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陆清浅就是要废了他罢了,只这事儿不能她自己动手。哪怕靠着瑞秋大人的存在, 她能做的了无痕迹, 可对一个多疑的帝王来说, 有时候只要心中存疑, 是用不着有任何证据的。
冤有头债有主, 只希望舒婉娘能够将女主光环开大,笑着活到最后吧。陆清浅十分不走心的对着天空祈祷了一句,完全没有对自己暗中推手让舒婉娘最终选择了这条路生出一丝忏悔。
“其实你还可以玩的更大一点。”瑞秋小姐耐心指导:“比如把莲兰香的秘密透露出来, 就不信穆心鸢和韩云衣还能继续保持风平浪静。要是她们能和舒婉娘结成复仇联盟就更好了, 肯定能让綦烨昭的后半辈子过的十分精彩刺激。”
她循循善诱道:“你不是喜欢吃瓜么?还有什么比三个宠妃处心积虑想搞死皇帝的瓜更好更大?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被她们联手拖下水,完全可以把戏台子给她们架起来啊。”
“你也说了前提是我不能被拖下水啊, ”陆清浅摊手道:“所以我需要考虑一下, 通过谁才能不动声色的将局布好,看她们和皇帝陛下相爱相杀。”
要算计皇帝需要周密的布置,陆清浅一边假惺惺与綦烨昭大吵一架, 闭了坤和宫的大门不许皇上进来,一方面利用萧贵太妃出宫前留给她的人手随意拨动几颗旗子,等着她看好的人选揭开这个秘密。
綦烨昭并不意外陆清浅的暴怒和决然,甚至他都觉得自己疯了——明明看着这些女人就觉得恶心,为什么一到夜里,又忍不住将舒婉娘拉上床榻胡搅一通?多少次他恨不得亲手结果了舒充仪,可每次手指掐住她修长的脖颈,又都犹豫着下不去手。
他一边觉得对不起陆清浅,内心午饭抑制的自我厌弃,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夜夜临幸舒婉娘。他痛苦挣扎,可这一次,连他最爱的女人也无法理解他——在陆清浅看来,他就是个骗子混蛋罢了。
他想要与陆清浅欢好,以此冲刷舒充仪刻印在他身体上的欲望追求。可陆清浅眼神冷冷,看他仿佛看一个陌生人。她冷漠的吐出一句话将他彻底拒之门外:“你这个样子,真脏。”
脏?也许是吧。綦烨昭失魂落魄的从坤和宫离开,索性彻底堕落,落进舒婉娘的温柔乡。
舒充仪突然就得宠了。
不似之前那短暂如烟花的盛宠,而是夜夜送入乾元宫,将陛下迷的五迷三道的宠爱。舒婉娘本就是个心思灵巧的女人,熟悉了陛下的身子,也慢慢摸清楚了他的脾气,虽然不似陆清浅那样无论什么姿态都正好合了陛下的眼,可十句话里说对八句总还是能做到。
尤其是皇后娘娘关门“避战”,更给了舒婉娘邀宠的机会。她小意温柔,体贴可爱,又不乏天真善良,最重要的是全无皇后的脾气。就这样哄着哄着,倒也哄得陛下心甘情愿给她升位份,先是被晋位贵嫔,隔了半个月又晋封修容,并赐封号“婉”。
瑞秋忍不住与陆清浅开玩笑:“倒是成全了綦烨昭在原文里选秀时的愿望,就不知道咱们婉修容能不能拉住陛下的心了。”
陆清浅并不在乎这对男女的进展,她好整以暇的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而她选中的揭盅人也被放到了戏台上——不是旁人,正是太后生前最得用的乔嬷嬷。
因乔嬷嬷并无亲眷在京中,陛下索性让她在延寿宫养老,也算全了与太后一辈子的情谊。这日她依照惯例早早起床,在延寿宫侧边的小花园里走两圈松松筋骨,却不防听到有个年轻孩子呜咽哭声不远不近的传来。
她老人家倒没什么惧怕的,循着声音悄悄走近,却是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太监一遍抽泣一遍说着什么。
“……姐姐你死的太冤了,本以为你能救家里一回,谁知道皇上也会杀人灭口的。陛下给穆妃下的莲兰香让她生不了孩子,咱们川蜀名医知道的不少,偏你进宫识破还告诉太后。结果倒好,穆家人根本没帮父亲脱罪,反而说是你气死了太后,把咱爹妈都害死了,还把我送进宫里当太监……”
小太监哭哭啼啼的抱怨声断断续续,乔嬷嬷却只觉得如坠冰窟。她当然记得太后中风昏迷之前正是穆家送了一名医女进宫充作宫女,而太后是带着她在长禧宫里走了一圈,回来与医女密谈后就晕厥过去。
陛下审讯过医女后立刻将她带走,想来如小太监所说,是已经杀人灭口了。如果医女被杀的缘由当真是莲兰香的问题,那么太后惊惧绝望之下心绪涌动心脉损伤就完全说得通了。
待乔嬷嬷思绪回笼,那小太监已经消失不见。乔嬷嬷心绪不宁的回到延寿宫,开始琢磨这到底是上天垂怜让她知晓真相,还是有人故意算计误导,让她和陛下生出嫌隙?
