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斜了他一眼,生气地道:“朕关心他?朕关心他,他也不稀罕,那日你也听到了,还说什么……不希望被我找回来,我让他做这王爷,还委屈他了?”
“宁王殿下年纪小不懂事,不懂皇上一片苦心,或许再等个几日,宁王殿下就会亲自进宫来找王爷道歉了!”
“道歉?”皇帝哼了一声:“朕等了这么多日,可是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我看他是不想要认我这个兄长了,这可是他亲口说的话。”
梁公公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事情是有转机,连忙说:“皇上与宁王殿下是亲兄弟,宁王殿下怎么可能会不想要认皇上您呢!宁王殿下年纪小,年轻气盛,脸皮也薄,想来现在也是心里头难受的很,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您道歉呢!”
“说的好听。”
“皇上,宁王殿下是您一手带大的,宁王殿下是什么性子,您可比奴才更清楚,宁王殿下也只是一时耍耍小脾气,心里头可最重视皇上您不过。”梁公公殷勤地说:“宁王殿下出宫时,在外头碰着了什么好东西,可都记得要给皇上您带一份,出了宫之后,也还时时进宫来看望皇上,可不就是心中记挂着您吗?”
皇帝心中听得舒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等茶水落肚,他不知想起什么,又哼了一声:“难道朕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奴才看,宁王殿下也并非是那个意思。”
“你又知道?”
梁公公连忙上前给他添茶,又接着说:“宁王殿下那是和皇上闹脾气,若是宁王殿下当真有那样的念头,这些日子里头,也不会一直待在王府,一直没出门过。”
皇帝一惊:“他没出门过?”
“是啊,从皇上您把宁王殿下赶出去之后,除了上早朝,宁王殿下就未踏出过王府半步,这些日子,也连去宁王府拜访的人,都只有裴夫人一个。”梁公公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见皇帝脸上没有露出愤怒,才松了一口气。
宁王在早朝时被皇帝骂了一顿,手中也没有什么差事,他虽然谋了一个职位,可也不必日日都到官府里去,又因皇上近日里的态度,底下人摸不准圣心,也不敢把什么事情交到他手中,这些日子是当真待在王府里头,尽折腾王府内外,一步也没踏出去。
皇帝皱起眉头回想,自从他把弟弟骂了一顿之后,在早朝时,福余也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他偶尔瞥见好几次,却是次次都见弟弟低着头。
福余还是个孩子,才刚出宫建府,比皇子们的年纪都小了一轮,平日里又被他这样宠着,他忽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落了福余的面子,该不会当真让弟弟左右为难?
皇帝一下子想多了。想到弟弟近日因不知如何与他道歉而焦急自责,顿时忍不住心中唏嘘。
他面上顿生犹豫:“宁王他……当真这样想?”
梁公公说:“宁王殿下是什么性子,皇上可是最清楚的人了!”
皇帝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
甄好又去了宁王府好几回。
第一回 她去了之后,与福余说了许多话,她也不知道福余听进去了没有,甄好心里头担心不已,回头与裴慎提起这事,裴慎也只是安慰她,告诉她福余心中有数。
甄好心中忐忑,可后来再去宁王府看福余,却见福余的心情看着也是越来越好了。
她稍稍安心了些。
福余把王府里头所有的花种拔掉,种上了菜,池里养了鱼,最近还在想着,干脆要把马厩改成猪圈,吓得王府管家最近愁眉苦脸。
甄好这回去王府,就听福余说:“裴夫人,我还是没有想出来我要做什么。”
甄好安慰道:“这不着急,你想不出来,你就慢慢想,你如今还年轻,身上也没有担子,可以尽情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就花一年两年,只要你过的快活舒心就好。”
福余点头应下。
甄好又问:“近日你琢磨着在王府之中种菜养鱼,结果如何了?”
说起这个,福余还高兴:“王府里的这些人果然都是熟手,养花养得好,种菜也种的好,我每日都去看过,有许多已经发芽了,等它们长好了,我就让人给裴府也送去一些。”
“我还听说,你近日都没有出门去?”
