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昭仪快人快语：“陛下眼里心里都没有我们，我还是别给他添堵了，总归谁不知道这都是您的恩典？”
陆清浅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实则相比这对母女，綦烨昭更在意的是趁机重新给孩子们序齿。
四宝终于成了名义上的皇长子，等到陆清浅过了封后大典，便是称一句嫡长子也不算过分。所谓立嫡立长立贤立爱，綦堃砚小朋友除了年纪尚小看不出贤不贤，其他几条倒是都给他占齐了。
且陛下日日将他带去上朝，小孩儿安安静静的转着大眼睛，从无丝毫惧怕，亦极少发出声响打扰大人们商议政务，光是这表现就足够大臣们啧啧称奇，私底下没少说此子不凡大有可为之类的话。
若不是他年纪小，只怕陛下能在封后之后直接再封太子。不过以陛下正当壮年龙马精神，完全有时间将大皇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朝臣心中有数，就更不会在乎皇帝如何处置其他庶子了。何况陛下对新生的三皇子也算上心——至少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养母，以丽昭容的位份绝对算不上对三皇子打压与无视了。
至于陛下毫不掩饰的宣布这都是皇后的主意，各位大人表示听一听就好。反正陛下偏爱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既然他老人家要给皇后刷贤惠的名声，大臣们跟着拍马屁说好话准不会错。
五天之后，周宝林在痛苦中生下陛下第四子，陛下应皇后之情，当即给周宝林连升五级，晋位份为正七品才人。可惜就算这般“冲喜”也没挽留周才人的性命——毕竟以孕子丹强行怀孕生子，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能让她弥留三日已是太医院做出的最大努力。
皇后依旧仁慈，请陛下追封周才人为琳贵人，同样以良仪之礼下葬。至于四皇子则被改到晋位为宁妃的洛宁瑶名下，也算给了大公主一个“亲”弟弟作为相互扶持的靠山。
无论宁妃还是丽昭仪，对陆清浅早就心悦诚服，也知道想要日子过的好，一定要教导着孩子们乖乖听皇后的话，不得对大皇子与二皇子有丝毫不敬，更不可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宁妃甚至当着母亲的面直言警告：“皇后能给我一个子嗣，也能将我拥有的一切全部剥掉。父亲和兄长在朝中如何我并不过问，但唯有一点我说在前头，如果事涉与陆家分歧，我在后宫里是绝对不会给家里做任何应援的。”
能教出宁妃这样的女儿，洛夫人绝不是个脑子糊涂的人。随着皇帝一系列的新政被陆续推出，有不少已经小有成效，陛下乾纲独断之威严早已无人能够动摇。而皇后大约就是陛下心中唯一柔软与逆鳞，洛宁瑶要带着一双儿女在后宫生活，就必须始终站在皇后这一头。
洛夫人宽慰道：“你父亲又不傻，陆家简在帝心，我们与他们家拉关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产生分歧？你在宫里好生服侍皇后娘娘，教导孩子们孝敬皇后，就是对家里最好的应援了。”
类似的对话同样在周丽贞与周夫人之间进行。陆清浅投桃报李，在两个孩子满月后常邀宁妃与丽昭仪到长乐宫里玩耍小坐，几个孩子丢在一块儿随意亲近。可惜对綦烨昭来说，唯有身上沾染了舒缓情绪药剂的四宝和小五小六才是“亲生”的，甚至他宁愿抱着猫儿也懒得搭理两个亲儿子，倒让陆清浅无奈了许久，私底下没少和宁妃她们抱怨。
宁妃和丽昭仪虽有些遗憾不甘，可多看了几回也只能认命——并非皇后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不准陛下对三皇子四皇子好，而是皇上当真就不把这两个孩子放在眼里。皇后次次劝诫，陛下次次敷衍，她们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看皇后娘娘面露歉意，宁妃少不得转过头来劝她：“父子亲情也是看缘分的，只当陛下与这两个孩子的缘分浅些吧。他们生在皇家已是幸运，其他的又何必强求？”
丽昭仪更直白些：“没有陛下看重不见得是坏事，我这当母妃的翻一倍的对他好也就得了。知道您是真心待他们，有意让他们常在陛下跟前露个脸，然强扭的瓜不甜，即是陛下没这个心思，您也就别忙活算了。”
陆清浅越发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年里陛下的性情越发琢磨不透。对我和我生的那几个还好些，可看看这后宫妃嫔和子嗣，他竟是当做全然看不到一样。非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是陛下这样的表现，竟让我时不时的有些害怕起来。”
丽昭仪不明所以，宁妃却有些若有所思：“似乎从太后崩逝起陛下的脾气就有些古怪了。听我母亲说，皇上在前朝议事时还算克制，只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罢了，总归他是陛下，朝臣也应当听他的话。可在后宫里，他是有多嫌恶妃嫔们？无视都不算什么，若不是有您压着，他只怕喊打喊杀的都会有。”
