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停在外面,心想北地里的女孩子,哪里就不喜欢桂花的,老北平的四合院里面,都有几株桂花树呢。
果真听着里面的人似乎是在笑,“桂花开了啊,果真是好,几时我好了,一定去看看,香的很。”
冯二爷再听不进去,进门而来,一看更是不得了,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姐儿见客,竟然是还拥着被子在床上的,当然她是因为生病了,不能来回折腾。
可是做客人的,就应该避嫌才是,不应该如此叨扰,还要在屋子里面叙旧。
等着看着那祯禧窗前那一篮子的花,更是心里面怒气翻滚了。
想着大哥温文尔雅,脾气对着女孩子有一股子绅士风度。
跟他这样的脾气不一样,难免就更讨女孩子喜欢一样的。
那祯禧孩子脾气,人又天真,大哥国外回来的,难免会浪漫一点儿,一来二去的,难免都有了心思。
“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吃饭,多大的人了,孩子气的很。”
语气说出来,自己都没用发现的又冷又硬,那祯禧听着了,还在生病当中,脑子里面都是浆糊一样的,浑身的皮都是疼的,再有烧还没有推下来。
不由得红了眼,又生怕让人看了笑话去,这不是家里,是在姨妈家里,生病的时候盼着家里人在,不在酒落寞,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呢。
勉强笑了笑,“谢谢大表哥来看我了。”
冯大爷心里面叹气,不由得放宽了语气,“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有什么想要的想玩的,只管说就是了,我给你淘换去。”
那祯禧点点头,闭上眼,要歇息一会儿了,她的脑子又带着眩晕的。
冯二爷老早心里面就忌讳这个了,这会儿看着冯大爷如此,心里面就更是带着疑虑了。
因此放下碗,跟着冯大爷一起出去了,“大哥,我有事儿找您呢。”
他觉得有些话,得早一些说清楚。
冯大爷多聪明的人啊,自己笑了笑,跟着他到书房里面去,书房里面,倒是文雅得很,跟自己的弟弟看起来不一样。
冯二爷先开口,一开口就是带着决心的,含着笑的,“大哥,我们要结婚了,就在今年年底。”
冯大爷也笑,“不一定吧。”
冯二爷端着茶碗,热辣辣的,还是笑,“怎么就不一定了呢?”
“你也许是真的想要结婚了,也许你只是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去选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已,不是到了喜欢到不得不结婚的年纪。”
有的人结婚,是出于感情,恨不得早日结婚,这是发乎情。
可是有的人结婚,大概是到了年纪了,或者是到了世俗能容忍度程度了,必须要结婚了,结给自己看还有大家看的。
到底是留洋回来的人,对于婚姻跟爱情,有着很深刻独到的见解。
冯二爷心里面磨了磨牙,笑的时候就带着一点儿狞笑,“我若是只是为了结婚,早就结婚了,大哥,你也不看看我多少岁了,我等了许多年。”
“那也不一定合适。”
冯大爷心里面也磨了磨牙,兄弟俩的性格差不多,他原先就想过,只是今日里特别的想而已,男未婚,女未嫁,他也不想传出来兄弟阋墙的丑事来,所以,有什么事儿,还是兄弟俩私下里解决比较好,不要闹出来大家难堪。
这是翻脸不认人了,冯二爷心里面恨得慌,大哥多年不回家,一直外出求学,家里本来就是格外重视。
这是长子,继承家业的,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老爷子,都特别的注重长子的脸面,但凡是冯大爷说的事儿,老太太也是要慎重考虑的。
冯二爷不由得心里面冷笑,这个要跟我争,怕事不会让着你,家业给你也就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哪里不能建功立业了,只是这样的那祯禧,还真的是就这么一个。
“大哥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此事对你不住,既然是跟冯家有婚约的,我也是冯家的儿子不是?”
冯二爷丹凤眼,一下子锋利的眼神直入冯大爷的鬓角,“我竟然不知道,你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你回来才不久。”
冯大爷自己笑了笑,他也是个脸皮极为厚实的人,两兄弟,谁的面皮也不小。
“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感情的事儿,谁说得清楚呢?若是说的清楚,那姐儿也不能病了不是?”
