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尖子一样的,那家上上下下的都能被他哄住了,刘妈听着他一来二去说这么多话,话儿都给他说完了一样,只心里面咋舌,这冯家到底是大户人家,拎出来一个伺候的都这般的妥帖周到。
“赶紧的进来了,知道要来人,房屋早就收拾打扫好了,我去跟老爷子说去。”
刘妈一双大脚,脚底生风一样的,只管给刘小锅甩到后面去了,兴冲冲的带着一脸的笑,不管老爷子在看着三姐儿习字,“老爷子,上海来人了,来的是刘二管家的孙子呢。”
“说是二公子有事儿不能亲自来,让他走一趟。”
那祯禧那么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跟个胖娃娃一般,腿都勾不到椅子腿的,每次都是一晃一晃的习字,看的人怪心疼的。
刘妈不知道女娃娃为什么要习字,会打算盘不就行了?四太太就是会打算盘,不识字很多,照样是家里的一把好手。
上前从椅子上抱下来,也不放下来,就抱在灰怀里面,“走,咱们三姐儿也看看去。”
那祯禧眼睛亮亮的,看着老爷子,“爷爷,您先去。”
老爷子就笑了,“是,我先去,一会儿你再去,好孩子。”
刘小锅被刘妈甩在院子里,只得站在那里,后面跟着四个小厮杂役,今年的礼物格外的厚重,二公子接手过来了,一向是出手阔绰的,老太太又给添了一点杂七杂八的好东西。
他看着那家的院子,不大但是舒朗,眼神一转看着花架子下面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小花瓶,巴掌大小的,里面插着一朵儿大红花,孤零零的一朵。
心里面憋着笑,这只怕是三小姐的杰作,三小姐自来是如此可人的。
“二公子本是要亲自来的,只不过学业繁重,老师治学严格,实在是脱不开身,特让我来走一趟,托我给您老问好呢。”
“早前的时候寻了一块好木头,请苏州名家雕刻了,想着您大概是喜欢,我瞧不出好坏来,但是味道怡然,摆放在床头上能安神定气呢。”
后面小厮搬上来一个红木箱子,平凡无奇的箱子,上海冯家送来的箱子,都是一水儿的红木箱子,平平无奇,俞是这样俞见名贵,一路走来很是低调。
竟然是一尊木雕像,打开之后香气盈室,高约一米,长约一米有余,好一块整料子啊,苏州雕刻奇淫巧技,一刻一刀精致非凡,就地取材巧雕闻名天下,一点料子都不浪费的。
这么大一尊八仙过海,人物形态惟妙惟肖,眉眼之间各有姿态,实属珍品了,老爷子爱不释手的,满心的欢喜,人不来但是态度在这里了。
那家看的,也就是一个态度的,自打三姐儿生下来开始,老爷子对冯家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是一门顶好的婚事,再好不过了。
亲家年年派人来贺生辰,再有一年三节礼物不断,这就是最好的态度,老爷子自来是满意的。
“这般名贵的木材拿来雕刻,实在是少见,少见,二公子有心了。”
那祯禧在门外,翘着脚尖差不多了,才自己拉了拉衣裳,临进门的时候,又去抓了抓自己跟小猫一样的小揪揪,她这么大能正儿八经见客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时候了。
刘妈给换了新衣服,过生日才穿的大红色旗装,越发显得人上下一样胖,圆滚滚的可爱。
推开门进来,门槛有点高,她先对着刘小锅笑了笑,一只脚进来,另外一只就别在外面了,刘小锅下意识去扶,又怕男女有别。
只见胖丫头对着他又笑了笑,扭头自己扶着门槛,另外一只脚也算是进来了,往年都是抱着进来的,今年是大娃娃了,自己进来。
年画娃娃一样的,这是刘小锅对主母第一印象,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年画娃娃跟自己主子想在一起去,怎么都看着滑稽。
“您坐着。”
这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刘小锅就收回来手坐在下首,就看着这年画娃娃走到老爷子跟前去,靠在老爷子的腿边好奇的打量着他,见他看过来,也不见别扭,反而笑的更和气了。
这是个爱笑的和气的年画娃娃,刘小锅不动声色,“三小姐进学了,老太太知道了高兴,说是时代不一样了,您想的很是周全,但是读书也不必太辛苦了。”
那祯禧依然是笑的很和气,她没什么烦心的事儿,“姨妈疼我,谢谢姨妈了。”
想了想,这是表哥的人,“表哥也疼我。”
刘小锅自来熟的厉害,跟着他的主子整日里恨不得狼狈为奸,没见过这么幼稚可爱的孩子,心想你表哥可不是疼你呢,特意给你包个大红包儿。
四太太眉开眼笑的,但是心里也不得不发愁了,“只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来了这几个人,应当是怎么办?”
