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在线吃瓜——妙利
时间:2019-08-03 08:42:41

  有她半公开的表态在前,加上皇帝陛下早做了无数铺垫,无论宗室还是礼部都没多大的阻力就通过了晋封的圣旨。天德四年六月十六,贵妃陆氏以纯孝慈和、孕育有功之名晋封皇贵妃,又因皇后“卧病”,宫务和凤印交由皇贵妃代掌。
  旨意下达,皇帝陛下还颇有些担忧,私底下逮着刘御医追问了一回:“你之前说皇贵妃忧思过重,如今她还要管着宫务,会不会太劳累了?”
  刘御医这小一个月里都快变成皇贵妃的专属太医了,对她的情况心知肚明,摸着山羊胡子摇头笑道:“娘娘处事精干,以微臣的观察,这些宫务不仅不会妨碍她休息,倒能让她有些许乐趣,不至于太过无聊而东想西想白耗费精神。”
  他意有所指的提道:“其实女人孕育子嗣,说是身体上消耗甚重,倒不如说精神上的紧张不安更可怕。皇贵妃豁达大气,又得您庇护圣宠,本就少有忐忑惶恐之忧。微臣再说一句僭越的,如今她自个儿管着宫务,更是多一份保障和安慰,既是累不着她,您还是别拦着为妙。”
  綦烨昭何曾这样为一个女子担惊受怕过?正应了那句“关心则乱”,若非是他满心满意的深爱陆清浅,不愿她受到任何风险波折,又怎会这般进退维谷,甚至露出几分胆怯来?
  可皇贵妃娘娘却不怎么领情,有时看着陛下当面,好端端的就发了脾气,直将人赶出长乐宫,随意他往哪出歇息。綦烨昭心中苦闷,又不敢与太后诉说,生怕这婆媳俩才缓和的关系又变得尖锐僵硬针锋相对。
  这一日,苦逼的皇帝陛下又被皇贵妃撅了一顿,还得低声下气的嘱托她莫要动气,心中要说一点儿埋怨没有,那绝对是假的。从长乐宫里走出来,七月的大太阳晒的他越发焦躁,干脆挥退了撑起华盖的宫人,自顾自的挑着阴凉小路走。
  他不急着回乾元宫批折子,反而是信步走到了御花园,打算去自凉亭里小憩一会儿。只还没到荷花池边,却有一袭雨过天青的薄衫女子分花拂柳捷足先登,侧颜皎洁柔媚,恍惚有三分陆清浅的风韵。
  定睛一看,原是舒嫔带着两个小宫女进了亭子,呆呆的看着荷花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本是颜色及其出众的女子,只因陆清浅不喜,才一直被陛下无视。綦烨昭想着长乐宫里脾气越发古怪的皇贵妃,也不知心中做何感想,脚步却是径直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他并未刻意遮掩身形,舒嫔先是被惊了一惊,赶紧起身福礼。綦烨昭挥手让她起身,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舒嫔低着头,抿了抿嘴仿佛犹豫。綦烨昭也不催促,只和她一样,看着那片碧绿的湖面寂静不语。
  “嫔妾斗胆,能请陛下去看看李嫔姐姐吗?”舒婉娘鼓起勇气小声问道:“李嫔姐姐失了胎儿一直都很难过,偏当着所有人的面,还得继续强颜欢笑。嫔妾看她一天天的消瘦,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偷偷抬眼,看綦烨昭依旧面无表情,舒嫔的声音更小了些:“非是我与她姐妹情深,实在是她总这样子,凌雪宫里根本无人敢说笑一句,气氛太压抑了。”
  “所以你是出来透透气?”綦烨昭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他何尝不也是被陆清浅逼的不行,跑到这儿来喘口气呢?
  舒嫔无奈的点了点头:“嫔妾自个儿没生养过,不是很明白李嫔姐姐的感受,不过她那么爱您,如果您能去看看她,说不得她就好了呢?”
