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就是这样,他不会的,就加大剂量试试。
可是加大剂量,玩意超过承受能力起反应了怎么办?
这个医生没说,没说副作用,冯二爷瞧着不靠谱的很,去找人来,换医院去,赶紧的。
人卷起来被子就走,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那老太太在走廊里面喜滋滋的抱着孙子往外走,儿媳妇就在医院里,她抱着孙子走总可以了吧。
医院里面细菌多,孙子多难过,这还是秋天嗯,她抱着孙子,就跟抱着一个人参娃娃一样的,丁点儿不漏风,生怕给冻着了。
瞧着了冯二爷,看着他怀里面的人,不由得躲了一下,看那祯禧跟死人一样的,觉得晦气。
冯二爷一眼看过去,只恨自己没有第三条腿,不然一脚过去,老太太再没有精神了。
这孩子果真是十五分钟之内没退烧,还是没有精神的样子,他换了医院去,拿着刚才退烧的药瓶子。
人家看了一眼,也是要加大剂量,这时候医院都是一样的药,没什么差别的。
第86章
医生不是怕事儿的人,只是他总是只肯告诉你这个药的积极作用,而不去为你解读一下这个药的负面作用,比如这个药,用多了,其实会对大脑产生作用的。
可是总有希望不是,冯二爷就比较绝望了,他身子自来是康健,从来不知道大人发烧是要命的事儿。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躺在那里,整个人越发的憔悴不堪了。
强打起来精神给她喝水,被子加上了一床,想着出汗,医生也很无奈,“喝热水,出汗,只要出汗了,人就好了。”
可是那祯禧是冷的,她浑身觉得发冷,这就是很可怕的事情,冯二爷就去倒热水,不知道热水干净不干净,那祯禧不太想喝。
他就起来洗了,用力的去搓了,给她喝,“乖孩子,喝一点,喝一点吧。”
那祯禧不是不想喝,活命的事儿谁不想,只是她烧的已经很舒服了。
人发烧到一定的程度,就不觉得难过了,身体已经飘飘然了,她自己觉得很曼妙了。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冯二爷,她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得来一点煽情的事儿。
“我不喝了吧。”
这虚弱的语气,听得冯二爷一愣,心里面更着急了,这要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灌下去就是了,人已经着急成这样了。
那祯禧心里还记得他说自己脸大呢,微微扭了一下头,看着窗外,眼神无比的忧郁,“喔,表哥不是要纳妾,不是想着去找个红颜知己,兴许我这么去了最好了。”
去了给你腾地方,省的你看我脸大,她心里愤愤不平。
想想人何苦为难自己,感情的事儿,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不想说,其实有很多误会,也有很多需要双方确认的事儿,只是就是不好开口而已,觉得面子薄。
不高兴的时候,不好意思开口,想着如何表达,表达不出来,就开始揣测,就开始患得患失,开始变得忧虑起来了。
那这样的感情,好似是两个人之间隔着薄薄的纱,看起来是一层,其实千万层。
时间累积,每次都是一层薄纱,那可不就是所爱隔山海了。
所以,你高兴了,不高兴了,你得说出来,人长着嘴巴是要表达的,不是光靠爱的眼神波棱波棱的亮的。
那祯禧觉得,还是有话儿摊开了说,她先前表达还是过于委婉了。
冯二爷就急死了,结果听着她还纠结这样的事儿,“先好了,等你好了再说。”
这样和稀泥的话,那祯禧眼泪就下来了,“那不如不结婚了,不结婚的好,到时候我自然是不必伤神了,表哥也可以快活的很,到时候愿意娶谁了,就去娶谁,喜欢就爱两天,不喜欢了就放在一边去。”
“我不要跟你结婚了,我要的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可是你不是,我原先早就应该断定的,等着我好了,我就回北平去了吧。”
这话说的决然,婚约什么的全都不顾了。
要回北平去,一旦回去了,那就是婚丧嫁娶,与君无关了。
给冯二爷刺激的心口顿顿的疼,这孩子,向来是知道如何让人伤心的,扎心窝子的话儿,一句一句的说出来,若不是在病中,应该教训一顿。
话要说出口,“你看看这上海滩上,不说是上海,就说是北平,哪一家里面没有三妻四妾的。我不是要纳妾,只是多个乐子还不行?”
他自己觉得很委屈,不是想着纳妾,他没打算纳妾,只是外面逢场作戏的事儿,顺手推舟的事儿,不是很合理的吗?