家里屋子浅,住不开这许多人,总不能挤在一个屋子里,四太太愿意舍得这个钱去让人住酒店去,“要不,去六国饭店订酒店去,不在家里住了。”
住六国饭店,包餐的话,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是四太太不愿让人看轻了三姐儿,极力的体面。
四爷可有可无,“我问一句是了,家里一间屋子,兴许人家想着住在家里,多跟咱们亲近也是有的。”
“是了,是了,瞧瞧带那许多的东西来,回回那么远的来都不空着手,亲家有心,咱们也不能差了,你明儿一早先去订好了土仪,给送到家里来。年年来咱们没什么好东西,只寻些特产来给人家带回去。”
四爷心里面乐淘淘的,“你想的很是周到,先前刘二管家来怎么也不肯让咱们破费,这回儿咱们说什么也得留着小刘管家玩耍几日,也也合该是让咱们尽尽心。”
这一次说玩耍,四太太不生气的,“只管去,这是银钱,后儿就带着人各处转转,我知道这个您很是在行的。”
打趣了这么一句,四太太眼角的皱纹堆叠在眼角细细密密的,从箱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几块银子还有银票,金额都不大,但是都是米面牙缝里面省出来的。
拿起来一块碎银子,想了想又放下,好容易来一趟,到底是换了一块儿大的,“多拿着点儿,爷们在外面行走,不能没钱。”
“我的好太太,这些年,多亏了你啊。”
四爷拿着银子,眼窝子心口子都是热的,“我何其有幸,娶了太太您啊。”
四太太撵着他去招待刘小锅,等着人走了,自己把钱箱子收起来,坐在那里看着灯花,静默的时候爆一声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打在水柳木的桌面上,笑了笑,这辈子,有四爷这一句话就够了不是。
每日里忙不停的,去喊了二姨娘三姨娘来,“家里来了客人,再不许乱出门冲撞让人看笑话的了。明儿三姐生辰,刘妈灶上忙不过来,你们两个多辛苦一下,帮着去做些活计。”
家里有事忙不开了,别说是两位姨娘了,就是四太太也得挽起袖子来去帮忙,只是明儿她待客,实在是走不开身了,要去请杂役又是一份开支,只得麻烦两位姨娘了。
她说话,两位姨娘哪怕就是大王姨娘有一些小心思,也不敢不听的,“太太您放心就是了,我们姐俩早就想好了,我会做长寿面,中午咱们就吃面。”
“三姨娘会生火做饭,烧水洗碗的都不是问题,就是孩子没人看着,您看看--”
孩子都还小,没人看着当然是不行了,她是想着让孩子跟着三姐儿去。
结果四太太都想周全了,“明儿二姐儿回来,请她帮忙看一下就是了。”
二姐儿年年来的,前些日子就捎话了,等着妹妹生日的时候她回来一趟,两位姨娘这就没话说了,只得回去了。
四太太又去灶上看了一眼,买好的整只整羊,还有深海里面买回来的鱼虾,心里面盘算着,要不明天给大姐儿接回来吧。
接回来给女儿贴补一下,怀了身子补一补,身子骨也见好,这当奶奶的心啊,自己吃到了,孩子没吃到,这再好的山珍海味到嘴里面也没滋没味的。
她盘算着,派人去接去,一辆青布小马车,让刘妈跟着去接回来,上海年年来人,她对着大姐的婆婆也有了底气一些。
大姐那个整日里抽大烟的婆婆,向来是目中无人的,对于四爷这个月俸三两的骁骑卫很是看不上,毕竟大姐婆婆的娘家父亲是个红帽子呢,大姐的公公是个佐领呢。
第18章 一瞬间的没落(含入V公告)
想的好好儿的,一大早刘妈换了新衣服,三小姐生辰,四太太给每人都做了新衣裳,就连四小姐五小姐都有。
雇了一辆一人的青布小轿,刘妈跟在一边,去了大姐婆家,“亲家太太,您看,这是孝敬您的,是南边来的新鲜玩意呢,咱们这里少见,您平日里胸闷咳嗽,吃这个最好了。”
刘妈不是空着手的,从厨房里拿了去毛的整鸡一只,鲤鱼一条,再有那刘小锅带来的四色果子一盒。
就是这样子,大姐婆婆还是靠在床榻上,自己拿着那么长的大烟杆子,吞云吐雾一般的使劲对着天棚,天棚那一块儿都熏得发黑发黄了。
大姐自从怀孕了,不敢在屋子里面多待着,那祯禧早先嘱咐过,这烟味儿不能闻着,不然要生出来是个怪物的。
半信半疑的,但是大姐心里头知道,大烟不是个好东西,她不能站在婆婆床前给她打烟泡吹纸信子,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
婆婆喜欢孙子不错,但是对着还没出生的孙子,好似那就不是亲孙子一样的,生怕儿媳妇因为孙子沾到一点儿的便宜,吃也舍不得吃,喝也舍不得喝,家里为着吸大烟,年底要账的人络绎不绝,大姐婆婆都跟没事人一样。
大姐婆婆直到吸得过瘾了,终于打开尊口了,脸色挂着不比哭起来更好看一点的笑,“哟,又到了三姐儿生辰了,小孩儿家家的,年年倒是隆重。”
