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沐叹口气,这事儿可不好解决,虽他觉得若是封景与田秘两情相悦,他自然是不会反对,但乔菁、田家那么多人,难道想法都能如他一般,这本身就是个大难题。
封沐进了屋内,将肩上的斗篷卸下放进平安手中,暖气冲淡了冷气,封沐跺了跺脚,终于感觉腿脚轻便了些。
封景这几日都待在达观园,十分不自在,又被母后强迫着读书,一直就心不在焉,看到封沐回屋,眼睛瞬间便亮了。
封景放下书上来便拉着封沐的手,一脸关心道:“父王,用过晚膳了么?”
封沐笑道:“当然用过了,就是没吃饱,要不,你去厨房给父王看看还有什么热的汤水?父王暖暖身子?”
封景取了袄挂便出了门,确认封景走后,封沐向乔菁点了点头:“已经打听到了,田泽将军那边路程已近,月底便可抵达京城,这左右不过几日,景儿的事情你也别太忧心了。”
乔菁沉默一会,片刻后道:“那要是景儿见过田小姐后,还是这般心境,那该如何是好?”言语中并未太过乐观。
封沐心里腹诽,待田家上京,封景或许真就如你想的这样!但又不好太过刺激乔菁。
“好啦,田泽将军还未回来,蜜儿小姐也还未见,景儿或许能转变心意也不一定呢。”
想了想,又抚上乔菁的手背:“我这两天也让暗一查探田秘了,那确实是个好孩子,且田秘对景儿毫无私情,这几日并未联系景儿,说不一定是景儿自作多情呢。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景儿心志不改,我们为人父母的不也是希望景儿开心快乐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真的不必太过忧心。”
乔菁转眼看向封沐,封景是自己的孩子,他如此这般这种事情自然无法与外人说,封沐是封景的父亲,虽以前并未付出,但此次,封沐确实也尽心尽力。这几日,她也知道封沐在他两之间来回安慰,她也如封沐所劝说的那样做,压抑着自己脾气,好在这几日,景儿与她的关系已有所改善,不然因为此事,将母子感情消磨,乔菁觉得自己一定受不了。
乔菁低头将眼中的泪花搽拭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一次她真的十分依赖封沐,封沐再忙,她也盼望着封沐每日能回王府,看看封景,和她聊一聊。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脆弱,但就是突然特别想依赖一个人。
封沐见乔菁情绪有些低落,缓缓拍了拍她的背,待乔菁情绪缓和后又说:“还有陈夫子那边已经请辞,景儿那里明日还是放他出去国子监上学吧,总不能一直拘着在府里,又不是乔誉那混小子。要是因为我两反对,他反而生出些叛逆的心思,反倒错了。而且田秘明日就出京去接田洋,想必就这几日应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乔菁先是自然不答应,但考虑到封景这几日的表现,确实如坐针毡,心中忖度着这田秘近几日不在京城,便艰难的点头答应了。
封沐微微松了口气,侧着身体对进来的封景眨眨眼睛,总算不用每天回来都看到封景的苦瓜脸了。
封沐两方安抚好,乔菁近日也累了,便催促乔菁早些休息,便到了封景屋内。
“父王能帮你的,全都帮你了,田蜜小姐也快回来了,而田公子明日下午才会启程,你的时间很少。”
听着父王的话,封景本来高兴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你已是一个男子汉了,对王府,你有责任,对母亲,你该尽孝道,其中的轻重你自己得分辨清楚。”
封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他辜负了乔菁的信任,选择了满足封景的期盼。
封景点点头:“父王,景儿知道让母后伤心了,但只需明日一天,孩儿确认心中所想,便能下定决定了。”
封景眼神中那股坚定,封沐不了解,说句难听点的,他从未谈过恋爱,不明白这短短一个多月,封景是如何这么肯定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是田秘的。封沐也坚信,爱情是神圣美好的,他今生今世是没有办法拥有爱情的,所以他也不忍阻止封景对这段爱情的追逐,虽这样说十分矫情,但封沐现在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但作为封景爱情的旁观者,封沐认为对乔菁来说对方是田秘其实算是一个好消息,并不用太过于担心。暗一找程越问过,也观察过田秘,田秘对封景确实也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交情,而且因为封景的热情,田秘也已经尽量避免与封景多接触了,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封景的自作多情。
封沐隐晦的对封景投去怜惜的眼神,只希望这段感情不会影响到封景,毕竟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一切都将归于平淡。
只是乔菁这边,这段时间一直得压抑着怕影响母子之间的感情,一直忧心忡忡,后续还有与田家的亲事,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又是否结的成?若之后封景长时间不愿走出来,倒是不知道乔菁吃不吃得消。
王府,夜深人静,乔菁今日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与封沐一起早已入睡,但皇宫中,玉荣做在案前,却迟迟未睡。
就在半个时辰前,德妃产子,九皇子嗷嗷降生,获得了平武帝的全部关注,这是今年皇宫的唯一一个儿子,封御的开心虽不显眼,但她作为陪伴了封御十多年的妻子又怎能不知。
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很久都没有那么仔细的看过封御了,封御依旧年轻,卸下威严的皇帝外衣时,看上去宛如二十多岁的少年,与大皇子站在一起也更像是兄弟,不像是父子。
玉荣对着光可鉴人的铜镜,细细抹了抹眼角,居然已经起了细纹,原来自己已经老了么?