这理儿,说给哪一家当家的太太来听,也是应该的,男人应酬的事儿,面子的事儿,这是大事儿。
那祯禧就知道是这样的屁话,她也是心直口快,不绕弯子了,“会有人因为家里姨娘妾室多而高看男人一眼吗?”
“不会的,要是这样,那为什么大家背地里都要说刘公子呢?”
“男人不过是想着用花红柳绿装点自己的男人风采,可是男人风采还真的不是靠这个的。靠着的是雄韬伟略,靠的是心怀天下,不是靠着这些让人高看一眼的。”
这话实在是给男人的脸扔在地上了,不仅仅是冯二爷的,还有冯老爷的,这些正人君子的脸都在地上了,还让她踩了两脚。
揭开那一层华丽的面纱,男人纳妾,无论是多么好的红颜知己,也无论是多么伟岸的男子,撕开这华丽的面纱,下面全是破败的棉絮,发黑发霉。
冯二爷气的心口直跳,杯子重重的扔在桌子上,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只喊着刘小锅家里的,“看着她喝水。”
自己甩门而去,要走,想着我给你寻欢作乐看看,这孩子说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
刘小锅家里的在门外,不知道两个人什么矛盾,只是知道生气了,吓得不敢说话,二爷就是那吃人的阎王一样的,脸色都不能让人看了。
只是难免抱怨,人都这样了,还生气,不知道说话哄着一点儿。
看着那祯禧红红的眼睛,给她喝水,她配合的喝,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比谁都配合。
她自己也是有点欺负人,欺负冯二爷,你疼我,我就多拿捏你一下,你答应了不就行了吗?
结果人还走了,赌气了。
自己咕咚咕咚喝水,然后擦擦眼泪,刘小锅家里的拿着帕子擦,擦不干净。
眼泪珍珠一样的掉,那祯禧自己接过来,自己捂在眼睛上,小声地哭,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她生病了,还是这么难受,知道冯二爷没走,在外面走廊里,就是要哭给他看看。
冯二爷听着了,只觉得头疼,这孩子向来是懂事儿的,虽然他时有嫌弃,只是比起来同龄人,这孩子绝对是佼佼者。
她哭成这样,刘小锅家里的劝都劝不住。
恰好老太太不放心,亲自到了医院,听着人哭,不由分说的就对着二爷劈头盖脸的骂,“你是老虎啊,人都病了,被你吓成这样,你还拉着脸,再不要你照顾了,好好的姐儿,成了这样。”
能不生气吗?
两人的事儿,她清楚,只是不好说。
没想到愣是成了大病了,她是过来人,当然是不希望纳妾了,她丈夫也是纳妾的人,她看得开,也体会到其中一二滋味。
“整日里看什么报纸,学习什么新思想,怎么就不学学国外一夫一妻制。新人士样样都追求新的,见不得我们这样的封建礼教。每日里文明杖文明帽,说着什么民主自由,只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到处拈花惹草。”
老太太对这个老早就看不顺眼了,天天报纸上宣传报道捧得跟什么一样,其实背地里,家里老婆都不要了,喜欢新女性,家里的旧女性不但是不要了,且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国外离婚是有赡养费的,而且男的家产分去一大半的,有孩子就更多了。
可是国内的,旧女性离婚了,一毛钱不给,给一点赡养费的,去要起来就跟打发要饭的一样,看现任太太的脸色,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压低了声音,一句一句的数落自己儿子,简直是看不下去了。
冯二爷给说的也是一脸的蒙,直到老太太说了一句,“你个混账,自己去想明白了,自小我给你请那么多老师,没有一个中用的,白费了我多少心思,回家去,几时想好了,几时再来说。”
老爷子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人后训子的事儿,老太太做的是很顺手的,儿子不求多,一个好的就行了,多了都是债。
冯二爷给说的没个站脚的地方,给撵走了。
老太太沉了沉气,去看那祯禧,好在是已经发汗了,只是眼睛红肿的不能看,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
她这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好好的女孩子,背井离乡到上海来,自己那混账儿子,承诺都不曾踏实过。
那祯禧看着老太太,只觉得对不住老太太,她接了自己来,没想到自己闹成了这样子,打定主意要回北平去,再不来了。
“姨妈——对您不住。”
说完泣不成声,只觉得难过。
老太太坐在一边,看着她脸色好看了些许,总不算是刚才一样的雪白,“哪里就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了,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多好的孩子啊,姨妈喜欢你呢。”
她对待那祯禧,不是当儿媳妇看的,是当小辈看的,做的对的不对的,向来是都要说的,认真教养心疼过的孩子,自己也难过。
好在是发汗了,那祯禧也冷静下来了,对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睡下来了。
第87章
等着第二天早上,那祯禧起来只觉得饿得很,瞧着来送的饭菜里面,有一碗的咸鸭蛋黄,全都吃了,想着要是回家了,怕是不能这么浪费的吃鸭蛋了。
尽可能的多吃了一点,自己换好了衣服,去了老宅。
刘小锅家里的收拾了碗筷,去给冯二爷看,“都吃干净了,姐儿最爱吃鸭蛋黄了,一个也没有剩下来。”
那鸭蛋是冯二爷赶早儿去买的,都是双蛋黄的,又亲自去抠出来了,想着她爱吃这个。
他从没有,下过厨房。
“什么时候走?”