“出门也没意思,刚出宫那段日子,我把京城里头都逛过了,现在裴淳又忙着秋闱,我也不能整日把他叫出来玩,省得耽误了他学习,一个人没意思,等他忙完秋闱了,我再去找他也不迟。”福余说:“最近王府里头事情多,我光顾着这些,就已经很费神了。”
旁边的管家适时道:“王爷不但命人在王府里种菜,自己也亲自动手,近日……近日还打算在王府里头养猪。”
甄好:“……”
“养猪可不行,你种菜养鱼也就罢了,可若是要养猪的话,可不能在王府里。”甄好连忙道:“你若是想,去郊外买块地,开一个养猪场就好,若是在王府里养,那味道难闻,以后若是有客人上门,反而会失了礼。”
旁边管家看她的眼光有如看希望一般。
福余点了点头:“裴夫人说的是,改日我就让人去城外建个养猪场,不只是猪,鸡鸭也是好的。等那些鸡鸭养成了,除去王府消耗之外,也能卖出去,赚回来的银子还能养王府上下。”
他的目的当真是朝着乡野农夫奔去了。甄好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
福余又把人留下来,听甄好说当初在怀州的事情。怀州战事的时候,福余并没有跟着去,回来以后,也最喜欢听他们在怀州的事情。
听着听着,福余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念头。
“裴夫人,你说……我要是去军营里头,会怎么样?”
甄好愣住了:“你要进军营?”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可我想着,应当也是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福余:“我不够聪明,没有办法像裴大人这样想出很多点子,朝中的大人们也都比我厉害。其实在京城也烦得很,我也不喜欢与谁打交道,可也总是有许多人来找我,若是我也去别的地方,他们不认得我,或许还好不少呢。”
“可你也不擅武艺,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要是在那里丢了性命该怎么办?”甄好却不赞同:“若是你入了军中,军中训练辛苦,你恐怕也撑不下来,就算是离开了京城,大家也知道你的身份,瞒不住的。你又不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想要去军营里头,别说呆的久,恐怕刚过去就想要回来了。”
福余想了想,果然讪讪地摇了摇头。
甄好说:“与其在王府里头关着,你不如去外头走走,说不定看到了什么,就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事了呢?裴慎有空的时候,还会去那居养院看看,居养院里时常缺人手,京城里的百姓有空就会过去帮把手,你也可以去看看。”
福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是要出门,他就想起另一件事情了。
他王府里头的动静,肯定瞒不过皇帝,若是他出王府后有什么动作,肯定也会有人报到皇帝那。
自那日被赶出御书房后,除了早朝之外,他……他好像就再没见过皇帝了。
第202章
那日对皇帝说了那样一番话,福余后来回想起来, 其实心中也有些愧疚。
他并非是不会知恩图报之人。甄好真心对他好, 他能感受出来, 并且跟着甄好回甄家, 还记到了现在。皇帝也是真心对他好, 尽管有许多事情并非是他所愿,可福余还是知道, 皇帝对他是好的。
他一直想着自己能有家人,如今真正有了家人, 哪里舍得给丢掉。
只是那日一时情急, 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所有不忿都说了出来,情急之下, 一时还说了重话, 当时他说的快意,可后来想起来, 心中便内疚不已。
回了王府之后,他的一切行事都是随心而为, 福余也知道,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是皇帝派的, 他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会告知到皇帝的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行事,是不是会更加火上浇油。
等甄好走了之后,福余便迟疑不已。
他又在王府里纠结了许多日, 才总算是踏出了王府大门。
福余没有直接去皇宫,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还在生气,踌躇着也不敢直接去见人,因而现在街上闲逛了一圈,等他再犹豫走到宫门前时,手上还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他一出王府,就已经有人把消息告知到了宫里头那人里。
皇帝一得到消息,就想着是不是弟弟来找自己了,因而就在御书房里坐着,哪里也没有去,可他从早上等到正午,茶水都喝了好几壶,桌上的奏折都批完了,却还是没等到弟弟过来。
皇帝在心中算着,从宁王府到皇宫,哪怕是用脚走着,都已经能走个两趟了。
他等了大半天,却还是没等到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梁公公站在一旁,满头大汗地说:“宁王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耽误?朕看他根本就没有悔过之心,死不认错!”