从皇子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玉荣可以说,自己双手说不上干净,但绝没肆意戕害别人姓名,但近来,她却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她能感受到,皇上已经不中意他当年抱在怀中长大的大皇子,现在,他更偏爱那些天真年幼的儿子。
前几日,父亲来找她:“自古以来,身为皇帝最恨外戚专权,玉家前两年,不懂事儿被哄的高高的,等反应过来,已是被架在火上,现在玉家的的光景就如累卵危楼,自断臂膀已经来不及,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大皇子。”
原来她以为皇上对玉家的看重都是假的,玉荣轻抚着桌上的粉色情蛊,当日鬼迷心窍的留下了这怪异的东西,看来真如玉汝所说,生命中所有的巧合都会在你今后留下或轻或重的一笔。
玉荣惨淡的一笑,又瞬间压抑了下来,转身吩咐宫人:“将琪安叫过来,就说本宫找她有事。”
第二十一章
年根底儿上,每家每户的事儿总是特别的多,封沐这边从陈三便上京后也未收到有关于旧令牌的消息,本来是打算放长线吊大鱼,但后来又想想自己这身板儿本就不牢靠,要是被大鱼拖到水里了,那就得不偿失。金矿已经进献给皇帝老哥了,其他的产业心下一横,让陈三便那里负责将牵出来的所有暗线经过整理之后能露在明面上的产业已全部整理并正规并入了王府的账户,不能做的,宁愿亏损不要,也让找各种方式处理了,那些没有消息的私密产业,封沐想管也管不着,若背后那人对王府有所图谋迟早也会露出水面的,还不如坐等兔子撞树,来个不劳而获。
只是在年根儿底上王府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产业,封沐也找不到理由与乔菁解释,便想着只能耍赖躲懒不说,反正产业已经到了王府,难道还能丢出去不成。不过出乎封沐意料的是,乔菁并未找封沐核对,而是主动安排人去接手。
本来预计在十二月中旬完成的刑律热点参考资料在十二月初便已定版,之后的审核及出版工作已于封沐无关。
封沐半躺在一旁,听着平安有鼻子有眼的讲着京城的各种消息,九皇子在这年根儿上降生,又被赐名封尧,连大觉寺的太后都为封尧在满月时写了贺词,倒是让德妃在京中出了好大的风头,而德妃的家人却低调的很,倒是未听得什么消息。
他此前也去见过那小婴儿,是个不怕人的,见人便弯着眉眼笑,惹人的不行。听封御说,刚出生时眼睛虽闭的紧紧的,但皮肤雪白,也未大哭过,这粉雕玉琢的可爱劲儿便远胜其他的孩子。京城中传的没错,封御确实是很喜欢那个孩子。
封沐的爹威淳帝,在位十九年,封御二十八岁才熬到了威淳帝咽气前的最后一秒才当上太子,继任皇帝。六年的兢兢业业换来现在的太平盛世,而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现在已经十六岁了,皇帝先是皇上才是父亲,虽都是亲生孩子,但若是惦记着他那个位置,怕是父子之间也无情分可谈。
封沐撇撇嘴,皇后也忒不容易了,一婚嫁就得催着生儿子,等儿子长大了吧,皇上正当的风生水起的,等皇上退位,儿子都老了,下一任基本上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后这个位置真惨。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故事,封沐也就只当听个闲话。对于封沐来说的一个好消息,便是后院那边已有一人主动联系锁秋,说明想要出府单过的想法,看来琐秋前期的工作还是非常有成效的。封沐也不矫情,愿意在王府过完春节再走的,那就晚一些再走,当然在走之前封沐会代表王府会出一份丰厚的银钱,送他们偷偷的出王府,但一旦只要自愿出了王府,与王府便就再也无法牵扯上任何瓜葛了。一辈子活在王府或许吃穿不愁,但封沐不会给她们任何期望与盼头。
这事儿肯定得和乔菁先报备,乔菁想想还是同意了,反正十六年前也经历过一次了遣散后院,也不怕现在再经历第二次。乔菁抿了抿嘴,唇角漏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只不过就是这一次怕是京城那些长舌妇又会在她的身上安一条妒妇的名头了,呵,不过也无所谓了。
学堂那边的刑律学习渐渐上了轨道,王、薛两名夫子带着白素倒是将学堂的知识点理的通通顺顺的,知道封沐负责了刑律考点的资料书后,也便更是多投入精力。
封沐也不小气,学的好的,奖励些有趣的新奇值钱的玩意儿也算是督促大家更加进步了。学的不好的,惩罚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连着三四天都只能吃荤而已,算是一种学习的情趣吧。
王府上下,这一月都忙的不行,年前的各项人情走动,下人的清点盘算,封沐在一旁学习,看乔菁井井有条的处理,是打心底佩服。
不过乔菁也有难事,就是已经提前放陈夫子回家过年了,但封景新的夫子却一直没有着落,最近京城中稍微年轻一点的举人都在准备春闱。乔菁请的年老的夫子,封沐又不同意,最近接触的大多数年老的夫子文学才华倒是好,但思维太过于古板,封景作为王府的继承人,不需要参加科考,甚至不需要在学子间闯出个什么名堂,封沐最想是让封景多去开阔眼界。
所以便一直僵持着,请夫子的事情只怕得等到会试后再考虑了,而且现在封景只怕也无心向学。
那天天色有些昏暗,冷气打着璇儿往封沐的脖子里钻,在王府门口看到封景出府时,封沐便吩咐了暗二偷偷跟着,也不正的是为了偷看,田秘毕竟有功夫傍身,也怕到时候封景求爱不成,被揍了也好有个帮手。不过据暗二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世子一早就站在定远将军府门外不远处等待着,等田秘一出来便凑了上去打招呼,但田秘直接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给了封景一个无视的背影,丝毫没有停留。
这都能爱上,封沐不得不感叹一句,封景是个牛人!