以她在皇宫中的地位脸面,想要找出一个小太监并不是难事。名叫小木子的少年被她三哄两哄威逼利诱下,一点儿不敢隐瞒的把前因后果抖落个明白:“小的父亲姓李,祖辈是前朝有名的御医李济周,我父亲因一桩冤案被县老爷关了大牢要问斩,我姐姐医术了得,听说穆家招揽奇人异士,便自愿卖身给穆家,只求穆家承恩公大人能救我全家性命。”
“结果我姐姐进宫,穆家却突然反悔,说我姐姐害死了太后,勒令川蜀的大老爷将我父亲斩杀了不说,我母亲和我也被贬为奴籍。我母亲不堪受辱自戕随我父亲去了,我却被那些强人捉来净身成了太监。”
小木子一壁哭一壁小声道:“幸好我会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得内务府陈爷爷的看重收我当个孙儿。上回我奉陈爷爷之命去给长禧宫送东西,就闻到娘娘宫中点的莲兰香不对头。”
他将莲兰香分雌雄两种,一般以雌花制香,而雄花有避孕伤宫的作用说一遍。继而抽泣着道:“我父亲早年间采到过几株雄花,专做了不同的莲兰香教我们姐弟分辨。姐姐的医术比我更强些,肯定能闻出长禧宫的莲兰香有问题。”
“我想着太后娘娘是穆娘娘的亲姑姑,总不会明知道香料有问题还让她继续用着,便拐弯抹角的四处打听。各处的姑姑姐姐看我年纪小亦不防着我,倒是让我将事情拼凑出来个大概齐。”
“……好吧,嬷嬷明白了。”乔嬷嬷大怒大惊之下竟是难得的冷静下来,甚至挤出一个微笑安抚道:“这些事儿都是要掉脑袋的,你可谁都不许说。”
小少年连忙点头,抬眼看看她小声嘀咕:“要不是您吓唬我,我都不会跟你说。我虽是被去势了,也想好好活到老的。”
“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到延寿宫里来找嬷嬷。”乔嬷嬷随手将一个荷包塞在他手里,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碎银子。小木子喜笑颜开的点头:“多谢嬷嬷照拂我,以后我得空就去延寿宫孝顺您。”
乔嬷嬷面目可亲的与他拉扯完,转身便查了小木子的身份来历,又与宫外穆家再次联络起来。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小木子当真没什么问题,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的天意。
有陆清浅暗中掩护,陛下并未察觉到乔嬷嬷的些许不寻常,反而是韩昭媛不经意的看出了端倪。在试探几次未果后,韩昭媛索性抓了小木子问个明白,却是被这惊天的秘密给吓坏了。
难怪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宫寒,难怪沈氏会不管不顾的冲撞她,难怪陛下一再给穆妃送莲兰香。她伏在床上哭了一整夜,几乎将眼泪哭干,也将陛下的爱宠全部冲走,只剩下满腔冰冷——
既然陛下不仁,就别怪她报复!
韩云衣不愧是将门虎女,颓废难过了两三天后,便与乔嬷嬷一样,先将小木子的来历查过一回。韩夫人闹不明白自家女儿好好儿的为何要查一个小太监,索性递牌子进宫问个明白。韩云衣红着眼圈儿将雌雄莲兰香的事儿说了,冷笑道:“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我总要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多少人在算计我!”
韩夫人早已听的战战兢兢不能自已,一把拽住姑娘的手劝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您放心,就算要动手也轮不到我。”韩云衣冷漠道:“长禧宫里那位只怕才是正主儿呢。”
韩昭媛是个果断人,她并未选择亲自动手,反而把消息透露给了穆心鸢知道。只她也没将事情真相一股脑儿的告知,而是提醒穆妃去找乔嬷嬷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你们表演八连更
因为设置存稿箱不能直接八合一,所以只能宝宝们自己刷新了~今天一共八章,五分钟一章的速度掉落,记得每章都要看不要跳订哦,妙妙半个月没收益都要吃土啦
第74章 联手(第二章)
穆妃看她说的神秘本不以为意, 然随口问过乔嬷嬷,却见她惊慌躲闪的厉害, 才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穆心鸢是个拉的下脸来的, 直往乔嬷嬷跟前一跪:“我以前不懂事辜负了姑姑的期望, 可我现在真的明事理了。您有什么只管告诉我, 毕竟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咱俩还记得太后姑姑的恩情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涕泪四散,乔嬷嬷急忙将她搀起, 也跟着掉下泪来:“非是我有意瞒着你,实在是事关重大……”
“那就咱们一块儿慢慢想办法啊,总比您一个人担着要好些的。”穆心鸢晃一晃她的手:“好嬷嬷, 求求您了, 您就告诉我吧。”
其实乔嬷嬷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这母子间的算计。想想太后重病, 陛下却不让任何人侍疾, 甚至在太后病故后接连大闹灵堂,老嬷嬷咬了咬牙终于是点头:“那我告诉你,你千万要忍耐, 一定不能闹起来。”
穆心鸢再三承诺自己一定沉得住气, 只是在听完乔嬷嬷的话后,她还是觉得自己要疯魔了:“您是说陛下——”
“嘘!”乔嬷嬷粗糙的手掌捂住穆妃的嘴,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可这事儿说不得,一旦说出来,别说是我一个老奴, 就是您和您身后的穆家,都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穆心鸢的眼泪哗哗往下流,她哽咽着用力点头,乔嬷嬷才将手放开,任由她伏在桌案上痛哭。可是再多的泪水也冲不灭她心中的恨意——陛下若是不想要她,大可以直白的说清楚,她也不是非要穷追猛打死皮赖脸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给她希望又将她的活路都封死?