  她带着一丝祈求的看皇上一眼,双手合十的晃了晃:“您若是何时心情好,又闲着,就千万帮嫔妾这一回吧?”
  这是綦烨昭熟悉的小表情,有三分天真率直,更多的是通透和明理。虽然小意讨好,却并不畏惧他的权利和身份,亦没失了自己的色彩。
  “真是像啊……你这几个月没少学东西。”綦烨昭不知是嗤笑还是感慨,在她强撑恐惧努力微笑时捏住她的下巴:“你做的很对,就这样继续下去。”
  舒婉娘的眼中有些许错愕,最终化为坚定。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那陛下是答应嫔妾了?”
  “是,朕答应你了。”綦烨昭起身带着她往外走:“咱们这就去凌雪宫,安慰安慰你那个难过的李嫔姐姐。”
  这一夜,皇帝陛下难得的翻了舒嫔的绿头牌。陆清浅听后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却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说我要不要帮舒嫔与贵太妃牵个线呢?我觉得她们会相处的很融洽?”她在识海中自问自答,却再无一个熟悉的声音给她出谋划策。
  “罢了,再等等吧,太后——应该也熬不久了。”
  到第二天,綦烨昭依旧下了朝就往长乐宫里去,皇贵妃也依旧由着性子想柔和些便柔和些,想发脾气就发脾气。皇帝陛下心里有些挫败感,不知从何而生,更不知如何消除。及晚膳后敬事房的大太监托着一托盘的绿头牌来时,他稍一恍惚,手指已经鬼使神差又点在了舒嫔的名字上。
  接连两日的宠爱让舒婉娘一时风头无两,更让后宫人心浮躁。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在皇贵妃无法侍寝时被陛下宠幸都不是什么新奇事儿,唯独舒嫔不同——这可是皇贵妃明明白白厌弃过的人。
  可惜她们的幻想和期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次,皇帝陛下被皇贵妃娘娘从长乐宫赶了出来,只这一回陛下并没有再翻舒嫔的牌子,反倒接二连三的往长乐宫送赏,直到皇贵妃消了气,才又乐颠颠的日日点卯般过去蹭饭。
  陆清浅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您不是采着鲜花了吗?还来看我这人老珠黄的干什么?”
  “我这不是来采鲜花吗?看狗尾巴草有什么意思。”綦烨昭好笑的拉她的手,老老实实的承认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吃醋。”
  “你觉得呢?”皇贵妃尖尖手指掐他腰侧的软肉:“我不吃醋,我就想把舒嫔打到冷宫去!”
  她转头愤愤不平道:“故意学我的样子吸引你的注意力?她以为她是谁?我看后头曲苑楼挺空的,她这么爱演,怎么不让她演大戏去?!”
  “好好好,让她演戏去,我再不搭理她。”綦烨昭赶紧劝道,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复又有些委屈:“谁让你总讨厌我呢?”
  “谁让你后头那么多小姑娘嗷嗷待哺呢?”陆清浅冷眼道:“我整日里看后宫的公账,一笔笔一条条全是你那些个小花儿小朵儿的开销,我心情倒是能好了去?”
  总算找到根节所在,綦烨昭莫名松了口气,笑着把玩她披散的长发,随口给她支招:“你那几个大宫女都挺得用的,让她们帮忙盯着就是。何必自己劳神费力,到头来还生闷气与我闹别扭?”