随后的这些天,封景除了去国子监,便是呆在家中,神情落寞,也许久都未见到封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了,封沐十分担心封景这个状态,但乔菁是难受并开心着。
田泽将军与田小姐虽然上了京城,但最近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乔菁也不适合去田府拜访。然而乔菁已与田府的老太君通了信息,就待开年挑了吉日便交换聘书,那封聘书也是先给封景过了目的,也是希望封景早日断掉这份念想。但奇怪的是,封景并未有任何反对意见。
但聘书交换之后,封景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不似高兴又不似难过。好在封沐最近也无其他的事儿,便只好采用最笨的办法,每天守着封景。
“你母后可是不会放弃与定远将军府的这门婚事的,你迟早会同田蜜小姐成婚,田蜜小姐的终生托付给你,你若心里想着其他人便是对田小姐的辜负,知道么?”封沐每日都对封景提醒,他其实不太同意这场婚事,要是封景将田蜜当做替身,那这对田蜜不公平,他争取了让乔菁给封景看过聘书,但封景并未表示拒绝。这场婚事是他与田将军定的,如果没有理由便悔婚的话,便会有损田蜜小姐的闺誉。
封景恍惚着手一松,将手中的茶水打翻在地上,吓了封沐一跳。
“父王,您见过两个人耳廓内的红痣长在同一处的么?”封景幽幽抬头问了封沐一句。
“什么耳廓、痔的?”封沐也不太明白封景想问什么?
平安过来将茶杯捡起,放在桌上,封景指着蹲在地上的收拾的平安耳廓说:“景儿观察过很多人的耳廓,都不相同,平安的耳廓就与琐秋的耳廓不一致。”
封沐更为疑惑,难道这些天封景发呆都在想这个问题?
封景盯着封沐说:“父王,您还记得上次在酒楼孩儿被打的事情么?”
封沐点点头。
“那一次,孩儿与云轻下楼时看到窗台那里背光坐着一个人,他的耳廓和耳廓内的红痣却与孩儿小时候见得那人一模一样,那人的容貌也与孩儿近日看到的画像一般无二,却一身男儿装扮。那时,孩儿如鬼迷心窍一般,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小姐”,便被其殴打。”
“后来,孩儿与云轻去国子监的路上,遇到了封轩堂弟,他言语欺辱于孩儿,却被骑在马上的田秘教训了,那种神态真的与孩儿当年见得那人很是相像。”
就算封景不说,封沐也知道,封景口中的那个人说的就是田秘,红痣可变,但每个人耳廓的形状确实不是完全相同的。但封景是怎么确定那个耳廓的形状就是田蜜的呢?
还有封轩,那个小胖子侄子,这才上京多久,就敢欺负他儿子!找削呢!
“再相像的两个人,手指的纹路与耳廓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耳廓是里面有骨头和血管,外面是皮肤,这足以作为一个人的个人特征。难道你以前见过田蜜?”
封景眼珠微转后,又沉默不作声了,大概半柱香之后,封景抽出封沐手中的书,认真的看着封沐的双眼:“父王,景儿怀疑,孩儿认识的那个田秘就是田蜜小姐。”
封沐挑眉,这封景懵成这样了,还知道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事儿你先同你母后说,父王得先研究研究。”
看封景忙不迭的点头的样子,封沐暖心的笑了笑,若是真是同一人,那便是最好了。
同意定亲的田将军!突然出现在宣州的田秘,上京路上从未露面的田蜜?而田老太君又是否知情?呵,田府的人真的是很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