他观察到细致入微,今日老二不曾知道人病了,进门以后,那祯禧不曾看他一眼,这便是有猫腻,这场病,未尝不是因为自己弟弟病的。
他自己心里面比较起来,觉得自己只有比弟弟好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是差的,若是哪里差一点,大概是自己不曾等着她许多年,不曾去北平探望过她,看着她长大。
一开始只记得那双手,后来经常的到老夫人这里,每次都遇上她在。
不能说是遇上,只能说是,他渐渐地盼望着见着她,专门挑她在的时间来,比如说,每日里早上,她因为要上学,因此一定是陪着老太太用了早餐再去的。
因此,别人是晚上来,只有他是早上来,早上吃顿饭就走了,顺路的时候,再去松一下那祯禧。
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忙的抬不起来头的时候,然后就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想着明早陪着一起用早饭去,这就是思念了。
有时候见到了,盼着能跟她多说几句话,你说是不是很难为人,大爷的感情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接触的不深,也不是很了解,可是怎么就那么想多看一眼,想着多跟她说句话呢。
都说是熟悉了,认识了,然后才慢慢地有了感情,可是他的感情,来的是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自己,他想着大概是好奇,是欣赏,所以想着亲近一点,不断地挖掘。
两兄弟,一个是细水长流的感情,这么多年下了血本养大的,是冯二爷,感情深厚自然是不必说了。
一个是突如其来的,相互吸引的,似乎是带着一种命中注定的激情一样的,这是冯大爷。
感情千万种,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瞧着蛮好的。
冯二爷听着他的话,倒不至于兄弟反目,兄弟是兄弟,感情是感情,事儿得分开看。
“大哥,您倒是脸大,你愿意,也要看姐儿愿意不愿意了。”
“当弟弟的有些话要说,不当之处,请哥哥怪罪。”
说着起来鞠躬作揖,端的是敬重兄长的作风。
他要说的话,不好听,扎人心,可是管用,让这个飘在上面的大哥,能脚踏实地的,不要去做梦了。
第85章
“不说我与表妹情深义重——”
这个头开的好,不知道的以为是多么的情深义重,这人先前还在那里想着争取一下以后福利,脸也是月亮一样的大。
“表妹与我天生绝配——”
这个衔接也非常好,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冯大爷心里面暗骂弟弟不要脸。
冯二爷侃侃而谈,趾高气昂可以称得上,“年年去看,时时惦记,表妹书法也是我指点的,家中岳父与岳母,每每对我视若亲子。”
意思是不仅仅是付出许多,而且是得到认可的,这叫官方认证,你没有,你就是痴人说梦,赤裸裸的对着冯大爷嘲讽。
再接着来一句,“亲自接了来,本就是为着成婚的,姐儿年纪大了,合该是跟着我提前磨合一下的。”
所以,管你什么事儿,你个国外回来额,怕不是没有摸得清楚形势了,还你要是冯家的儿子,脸真大。
冯大爷总算是有句话可以插了,“磨合的并不好。”
当然不好了,但是冯二爷不承认啊,微微笑着,“大哥多虑了,何曾不好呢?我们好的很。”
“只是难免有些打打闹闹的,我比姐儿年长一些,考虑的事情难免周全,大哥自是不必担心,我与你兄弟同心,自然是不能蒙骗你的,老话儿说的好,打情骂俏嘛。”
兄弟两个,一个脸比一个大,最后冯大爷稍逊一筹,到底是没有冯二爷的脸皮厚,也知道自己做事儿不妥当,被气得拂袖而去。
喜欢吗?
当然喜欢。
想结婚吗?
当然想结婚。
所以冯大爷骂着自己的亲弟弟,打小的土匪性格,小王八蛋一个。说的话,句句是讽刺。
他想要人,家里老太太第一个不同意,老爷子也要上加法,那家面子上也过不去,我们家里的姑娘,任你们挑还是怎么着,不尊重人。
大爷也是一时间被迷了头脑,回来仔细想想,老二说的对,不合适也做不到,只是心里面难免怄气。
坐在那里喝闷酒,寒秋瞧着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畅快,问了司机去了老宅,大概就知道了。
她自己也不去问,只是坐在一边,端着一碟子橄榄,慢吞吞的吃着。
等着人喝醉了,佣人来问她,“怎么办?”
寒秋挥挥手,“没事儿,这里我来。”
她牙都带着酸了,只觉得可怜,喜欢二爷的未婚妻,这兄弟的事儿,最是让人难过了。
“大爷,您回房间去睡吧。”
冯大爷脑子里面清楚的很,只是身体左摇右晃的,有点想吐。
看着寒秋的脸,想着那祯禧大概只是当自己是表哥而已,不由得难过。
到底是难过的,只是看不出来,自己摆摆手,回了房间去。
看着门关上,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大概是睡了。
寒秋站在门外好一会儿,自己手抬起来又放下,到底是放在了门把手上,心里面跳的跟什么一样的,去轻轻地拧把手。
结果咔擦一声,眉头皱起来死死的,这人,竟然反锁了,到底是真喝醉了,还是假喝醉了呢。
寒秋不由得气短,冷清的面庞上好似是挂了霜一样的,还不能发作出来。
心里面也难过,觉得这是防着谁呢?自己家里还要反锁,为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冯大爷喝的烂醉,冯二爷难道不生气吗?