乔嬷嬷索性把话说开:“你别怪太后非要你进宫,其实这里头多是穆家的意思。甚至老太太还想过给你用孕子丹,等你生下儿子后再送一个姑娘进来固宠。”
孕子丹是什么,穆心鸢自然是懂的。听乔嬷嬷这么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乔嬷嬷则继续叹道:“太后是希望穆家好,希望你好,但她到底是陛下的亲娘,自然更希望维护陛下的体面。”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穆心鸢抽泣着,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说理去。
“谁让咱们是女人呢,女人又有几个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乔嬷嬷摇头道:“我将这些告诉你,不是教你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教你认命。就算是太后娘娘,当年不也是被逼着苦着过来的么?”
可太后好歹有儿子,好歹身后有指望。穆心鸢在心中疯狂的呐喊,无论生个儿子还是女儿,能像萧贵太妃那样跟着孩子出宫去住她都心满意足了,可陛下到底是将她最后这一点希望给彻底抹灭,徒留她一辈子无望。
乔嬷嬷步履蹒跚的离开,穆心鸢擦干了泪水,不出意外的等来了韩昭媛。两人在私底下勾心斗角没少过,这一会儿四目相望,却生出了自怜自艾的可笑感触来。
“罢了,我知道我心机不如你,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穆心鸢率先打破了沉默:“反正我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韩云衣无奈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刺王杀驾陷家族于灭族的危险?还是给他的子嗣下毒下药,走陈氏的老路?”
“都不可能。”穆心鸢苦笑:“陛下身边的侍卫又不是死的,何况皇后手眼通天,咱们任何动静只怕都躲不过她的眼睛。”
韩昭媛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你说皇后——皇后是不是也知道?”
她有些急切的解释道:“乔嬷嬷也好我也罢,查到真相实在是太容易了!我总觉得若是没有皇后的纵容,咱们根本没法这么勾连在一块儿商量对策。”
穆心鸢觉得不可思议:“皇后对陛下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总归我觉得哪里不对劲。”韩云衣抿了抿嘴道:“你先等两日,我定要揪出幕后之人,就算要给人分一杯羹,也好过不明不白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韩云衣是个能干的,可陆清浅自然不会让她查到自己头上。轻轻巧巧的将萧贵太妃的人脉扔了出去,韩昭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下打点寻到“幕后黑手”也安心了——萧贵太妃与皇帝母子本就不睦,之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逃出生天后坑綦烨昭一把一点儿都不奇怪。
无论“萧贵太妃”到底是信手为之还是另有谋划,总之穆心鸢与韩云衣都不准备就此罢休。但仅凭她们两人无子无宠空占着高位的后宫妃嫔,想要报复皇帝陛下显然是痴心妄想。韩云衣想了许久,终于做下决定:“陛下不是不要孩子吗?偏要让他后宫繁盛子孙绵延!”
穆心鸢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颤,小心翼翼的问:“你打算怎么做?”
“给陛下找点儿刺激咯。”韩云衣乖张的笑:“正好陆家三爷调任西垂战场,禁卫军统领换成我父亲心腹,你说那些高大威猛的侍卫是不是比陛下更‘能干’一些?”
“这样不好吧?”穆心鸢有些不忍道。
“怕什么。”韩云衣眼中闪过狠厉:“又不是咱们逼着后妃与侍卫私通,只是侍卫小哥勾搭宫女的信笺放错地方被她们不小心捡到罢了。她们若是谨守妇道自然出不了事,万一她们自个儿春心荡漾,又能怪到谁头上去?”
韩云衣说的狠绝,心中的痛却比这更狠。明粹宫宠冠后宫直追皇后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各色摆件赏赐依旧光鲜亮丽,可这些只一次次的讽刺她不过是陛下立起来的挡箭牌,为皇后分散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罢了。
她曾是多么骄傲的人,入宫前也想过找个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然选秀不是她能改变,綦烨昭的温柔缱绻也曾让她沉迷。她曾骄纵的以为自己能和陆清浅打擂,也曾强忍着酸楚一次次告劝自己陛下不肯能给任何人独宠。直到这一个晴天霹雳下,才让她彻底明白——那个男人是没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