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过了,明年两省统一选拔,拿过NOIP奖项的都能报。”
“那些奖项已经给你们的高考加了分,报这个干什么?”
“加分和保送不一样。”
张老师顿了顿:“你们有想法倒也不是坏事,报了就报了吧。”
他点点头,准备走。
“郑雷啊,有主意是好事儿,但要是在做决定前能和老师商量一下,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
态度挺好。
老师放过他:“回去上课吧。”
再回去教室坐下,塞了耳机开始做题。
余山正和他前桌的男生打闹,那同学风一般从身边跑过,不小心撞歪了课桌,桌子一歪挂翻耳机线,砰一声绊倒了手机,接头处断开,外放出手机里的音乐。
歌里唱到: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初恋的香味就这样被我们寻回……
那同学一把捞起手机:“你也听周杰伦?”
他把耳机线重新插好,音乐断了。
兰夏枕在桌上听同桌聊八卦,头朝左边,正好看见郑雷的脸。
他微埋着头,平静而专注,执笔的手在纸上划出漂亮弧度,翻页时纸张脆响,惊光下尘埃翩翩起舞。
“为什么不爱吃糖。”
同桌:“你说啥?”
“为什么偏偏是周杰伦。”
“周杰伦怎么了?周杰伦多火呀,现在谁不听周杰伦。”
她再想一想,豁达多了。同桌说的没错,现在谁不听周杰伦。
“郑雷。”
他抬头。
“昨天有几个地方我没听懂,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他点头。
兰夏于是又高兴起来。
那会儿刚赶上又一次月考结束,宋唐比上回多考了十分,宋学飞觉得是郑雷的功劳,专门打电话致谢,并再一次邀约郑雷帮她讲卷子。
周五傍晚,兰夏先到,俩人在书房研究了一会儿,郑雷上楼找书去了,留她一人做题,碰巧赶上回家的郑雪。
郑雪风风火火撂了书包,掏出两个煎饼。
递给她一个:“梁栩那小子非要买俩,我一人吃不了,你吃一个吧。”
她接过煎饼:“怎么就你,宋唐呢?”
“她们老师拖堂,老半天都不下课,我等不了就先走了。”
“她们家也住附近吗?”
“过两条街拐俩弯就到了。”招呼她,“趁热吃,凉了不好吃了。”
她于是也吃,没吃几口,找书的郑雷回来了。
进屋坐下片刻:“别吃了。”
“怎么了?”
“味儿大。”
郑雪不可思议:“煎饼没味儿还叫煎饼么?”
她和郑雷抬杠自然,兰夏却不自然,极小心咽下嘴里的食物,默默拢了塑料袋把剩下的半块饼塞进包里。
郑雪嚼得嘎嘎响:“还不让人吃饭了,别理他!”
兰夏不可能不理他,所以不可能再吃了,默默看着书上的知识点。郑雪觉得没劲,大咧咧咬着饼上楼了。
又过一会儿,兰夏去了趟洗手间,再回去时透过书房的窗看见进屋的宋唐。她随手往桌上搁了一东西,接着坐下,从书包拿出课本,铺好一张卷子正要拿笔,却见郑雷头也不抬的敲了敲桌子。
“赶紧吃,吃完讲题。”
她便拿起先前那东西,掀开被热气熏白的塑料袋开始吃,吃的正是一块煎饼。
兰夏躲那儿没动,直到宋唐吃完整块饼才又走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仿佛贸然闯进去会有什么东西碎掉。
书房弥漫淡淡的青葱味儿,宋唐抬头对她笑了笑。
她收拾书本背上包:“郑雷,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实他俩刚开始没多久。郑雷不解,却也不问,只说好。
兰夏走到门口,撞见端来水果的周丽萍。
“这就要走了吗?还想留你吃晚饭呢。”
“谢谢阿姨,我还有事,真得走了。”
“那你吃块水果。”
边说边往她嘴里塞一块。挽留不住,吃着水果走的。
周丽萍:“你俩吵架了?”
