森严。
  绕到后墙,看见一东西从墙根底下窜了过去,吓了一跳。赶紧躲了,却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然后就听到墙里面有人说话,“……他娘的,是野狸子……难怪老黄说是丢肉……”
  又等了片刻,不见墙里面的声音之后,春韭小心的上前,从墙根底下的草丛里扒拉出一狗洞出来。那狸子进进出出,走的是这条道。
  男人见了狗洞是不会多想的,以他们的身形,是没有钻进去的可能性的。但是女人和孩子却不同。他们觉得荒郊野外不会有这两类人,即便出现了,犹豫惯性思维也不把这小小的漏洞当漏洞。这就是三人的运气了。
  春韭看五娘,征求她的意见,走这里行不行!
  当然行!太行了。
  钻进去悄无声息。避开巡逻的人,迅速就靠近了之前跟轮椅男说话的大厅。从窗户往里看,空无一人。
  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这伙人暗地里盯着金家,可她却丝毫不知道对方的来历。还有,跟他们交易的人是谁。既然来了,不查一查还真有些可惜。
  这么想着,五娘就朝里指了指,三人依次从窗户进去,还没找到落脚点,外面就隐约传来脚步声,这可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况且这脚步声里还夹杂着轮子划在地面上的声音。
  要进来了。
  五娘朝上一指,又朝窗外一指。
  三人的默契度高,几乎是同时动作。五娘和海石扒着大厅的门朝上一翻,直接上了房梁。而春韭则从窗户翻出去,没有落地,上了房顶。
  刚隐蔽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轮椅男的声音传了过来,“……已经派人去追了,要是追回来了,人和东西都交给您。但要是追不回来,也真是无能为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声音带着几分尖厉和刺耳。
  “这就不知道了。”轮椅男呵呵两声,在对方要质问的时候,才又道:“不过唯一知道的是,对方是女人,伸手还都不错……”
  女人!伸手不错。
  那个尖厉的声音好似更尖厉了起来,“罗刹!”
  五娘听的出来对方的惊讶,趁着双方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的时候,五娘的头稍微偏了偏,朝下面看去。那个站在轮椅男对面的人,就该是嗓子尖厉的说话之人。
  这个人除了白面无须,长的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可五娘就是觉得他有些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第219章 何方来客
  面白无须, 嗓音尖利。
  五娘能想到的只有一类人, 那就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
  如今谁身边用太监?
  辽王自己都是用太监的。自家是辽王妃,府里这样的太监见多了。
  还有谁用?
  天元帝还是宋承乾?
  这究竟是天元帝的人还是宋承乾的人, 这会子五娘还分辨不清楚。
  来不及多想,大厅里就剩下轮椅男和声音耳熟疑似见过或是听过的太监了。
  这太监似乎对轮椅男颇为不满, “在西南这地界, 原以为你们是有两把刷子的,却没想到连罗刹那个女人也斗不过,我真觉得跟你们做交易,真是又犯得一次蠢。早知道这样, 当初就该直接找罗刹……”
  轮椅男只轻笑:“你能一口叫出罗刹的名字, 可见你们是打过交道的。至少彼此知道对方都是什么货色。至于说找罗刹……哈哈……我们要钱不要物……罗刹却是要东西不要钱……你想要东西却想着跟罗刹交易,看来你不是犯蠢!你是真蠢!”
  五娘暗道:这个太监跟罗刹打过交道?这交道只怕并不是什么叫人愉快的交道。要不然他不会脱口说出罗刹的时候,尖利的声音了带着几分了然和愤怒。
  下面的两人话说的并不愉快,还是轮椅男见成功的把对方对堵回去了, 作为主人, 放低了姿态, 问了一声:“喝杯热茶如何?”
  太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轮椅男伸手拉了拉墙上的绳索, 然后‘咦’了一声。
  五娘心道:坏了!
  这绳索该是连着门外的铃铛的,这边一拉, 那边就响。而响几下,代表的意思截然不同。
  而自己和海石如今就在房梁上, 肯定是两人或者两人中的一个压住了绳索, 导致对方拉不动, 门外的铃铛不响。
  轮椅男朝上看了看,微微挑眉,然后轻笑一声。
  这太监‘嗯’了一声,“怎么?”他怕有变故。
  “无事!”轮椅男说着,就转着轮子到了门口,开了门门口的属下就抬头看了一眼门额上的铃铛,确定没响就问:“您怎么出来了?要什么您叫我啊。”
  轮椅男头微微上扬,眼角的余光看向房梁上,却道:“上两杯茶来。我记得有京城千香阁的龙井,就沏那个吧。”
  好似出去只是为了告诉外面的人沏什么茶似的。
  太监松了一口气,“何必这么麻烦,什么茶都行。”
  轮椅男操控着轮椅调转过来,“怎么能一样呢?只怕兄台也有些日子没喝千香阁的茶了。”
  五娘眼睛微微一眯,可以肯定,对方这是有意在给自己指点对方的身份。
  有日子没喝京城一个茶馆的茶?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以前常喝。
  为什么以前能常常喝到呢?
  对方原来是在京城的。
  那为什么后来又喝不到了呢?
  他肯定是离开京城了。
  在京城的,又离开京城很长的日子,偏偏还是太监。
  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他肯定是宋承乾的人了。
  跟着宋承乾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可不就是很长时间没光顾那经常去的茶馆了吗?
  可这轮椅男没有意识到,他想暴露对方,却也在无意中暴露了自己。他是怎么对这个太监知道的这么具体详细的,连对方常去哪个茶馆都知道。
  他要么就是紧盯着京城的动向,要么本身就出自京城。
  如今为什么在西南,而手里还能握着东海王的东西,这股子势力只怕隐藏的更深。
  只是他们是来自哪一方的,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个五娘就猜不透了。
  过后,肯定得细细的查一番的。
  还有对方明知道有外人在,却要把太监的老底子给露出来,他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想到自己三个人去而复返这不难,那么他既然知道自己等人是‘罗刹的人’,为什么还要揭对方的底子?
  想挑起罗刹对这太监的关注,或者说对宋承乾的关注。
  罗刹是戚家人,另一方是太子宋承乾的人。
  他要挑起两方的矛盾,又想干什么呢?
  只要是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或者说应该都是有目的的。
  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茶上来了,一人一盏清茶,五娘能听见他们宽茶的声音。
  “你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太监的心思不在茶上,喝了两口,有些烦躁的放下茶盏,发出刺耳的声响之后,他急切的又催促了一声。
  回来?
  “回来也没用了?”轮椅男同样放下茶盏,扬声道,“朋友,下来喝杯茶如何?”
  五娘咬牙,这家伙的心思还真是诡诈,前一刻还以为对方是在利用自己,所以暂时不会说出什么来。没想到后一刻马上就改了主意。
  她暂时没动,轻轻的对海石摇摇头,不叫她动。
  这太监惊跳起来,“谁?屋里还有谁?”
  轮椅男没回答,只看着房梁:“朋友,现身吧。咱们好好聊聊。要不然,你这次可没这么好的运道走脱了。”
  五娘再次警告的看了海石一眼,才从房梁上下来,“阁下倒是好眼力。”
  “是你!”轮椅男还没说话,太监却惊讶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五娘看过去,就看到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认识我啊?”
  怎么会不认识?
  云家的五姑娘,如今的辽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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