丽昭仪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问：“倒是不至于吧……”
宁妃与她关系亲近，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后宫里的事儿你知道几件？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不会宣扬的谁都知道。”
丽昭仪毫不犹豫的怼回去：“我当然比不上你，到处都有眼线人手，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只怕就你的消息最灵通了。”
“我懒得理你。”洛宁瑶随手用帕子拍她，小声对陆清浅道：“您说是不是要问问刘御医，看看陛下是不是真有哪里不对劲了？”
第72章 实施
陆清浅当然知道原因——皇帝陛下的躁郁症从来都没有被治愈, 甚至越发严重, 已经有了冷漠厌世的征兆了。只是有情绪药剂作为缓解，让他表现的与正常人无异，但这也就代表着他对情绪药剂的依赖日渐加深，若是少了几个孩子或是猫儿们围绕身边, 就极容易表现出异常的情绪状态。
他上朝议政时带着四宝, 下了朝就到长乐宫里抱龙凤胎, 偶尔出行也会有一两只猫儿跟随, 倒显不出什么症状来。可猫儿们也是有脑子的, 若是碰上年轻妃嫔故意往陛下跟前凑, 它们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少了药剂安抚, 陛下心情烦躁, 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对那些女孩儿们多有责骂讽刺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只是这些话并不能说与宁妃她们听, 甚至陆清浅还要跟着她们一块儿表现出几分疑虑几分哀愁来。
不管怎么说，有皇后娘娘的照拂，并母妃们位份够高,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陆清浅还与洛宁瑶约好, 等她迁居坤和宫，就让宁妃带着四皇子搬到长乐宫里住，丽昭仪也能一个人“霸占”永寿宫，免得她们大小四个主子挤得慌。
洛宁瑶喜不自胜，连连拜谢，谁不知道从先帝时期起, 长乐宫就是专住宠妃的地方，无论装潢还是摆设都是最好的。丽昭仪却是突然想到旁的事儿：“陛下怎么把延福宫的太妃们都送出去了？听说宗室皇亲们谢恩的折子都快把陛下的御案给埋了，直说陛下是仁慈之君，不愧是以仁孝治国的好皇帝。”
宁妃看了皇后一眼笑而不语，丽昭仪秒懂：“我就说陛下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果然是皇后娘娘贤良淑德！”
“就算你这么拍我马屁，我的好屋子也不会给你的。”陆清浅开玩笑道：“谁让你当年进睿王府就比不过宁妃，等她生了大公主之后更是处处比她矮了一头。这会儿她都封妃了，你还只是个昭仪，就算我想疼你也无能为力。”
“嗐，就我这性子也没法学她那样忍辱负重等个十来年才混出头。”周丽贞不在意的甩甩手帕：“我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别说一整个永寿宫随意我折腾，就是在东西夹道给我个小院子我都认了！”
“你就算了吧，还东西夹道，皇后娘娘舍得委屈你也不舍得这样委屈三皇子。”宁妃与她是真心交好，也不在乎被她吐槽两句，反而笑着打趣她：“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我就该撕了你这张皮子，让娘娘看看你这二皮脸加不要脸。”
小姐妹俩闹的开心，显然并没有因位份不同而心存芥蒂。陆清浅满意的点头，顺便提点一句：“我看着舒充仪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们各自安分带娃就得了，别和她参合到一块儿去。”
周丽贞与洛宁瑶只当她是对舒充仪生孩子时故意陷害李嫔心有不满，自是齐齐点头应了。丽昭仪得意道：“住一块儿就真心相交多好？如我与洛姐姐就一直好的和亲姐妹一样，偏她算计那样多，恨不得踩着人往上爬。”
“可不是，”宁妃捂着嘴坏笑：“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就算要踩着人上位，肯定也挑一个远些儿的，绝不会踩你就是。”
“哎呀你真是坏透了。”丽昭仪故作夸张的用帕子甩她：“是不是等你搬到长乐宫了，咱们就算远些儿了？万一你踩我可怎么办才好？”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呢，她且踩不到你。”陆清浅也被她们逗笑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听到了没有？”
长乐宫里一片欢声笑语，正映衬着凌雪宫中如何愁云惨淡。舒婉娘虽是生了位份，可在内务府的管事们眼里，无论她是舒嫔还是舒充仪都没分别，总之就是个不得陛下喜爱还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小小妃妾罢了。