只是还没等着摆谱,酒瓶子刚拿出来,那边刘小锅家里的就来说了,“人瞧着不好,已经抽搐了,我刚去收碗,瞧着一点儿也没吃。”
“再看着姐儿缩成一团在贝子里面,身上都是冷汗,姐儿一个劲的喊着冷,我瞧着脸色都不对劲了,得去医院了。”
这时候感冒发烧,就是有钱的人家,都不去医院的,还是靠着滋补养生的东西养着,或者是喝中药,去医院还是不常见。
外国人的医院,进去基本上就是动刀子的,因此去的人少,要不是没救了,还真的不去医院呢,去了医院就要开刀。
开刀那是不得了的大事儿,中国人的五脏六腑,那是元气所在地,轻易动不得,跟寿限有关系的很。
他不由得动了怒,去看人,已经是糊涂了,赶紧抱着去医院,摸着人腿都是抖得。
事情惊动了老太太,急的眼圈儿发红,“我早上瞧着她精神就不好,想着这孩子平日里见着身子也可,只是没想到到底是底子不行,定是小时候亏着了,以后要补,多补补。”
心疼的跟什么一样,那家的家境,不过是吃饱而已,她清楚的很,孩子长大了,平日里瞧着还行,只是一场病来了,就倒下来了,这不是底子不行是什么?
那祯禧从来了,还真的是没生过病,要不说人活着一口气,挺住了气儿,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要是虚了一口气,那什么妖魔鬼怪都找上来,鬼大概也是欺软怕硬的。
去了医院,还真的不是小事情。
小孩子发烧不吓人,四十度也不怕。
可是到了大人这里,三十九往上,就有点吓人,人都开始抽搐了,那祯禧平日里不事生产,身子板儿,也就是很一般了。
医生要给退烧,退烧针还没打下去,旁边就闹起来了,一个老太太就进来了,拉着医生的手就开始干嚎。
那祯禧本来半死不活的,一下子就痛不欲生了,躺在那里呻吟一声。
为着是什么,老太太的儿子要生产,只是怀相不好,她不愿意来医院,在家里难产。
来医院了,都是男的,孩子要掏出来,不是顺产的,这就是大不孝。
她要孙子,可是信不过这些洋玩意,从肚皮里面掏出来的孙子,那还是孙子吗?
被人看过的儿媳妇,还是儿媳妇吗?
可是产婆说了,不去医院,一尸两命,她前面已经没了俩孙子了,想要孙子要红了眼。
加上亲家母帮着说话,因此这是到医院里面来了。但是老太太不放心啊,对医生一百个不放心,她就是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能掏出来呢。
她什么也不懂,也不想懂,但是还管的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道理最懂的人,也是最开明的人。
孩子难产出来的,她要抱回家。
医生肯定是不让的,“太虚弱了,产妇血都没止住,要等等。”
生下来的孩子,指甲盖都没长全了,产妇下面一直有血,这样子回去了,还是要送来的。
结果老太太就要闹着走,无非就是靠着大嗓门干嚎,又凭借着不讲理,“医院就是骗人的,坑钱的,坑着我进来,花了百把块掏孙子的钱出来,结果孙子指甲盖都没出来。”
她说医院就是个骗人的,钱花的流水一样的,一个是舍不得钱,一个是大孙子也出来了,她喜欢的很,其余的就不想管了,抱着孙子回家去就好了。
冯二爷看着拉扯不开,“再喊人来。”
结果医生短缺,还真的就是没有了,他气急败坏,只把住了老太太的手,给一下子甩到门外去,们关起来,对着医生说,“打针。”
医生身上都是汗,一阵给打下去了,还忍不住抱怨,“这年头,没文化害死人,我赚几毛钱,用的都是进口药,还口口声声跟都是我骗人的一样,我这是救死扶伤。”
又对着冯二爷嘱咐,“瞧着,十五分钟看看退不退烧,应该就能退烧了。”
要走,外面那死老太太一直在跳着脚的叫门。
冯二爷当然不让他这么走,“要是不退烧呢?”
医生明显也为难,“一般都能退烧的,要是不退烧就很麻烦了,只能加大剂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