“皇上息怒,宁王殿下性情纯善,他头一回与皇上闹脾气,心中定是愧疚,兴许这会儿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这才耽误了。”
皇帝哼了一声,面色才好了不少。
他又问:“朕是不是……真的对他管的太严了?”
“皇上那是关心宁王,怎么会是管的严呢?”梁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宁王殿下自小流落在外,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皇上相处,便学了其他皇子,见其他皇子与自己不同,或许才心生了不满……依奴才看,宁王殿下现在定是知道错了,才想着要找皇上您道歉呢。”
皇帝又哼道:“朕好心待他,还是朕的错了?他这几日……我看他一个人,过的倒是快活。”
“宁王殿下一个人,那也是惦记着皇上您呢。”
皇帝面色和缓许多。
他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立刻上前一步,替他倒满茶水。而后他退开,心中叫苦不迭,只恨不得宁王快些出现。
也许当真是听到了梁公公心中的呼唤,在皇帝再一次不耐烦之前,两人终于听到外面有小太监传报:“宁王殿下求见——”
皇帝与梁公公齐齐眼睛一亮。
皇帝立时站了起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又坐了回去,他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已经批阅过的折子看了起来。梁公公则飞快地走出门去,连忙把人迎进来。
……
裴慎回到家中的时候,正好碰见甄好收拾了许多东西,看着是要出门去。
他连忙把人拦住:“夫人要去哪儿?”
甄好眨了眨眼,道:“我去看看福余。”
“又去看他?”裴慎不禁眉头皱起:“这月夫人已经去了很多回了。”
“福余一个人住在王府里头,反正离得近,我多去看两眼,平日里也能照拂着,也不耽误事情。”甄好道:“这不,我爹又带回来不少从江南来的东西,福余已经很多年没回过江南,我给他送过去一些。”
自从裴昀出生之后,甄老爷就留在了京城,他把一些产业转移到了京城,只是还有一些仍然留在江南,每年都要回江南去看看,回来时也会带不少东西回来。
甄好说完,就想再出门去,又被裴慎拦住。
“方才我回来时,在路上见过了福余,他进宫去了,不在府中。”
甄好这才收回了脚步:“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去。”
裴慎皱起眉头:“这些东西,夫人派人送过去就是,家里头这么多人,何至于夫人亲自跑一趟。”
“不只是送东西,我还想亲眼看看福余,我猜想福余应当也是想我的。”
裴慎心中更加不悦:“夫人是长辈,他要是真想你,也应当是他来府中看你才是。”
“你怎么连这个也要计较起来?”甄好无奈道:“你要拿身份压人,福余还是个王爷,你总压不过他去他。再说了,福余近日里心中愁苦,我多看看他,省得他一个人憋出什么来。我上回还与你说,他在府中种菜养鱼,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说要到军营里看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说我能放心吗?”
裴慎又哼了一声。
甄好便只好过去拉他的手:“你若是实在不情愿,大不了下回我出门的时候,我把你也叫上,让你也亲眼看着,这样你总能答应了吧?”
裴慎的脸色果真是好了不少。
今日福余出门去了,他便朝着枝儿摆了摆手,枝儿了然,连忙带着东西退下,让他们二人待着。
“我也不是与福余计较。”裴慎状若无事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与裴淳一个年纪,我与他计较什么?只是我心疼夫人,铺子里的事情都这么多了,夫人还要时不时往安王府跑,他都这么大了,如何能拿自己的事情来打扰夫人,府中这么多事情,昀儿也还年幼,夫人也不能只把心思放在福余一个人的身上。”
“福余与皇上之间出了变故,我担心他。”
“那夫人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怎么说?”
“我今日遇到福余时,他手中提了不少东西,分开时,就是往皇宫的方向去,若是我猜的没错,他应当是与皇上赔礼道歉去了。”裴慎说:“福余与皇上的事情一说开,夫人也就不必担心着他了。”
甄好闻言,果真欣喜不已。
若是福余能和皇上的关系和缓,那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呢,福余还与我说,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能整日在府中种菜养鱼,平白消磨了日子,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裴慎眉头又皱起:“他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夫人你去帮他想?”
“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等他空闲了,我还想让他去居养院看看。”甄好说:“找些正经事情做,也好比整日待在府中,想着做不能做的事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