都说后宫通前朝，若是舒婉娘的父兄得陛下看重，内服务还要给她几分面子。可京中谁人不知左相想给自己的得意弟子谋夺京兆府尹的位置，对舒大人穷追猛打，而陛下对左相多有偏颇，显然是一副默许的姿态。
官场如战场，舒大人一旦落败，轻则贬为庶人，重则抄家流放都是有可能的。若是没了家族做靠山，舒充仪在后宫就是任人鱼肉的境地，便是内务府怠慢了她又能如何？
这形势之下，饶是舒婉娘才为陛下诞下三公主，日子却过的十分不顺。几个奶妈嬷嬷算不得十分尽心，只无功无过混日子罢了，至于所需的布料吃食更是少不得被推三阻四以次充好，偶尔催促几句，反倒惹来内务府的一顿埋怨。
疲惫而无望的度过一天又一天，舒夫人进宫探望时的希冀也越来越急迫。舒婉娘只能数着日子等太后孝期度过，只要她能找到机会侍寝——
落嫣花已经开败，长出了稀稀拉拉的绿色叶子，而按照古籍所书制出来的脂粉已经摆满了抽屉。舒充仪一半忐忑一半期待，终于等到寒冬悄然而至。冬月十七，陛下宣布除孝，开始临幸后宫。
因除孝恰逢皇后来小日子，綦烨昭兴致缺缺的随意翻了几日绿头牌子。虽然与小姑娘欢好的感觉依旧不错，可尽兴之后亦是空虚，甚至不如在乾元宫里带着四宝一块儿睡觉来的舒坦。
无论穆妃还是韩昭媛都感觉出陛下的敷衍和无趣情绪，床笫之间越发听话——或者让綦烨昭说来，便是越发呆板了。实则皇上也烦恼的紧，直到某一日他随手掀出了舒充仪的牌子，倒是体会到全然不一样的风情。
说不上到底是怎样的冲动与愉悦，却让他回味许久，甚至允了舒婉娘在龙床上睡到天亮。天亮起身后，身旁的女子又恢复了平庸的模样，皇帝陛下厌弃的摆了摆手，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舒婉娘衣衫不整的被架出乾元宫，脚步虚浮的扔进了小轿抬回凌雪宫。皇帝陛下有些心虚的抱着四宝上了朝，期期艾艾的到长乐宫里去“领罚。”
出乎他的意料，陆清浅倒是不怎么在乎，只淡淡道：“翻过年去几个小的就算两岁了，你是不是该给他们起名字了？”
綦烨昭不依不饶，拉他的手委屈道：“朕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碰舒氏可好？你别拿这副公事公办的脸对着我，我知道你的性子，你肯定是生气了。”
“我当然是不开心。”陆清浅摔了他的手冷笑：“后宫里谁不知道我看不惯舒充仪？我明着告诉你，我知道内务府克扣了她，只我就是不想管。我是个小心眼的人，她靠学我的样子来争宠，甚至怀上子嗣生下孩子，我没对付她已经算是我大度了！你宠了谁睡了谁都不过是个玩意儿，唯独招她侍寝，却是与我作对！”
“是是是，我知道。”綦烨昭忙赔笑道：“昨晚真的是没注意就翻了她的牌子，以后需再不会了。”
“真的是这样？”陆清浅冷笑：“那她哪来的胆子今儿早上才从乾元宫出来？”
她索性转头去干别的，一壁哼道：“也就是我自个儿躲懒，并不立规矩叫她们来请安，不然今日有的是人要拿这个作伐子看我笑话吧？”
綦烨昭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可越是这样，他越无计可施。陆清浅乐得和他闹起来，索性依着脾气将人赶出去：“您有的是娇花美眷要宠幸，就别在我这儿耗了，该翻谁的牌子就翻去。”
皇上被皇后撅了脸子，后妃们心中有一瞬间的意动。然綦烨昭又将她们的小心思打入谷底——皇帝陛下虽是回了乾元宫，林公公却接连跑了永寿宫与凌雪宫，将小皇子与小公主的大名赐下，并一再点出是皇后娘娘提点，她们当去长乐宫里谢恩才是。
三公主名綦珀玉，三皇子名綦堃砾，四皇子名綦堃砇，都不算是多走心的名字，只简单依照序字和偏旁取的罢了。好在几位妃嫔也没对皇帝陛下有多大的期望，只要能有个“正常”的大名儿上玉牒就尽够了。
光这样还不够，陛下又令礼部将皇后的封后大典定在冬至祭天之前，若不是于礼法不符，礼部尚书冒死反抗，说不得他能直接将封后大典定在冬至日的正日子。
长乐宫里自有林公公兢兢业业的亲自跑一趟，让皇后娘娘可以择日搬进坤和宫去了。有大半年的休整和重新布置，如今的坤和宫是真正奢华堂皇，处处都显示着皇后的殊荣与尊崇。
有他这般贴心安排，又有四宝和龙凤胎作为纽带，皇后娘娘总算是勉为其难的与陛下重归于好。至封后大典过，皇帝独宠皇后二十日，陆清浅风头无两，更是让后妃们再生不出任何小心思。
唯有舒婉娘并没有放弃。她虽没听过“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这句话，却也坚信皇上既然尝到甜头，就总有偷腥的日子在。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就算再爱一个女子，爱到不惜被她拿捏了后院和子嗣，可这也不能说明他就会对爱情忠贞——至少这位帝王心里最爱的，必然是他自己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学认字小课堂
綦珀玉，珀是琥珀的珀（po第四声）
綦堃砾，砾是砂砾的砾（li第四声）
綦堃砇，砇通玟（min第二声），是美玉、玉石的意思
第73章 盛宠（第一章）
不出舒婉娘的预料, 在陆清浅又一次来了小日子，皇帝陛下无趣了几日后, 还是再一次翻了她的牌子。
陆清浅对此心知肚明, 舒婉娘用的落嫣花是经过她强化改良的, 綦烨昭的体验感比原版要高出好几个等级, 当然相对应的，是一旦毒性爆发, 他身体受到的伤害也会更大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