郑雷正检查宋唐的错题:“吵什么架?”指指卷子,“这题书上有公式,三十八页。”
宋唐立即翻到三十八页。
周丽萍顿了顿,放下水果出去了。
郑雷继续讲题,一题讲到一半。
宋唐:“我明白了。”
二题讲到三分之一。
“我懂了。”
再讲一题,只开了个头。
“我知道了。”
这天格外顺利,是他替她纠错有史以来最快的一天。几张试卷过完,天还没黑透,宋唐一把兜了书包。
“我先走了,再见。”
几乎跑着出去的,卷子都没塞进包,还拽在手里。
两分钟后,郑雪被周丽萍从楼上赶下来,慢吞吞往里探出颗头。
“兰夏呢?”
“走了。”
“宋唐还没来吗?”
“……走了。”
“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走了?”
看他脸色不好。
“你们吵架了?”
郑雷不说话,往桌上撂书,咚一声响,脸色似乎更不好了。郑雪不敢再问,更不敢进去,做贼似的躲着周丽萍偷偷上楼了。
回房间后给宋唐发QQ:“怎么刚来就走,和郑雷吵架了?他骂你了?”
十分钟后,到家的宋唐回复:“没有啊,我刚到兰夏就走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他俩可能吵架了。”
“我说么,他怎么可能骂你。”
宋唐回一个汗颜的表情。
“我说的不对?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骂过你,犯多大的错都只会骂我。”
“那是因为我不犯错。”
郑雪回她一个白眼,补一句:“那是因为他偏心。”
“……”
“他就是偏心!”
宋唐发她一个擦汗的表情,不理她了。
第11章
又一个周一,天气晴,气温低,来往学生都缩着脖子。
高二七班第二节英语课后。
余山问郑雷:“你昨晚游戏对阵郭源了?”
“碰巧遇到。”
“他说你针对他。”
“打不过是他水平不行。”
“也不光是游戏,就你们那计算机编程什么的,他说出现疑问你也不给讨论机会,老针对他。”
郑雷翻一页课本:“还是水平不行。”
“得!”看他脸色平静,顿了顿,“他想进我们几个的游戏群。”
郑雷抬头看他。
“嗨,其实他就是想跟你组队玩一把,说大部分玩水人都是为了刷钱,还没见过玩操作玩这么牛的。”
他又埋了头:“每天实验室见面,没听他说过。”
“毕竟有求于人嘛,好面子,不好意思直说。”
“不组。”
“别呀,我都答应他了,你就抽空带他玩一局,我请你喝可乐!”
“要请现在请。”
余山拍桌:“走!”
兰夏叫住他俩:“帮我带杯香芋味的奶茶吧。”
余山说好,和郑雷一前一后下了楼。
课间小卖部门口总是人山人海,他俩去的晚,在外层站着。那会儿人堆里挤着一姑娘,正艰难的伸长胳膊往里够,卖货的阿姨只顾得上跟前的人,谁拿钱怼得近谁先得,轮了好几回都没轮到她。
“一杯奶茶。”
有人仗着个儿高,越过重重人头把钱递到最前面。
阿姨收了钱:“什么味儿?”
“香蕉。”
宋唐看着柜台上的最后一杯香蕉奶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想看看是谁抢了她的最爱,一转头,看见居高临下的郑雷。
余山补充:“还有两瓶可乐,算一块儿!”
前面的人不满意,斥他们不排队,大半儿是姑娘,怨声载道回头,看见郑雷的脸,又减轻了怒气转回去。
宋唐已从人堆里撤出来。郑雷递给她奶茶,她接过说了声谢谢,把钱递给他,他没接。她也不犹豫,转而塞给余山,动作迅猛而流利,塞完就跑,跑很快。
余山惊喜又困惑:“你掏的钱她为什么塞给我,是不是喜欢我?”
郑雷瞥他一眼:“你想多了。”
“那她为什么跑那么快?”
郑雷没接话。
准备返回时余山忽然想起来:“不是给兰夏带奶茶么,你怎么给小宋唐了?”
“再买吧。”
余山又折回去:“她要什么味儿来着?”