  “我闹你怎么啦,不行么?”皇贵妃娘娘十分刁蛮:“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让我不必与你生分了,有什么都与你直说就是。”
  “是是是,都是我自个儿说的,你高兴就好。”綦烨昭哭笑不得的抬手告饶:“是我的错,娘娘饶恕则个吧。”
  “哼。”陆清浅假作不屑的撇过脸,到底忍不住捂嘴笑开了。皇帝陛下便站在一旁跟着她傻乎乎的笑,早把什么舒嫔之流忘在了脑后。
  两位主子重归于好,无论林公公还是长乐宫的大宫女们都彻底放松下来。舒嫔一朝得宠又失宠,在御花园里被“偶遇”的高位妃嫔嘲笑了无数次,干脆闭了门不再外出,除了初一十五的给太后娘娘请安,就窝在凌雪宫里读书写字刺绣,倒也算是宠辱不惊怡然自得了。
  就在所有人都重新陷入安静甚至“认命”的时候,又有一人异军突起,被陛下连连召幸,风头完全盖过了昙花一现的舒嫔,甚至直追皇贵妃娘娘,几乎是每夜都被抬进乾元宫。而这个人,却是位分连舒嫔都不如,几乎是后宫垫底的——沈宝林。
  沈宝林其人,在后宫其实一直很低调。除了去岁除夕宫宴上替敬妃舒嫔和韩昭媛编舞曲之外,根本不显山不露水,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除了热衷于每天沐浴,自己做形状奇怪的里衣外,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要说容貌,她远不及韩昭媛和舒嫔李嫔,更不要说与皇贵妃比肩。要说世家,她更是低的不能再低,渔阳府不是什么要塞之地,沈家绝没有身份背景让陛下对她高看一眼。
  文采大约是有一些的,只放在才女遍地的后宫里,又着实不够看。至于弹琴唱曲儿——手法唱腔曲目新颖是新颖,可陛下不是个耽于享乐的人,有空宁愿与韩昭媛手谈,或是干脆在长乐宫里陪皇贵妃闲聊。
  所以无论怎么看怎么想,都没人能够想明白,这位到底是怎么得了陛下的青眼,让皇上将她捧上天。虽是没晋位没封赏,但宫妃们谁不清楚——位分这些个都是虚的,唯有陛下的宠爱和生下子嗣才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陆清浅或许算是唯一的知情人,不过表面上,她少不得又与綦烨昭闹一回:“您就算有新宠,眼神也好歹光亮些。沈宝林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您这般抬举着?”
  她说的醋意多过讲道理,綦烨昭自不会生气,只是有些无奈道:“沈宝林有些不寻常,朕还摸不透她身后到底牵扯着什么。总归正常大户人家的姑娘,绝对不会说出那些个匪夷所思的话儿来。偏她还挺谨慎,藏一半儿露一半儿,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清浅皱眉,试探问道:“您是说她并不是真正的沈宝林,而是被人冒名顶替?背后只怕有阴谋?”
  綦烨昭迟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偶尔一句话堪称振聋发聩,让朕茅塞顿开,甚至对朝廷格局都有裨益。可有时候又傻的可怜,仿佛最根本的道理都说不通。朕已经派人去渔阳府讯问沈太守了,如果不是他们找了什么奇人异士教导沈宝林,那这里头的问题就大了。”
  “我倒是很好奇,您是怎么发现她的不妥的?”陆清浅将这个话题带过,八卦的问道:“我怎么记着您以前对她全然没兴趣?”