大姐在窗户跟前听着了,只咬着一嘴的白牙,隔得这样的近,从来不让回娘家,她娘家多大的事儿在婆婆眼里,好像都不是事儿一样的。
刘妈顶恨毒了这老妪婆,大姐受了多少的苦,“咱们觉得隆重一些,在人家看来,还不够隆重呢,上海冯家昨儿就来人了,给准备的礼物还只怕不合三姐儿的心意。”
人家那么远的,只是个未婚夫,来不来的都不挑理,可是人家年年来,这还是未婚夫家呢,大姐婆家这样的正儿八经的亲家,真跟人家没法子比。
大姐婆婆好似才清醒了一样的,“喔,是这样啊,那可真够热闹的了,不过上海冯家到底不是旗人家里,跟咱们算是高攀了,让姑爷带着媳妇回去一趟罢。”
于是大姐坐着青布小轿,大姐夫拎着一个提盒,大姐婆婆舍不得什么好东西的,放着一个大子儿买一捧的脆枣儿。
那祯禧看着那么大肚子,大姐又是那么单薄的身子,再看一眼旁边悠悠然的大姐夫。
坦白说,大姐夫不坏,性格也好,不是那种打骂家里的人,只是你一个正当年的男人,没有担当不事生产,整日里想着吃喝玩乐的事情,且一点都不给大姐考虑考虑,好似是娶了个能传宗接代的老妈子一般的,那祯禧难免就有些迁怒了。
“哟,咱们三姐儿胖了不少了,又见圆润了。”
大姐夫抱着她转一个圈,他是个爱玩的人,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人,那祯禧时常内心纠结,一个是可怜大姐的时候,也觉得姐夫人不错。
大姐能回娘家,便贪图这一点子快乐的时光,做什么都好,“当心,当心,别摔着了。”
那祯禧便笑了,“不碍事,不碍事,大姐你只管坐着吃茶。”
她心里盘算着,把表哥带来的好东西分给两个姐姐,不过,得等着人走了才好,不然表哥看到了只怕要不高兴的。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送这样多的好东西来,她总得给些回礼才好。
四太太席间看着三个女儿,少有的齐整人,心里不是不满足的,只是遗憾没儿子,笑吟吟的端着酒杯喝,只有今天,她是极为轻松快活的,不用每日里被算盘盘着心头。
刘小锅第一次来,饮食均跟南边不同,他吃了酒楼里面送来的菜盒子,觉得北菜味道着实不一般,再有长寿面做的,里面加了烩羊肉,扑鼻而来浓郁的香味,实在让人留念。
“家里二公子,现如今是做什么的呢?平日里是爱蛐蛐儿,还是喜欢养鸽子,又或者是爱个海东青伍的。”
大姐夫是个顽家,便是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跟他一样的,拿着这些东西当日子过的。
这些话儿,只听得刘小锅耳朵根子跳起来,心想我们家二公子得亏是不在,不然要给你一张黑脸看去了。
“都不曾,我们家公子年纪小,只管着读书上学去。”
他平日里虽然调皮,俏皮话儿一句一句的说出来讨人喜欢,但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对着冯家的事儿不说,对着二公子的事儿就更是不说了。
大姐夫一听读书上学,就不吭声了,读书是什么东西,大姐夫一想起来,只记得起来书房里沉的压手的跟空气一样没存在感的大部头。
刘小锅不曾多做停留,他得回家去,“家里老太太记挂,不敢再多有游玩了。再有马上就是八月半了,家里还有的忙,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一再的推辞,四爷荷包里面的银子也算是留的住了,刘小锅提着几盒子月饼,是那祯禧亲手做的,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做的相当精致。
她让四爷去寻了糕饼店里面高级包装纸跟盒子,然后自己捏了月饼来,小小的一口一个,上面亲手用红颜料写了福字,巧笑嫣嫣的给刘小锅。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边卖的月饼应当不如你们那里的精巧,奶奶便说是做月饼罢了,赶巧了是半月半了。”
人人都有,就连刘小锅都有一份儿呢,他火车上忍不住,饿了便拿出来吃,看到那上面的福字,先是笑一笑,这字儿还有的练呢。
结果吃了一个,没等着吃出何等的美味来就没了,他这才知道,别瞧着这外表一般,字儿也一般的月饼,这精华竟然是深藏不露,全在馅儿里面呢。
人一走,那祯禧就拉着大姐的手,“走,咱们看好东西去。”
大姐到底是被留下来住了一晚上,大姐夫好说话得很,“这块料子多新鲜,我看着给外甥拿去做衣服穿去。”
“这个也好看,大姐您拿回去,给自己裁衣服。”
大姐的手上摸着衣服料子,手上有老茧了,能把衣服刮起来丝儿,“不要,我不要,给你做衣服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