“九点钟的火车,现在跟老太太辞别。”
冯二爷一夜没睡,也不说话,刘小锅家里的不敢动,想着既然舍不得,为何就不去挽留呢,为何就不去承诺呢。
其实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纳妾的事儿了,两个人三观的碰撞,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再没有别的路子了。
“二爷,您不去送送吗?”
刘小锅家里的听着外面车马暄腾,知道人是要走了。
冯二爷只摆摆手,“你去吧。”
等着人出去了,兀自站在窗口那里,站着看下面的车。
恨得咬牙切齿,小丫头,还知道拿捏人了,他回来想着越来越不对劲,现在要回北平去,尽管去,老子不去找你的。
因此站在那里,心想难道不上来跟我辞别吗?
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能不上来跟我告别的,到时候我再跟你掰扯掰扯,一来二去你火车晚点了,看看还怎么回北平去。
那祯禧对着老太太行礼,对着老爷子行礼,再对着冯大爷行礼,冯大爷只是微微笑着,“到时候会去看你的。”
他生意上的往来许多,一年总是要去一两次的,那祯禧知道,“谢过表哥了,届时一定好好招待。”
她回家去,再不来了,这是伤心地,“表哥没来,我也不上去打扰了,就此别过,大家保重。”
竟然头也不回的,眼也不看一眼窗户的,直接就上车走了。
看着车屁股上面的烟,他才着了急,一气儿下楼,遇到老太太,还没等着开口,老太太冷哼一声,直接甩袖子走了,老爷子也不敢搭理他,笑了笑,“我有事儿呢。”
就此出了门,绝对不给儿子留下来一点机会说话。
倒是冯大爷,插着口袋笑了笑,心想看你怎么办?
冯二爷气的脸色都不是色儿了,冯大爷才慢吞吞的笑了笑,“至此,二弟没话说了吧。”
“大哥有话儿说?”
冯大爷也没话儿说了,表妹执拗至此,他看着也发憷了。
要是说什么以后的事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想着随缘,兴许哪天,他们再遇上了,他就能娶回来了。
这事儿,冯二记在心里了,这人可不是好惹的,恰好陪着老太太吃了酒,又去陪着看了戏,老太太心里面正高兴呢。
他指着剧院里面的夫人小姐们进谗言,“说来,大哥年纪也不小了,合该是要结婚的人了,听说他公寓里面有个叫寒秋的,这些年帮助大哥许多呢。”
漫不经心的,给冯大哥来一点颜色瞧瞧,自己美滋滋的,想着表妹大概是到家了要。
那祯禧到了家,只觉得亲切,她大病初愈,精神反而是好了,容易饿得很。
没进去,就先闻到屋子里的油烟味儿,刘妈在灶房里面做饭呢,恰好是午饭点儿。
老爷子手里面拿着喷壶,怕中午太阳热,给晒坏了。
年纪大了,眼不好,那祯禧又不曾给家里提前说一声,他瞧着门口站着好似是一个姑娘。
“您找哪位?”
不想,那姑娘竟然抹着眼泪就开始哭了,老爷子一时情急之下,才一拍大腿,“三姐儿?”
“是我,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心里面啊,急的跟热锅上面的蚂蚁一样的。
“怎么就回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屋子里面四太太跑出来,也急的抹眼泪,上海冯家的人还在,那祯禧不会开口的。
“没事儿,好久不来家里,回家待着。”
仆人带着行李,她的东西都给带回来了,等着人走了,她笑了笑,看着一地的东西,哪怕就是她回来了,跟冯家没有婚约了。
可是老太太依然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的,不曾有过任何亏欠。
四太太只哭丧着脸,“好好儿的,怎么就不要大婚了,是二爷对你不好,还是身边有了人?”
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自来是胆小的人。
那祯禧抿着唇笑,“没有的事儿,我跟表哥只是有一些问题,我们彼此说服不了,只能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