“我怎么知道。”
“她不是说了么。”
“那不是和你说的么。”
余山挠挠头,随便买了一杯带回去,兰夏看着那杯芒果奶茶,面露疑惑。
余山:“你要的那个味儿没了。”面不改色,“这郑雷挑的。”
兰夏冲着郑雷笑:“谢谢啊。”
郑雷看一眼余山的贼笑,也没解释。
那会儿临近期末考,郑雪约宋唐去家里玩,宋唐以复习为由拒绝了,郑雪说她心情不好,硬要她去,她便去了。
去时她往院里摆了架子,画酱色水缸旁的大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宋唐:“你又骗我。”
“你都快学傻了,考前放松放松是很有必要的。”
来都来了,她也不学了,陪了宋唐一会儿就在房里练舞。
郑雪:“出来跳。”
宋唐:“进来画。”
“进去都挡着了,没法儿画。”
她也不出去。
“你真不出来?一会儿我哥可就回来了。”
她于是走出去。
郑雪笑:“你还怕他呢?”
“你不怕吗?”
“有时候也挺怕的。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我感觉你最近格外怕他。”
“每次和他走的近了就出事儿,上次还害他缝针了,不知道下次会怎么样,还是躲着点好。”
郑雪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你俩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可能吧。”
一个接着画画,一个继续跳舞。
半小时后天空忽然下起了雪,那年的初雪是近五十年最早的一次。郑雪为了观察初雪中的大树,把画板搬到屋檐下,继续画。
宋唐兴致高,也不往屋里躲。那雪越来越大,天空也逐渐昏暗,后来实在没法儿画了,郑雪才收了笔。
宋唐拍拍身上的雪:“你给我找双袜子吧,鞋里都湿了。”
郑雪领她进书房:“把袜子脱了,放暖气上烤烤,我上去给你找袜子。”
她便坐上椅子开始脱鞋。
那双灵巧的小皮鞋内里已湿润,她拽了袜子,往老式暖气上搭着。
没坐两分钟,身后有动静。
“刚才忘了说,我可能还需要一双鞋。”
边说边回头,对上郑雷的眼。
郑雷看她穿着纯色毛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腿上一条白色校裤,侧面一道鲜红的标,脚是光着的,旁边一双鞋,对面的暖气片上躺着两只彩色袜子。
宋唐坐立不安:“刚才在院儿里打湿了鞋。”
郑雷走进去,外套的连帽边缘挂着雪,染白了深色毛绒。他走近暖气片,夹带的凉气挥发,冷热交替蹿出清冽的寒味儿,也不动了,就那么看着下趴的袜子。
宋唐很尴尬,站起来够袜子,还没够着,却见他胳膊一伸,将两只袜子拿在手里,指骨一翻,将蜷起来的棉料铺展,铺平一只放下,再铺另一只。
宋唐局促的缩了缩脚尖,磨红的脚趾有两处已破了皮。
她一把拽了暖气上的袜子,鞋也不穿,拎起来就往外溜。郑雷反应极快,一个退步,肩宽胸阔的挡住了。
看一眼她的脚:“……她疯你也疯?”
“宋唐我来了!我还给你找了双鞋!”
郑雪咋呼着跑进来,看见郑雷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宋唐从她手里拿了鞋袜,按秩序穿好,逃亡似的回家了。
郑雪:“好端端的你回来干什么?”
郑雷用看她说废话的眼神看她一眼。
“下次你躲着点儿宋唐,人害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怕我?”
“敢情这么多年您不知道呢?成天绷着个脸,也不会笑,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人早不来家里玩了。”
他站屋里没动,脸似乎绷得更紧了。
又过两天期末考,考完试的陈洁约宋唐见面。这姑娘是一班一枝花,自小学舞,成绩也好,总爱梳个发髻,走起路来昂着头,目空一切,和宋唐在舞蹈社认识。
见面时递给宋唐一封信:“帮我交给郑雷吧。”
艺术节前夕的傍晚她在校门口见过郑雷,后来在地铁上也见过面。芳心暗许,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