  綦烨昭想想也笑了:“此事也是机缘巧合,有一回我在御花园散步,捡到一张写写画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上头那些符号看着倒与你当年教给我的女书符号相似,便好奇让林福顺查了查,到底是谁写了又掉下的。”
  “后来呢?”陆清浅越发有兴趣,想知道这位“老乡”怎么露了馅。
  “后宫里就没有那个老货不知道的事儿。他看一眼就说了,这是沈宝林些的曲谱,她惯喜欢用碳条削的尖尖的当笔,因那东西容易抹的到处是,景华宫里负责洒扫的宫人私底下都抱怨过好几回了。”
  既是他有了兴趣,自然会着人将沈宝林查个彻底,而最让他在意的,却是这女子似乎有一种另类的通透。
  “你可知她是如何想的么?她竟是觉得可以不争不抢的当个小小的宝林一直到老,好歹不愁吃喝,还有人帮着收尸。”綦烨昭嗤笑道:“我本以为这是她的欲盖弥彰,没想到她竟真是这么打算的。”
  她背地里说的那叫什么话?“争宠多危险,还不如抱了两个高位妃嫔的腿,然后混吃等死逍遥自在。”皇帝陛下听得林公公的转述时几乎气笑了,也不知这是什么人家,才能养出这样四六不着的姑娘来。
  他从来是恶趣味的——既然你想避宠,我偏不让你避宠。你想乖乖给敬妃韩昭媛当个背地里的抢手,我便偏要让你和她们站到对立面上去。
  翻牌子,临幸,仅这两样就足够打破沈宝林平静的小日子。而她到底不傻,下人的跟红顶白和妃嫔们的白眼红眼看得分明,让她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固宠。
  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会是从波澜诡黠里闯荡出来的皇帝陛下的对手?綦烨昭三哄两哄当够了体贴温柔的床伴,竟是在迷迷糊糊中给他哄出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道理来。
  什么“经济学”,什么“要想富先修路”,什么“舆论战”,看着清醒过来跪在龙床脚踏上瑟瑟发抖的女子,綦烨昭自不会与她客气,干脆揪着她刨根问底。
  只是问的越多,牵扯出来的问题也更多。他又是惊喜又恐惧,喜的自然是自己对朝廷的掌控能有飞跃般的长进,怕的却是沈宝林一个小女子尚且有这般见识,那么教她的人呢?又有着怎样的能耐,会不会对他的皇权带来威胁?
  他并不全信什么“海外仙山”的鬼话,甚至容忍沈宝林特立独行的脾气,随意她折腾些什么。她用尽耐心与她虚以委蛇,在试探中一步步挖掘她最深处的秘密。
  只是这些并不足为缓缓道来。綦烨昭避重就轻的笑道:“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谁要是与你嚼舌根,你只管绞了她的舌头去。至于沈宝林,我自不会是真要宠她,等到尘埃落地,直接赐死也就得了。”
  陆清浅无所谓的点头:“您心里有数就行。”
  綦烨昭便不再提这起子糟心事,将话题转到自家儿子身上:“四宝如今都快成延寿宫一霸了,连带你那三只猫儿也日日跟着,可把母后闹腾的够呛。朕好心让她将人送到乾元宫来,让她老人家歇几天,谁知还挨了她一顿骂,说朕要把她大孙子抢走!”
  陆清浅听的直笑:“母后喜欢四宝是四宝的福气。总归不用她亲自照看,有那么多嬷嬷姑姑宫女丫环呢,您就随了她的心意吧。”
  “她有点子事儿忙活也好,至少精神头不错。”綦烨昭情绪略低沉了点子,揽着陆清浅小声与她说道:“上回母后病那一场,说是已经痊愈了,实则到底留下病灶伤了根基。刘御医暗地里和我说,母后年岁本就不小,若是再受刺激伤了心脉,只怕就有损寿元了。”
  陆清浅一时沉默,过了会儿才淡淡道:“也是我年轻气盛,与她顶撞了两回,倒让她烦闷了一阵子。”
  “哪里说的是你。”綦烨昭哭笑不得的捏她的脸:“难怪说为女人与小人难养也,都多早的老黄历了,朕还能翻出来给你扣罪名不成?”
  “朕的意思是,既然母后喜欢四宝,你也别急着将四宝抱回来。”綦烨昭一边瞅着陆清浅的脸色一边慢慢道:“你现在怀着身孕,等生下来还要养一阵子身体,母后得闲给你看孩子挺好的,你若是想四宝了只管嘱咐我一句,我带他过来给你瞧就是。”
  “你这都安排好了,还与我商量做什么?”皇贵妃娘娘的脾气说来就来,摔手起身坐到旁的椅子上冷眼看他:“我自己生的儿子,我想看一眼还得求了你去?您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
  綦烨昭默然,他知道陆清浅并不会接受,可为了母后,他还是得提出来,甚至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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