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不懂事,奴婢自会教训,王妃何苦怄气呢!”贴身侍女秋萍一边为她顺着气,一边劝慰。
“把她赶出去,我身边不需要这种自作主张之人!”信王妃喘着气,艰难地挤出一句。
“这会儿把人赶出去,岂不是更让人笑话么?”
“被人笑话也总好过把那魔鬼引来,我好容易安生了几年,着实不想再以身侍……”信王妃脸色苍白,想到那几年地狱一般的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缠绵病榻药不离口又有什么要紧,至少有安生日子过了。
“秋萍姐姐。”忽有小丫头在门外唤,秋萍顿了顿,低声告了退。
信王妃阖着眼眸,靠坐在床头上平复心情,听到秋萍走进来的脚步,眼睛也不睁便问:“有什么事?”
“唐庶妃着人送了帖子去唐大人府上。”
“蠢货!”信王妃陡然睁眸,冷笑道。
“唐松年只得一女,据闻爱若珍宝,不管她是否知情,一旦唐筠瑶当真被恶狼盯上……没有了唐松年,她唐筠柔什么也不是,我等着她被恶狼撕裂!”
“但是王妃,若那人果真看上了唐筠瑶,王妃的存在便成了他迎娶唐筠瑶的最大障碍,毕竟丞相嫡女可不会给人当妾。”秋萍忧心忡忡。
在外人眼里,王妃终日缠绵病榻,突然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信王妃瞬间也想到了这个,不禁打了个寒颤。
以那个人的性子,是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来的!
——
唐筠瑶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到信王府去,便接到了唐筠柔送来的帖子。
她阅罢合上帖子,在阮氏询问的视线中笑道:“大姐姐相邀,我怎能不去。”
阮氏蹙眉,总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要去也可以,不过不能一个人去,得找人作陪。你大姐姐……”
“娘若不放心,我叫上五公主一起,听闻信王妃身子不适,五公主也可以探望她的二皇嫂。”
第99章
五公主闷闷不乐地抱着皇后生前常靠着的软垫坐在地上,天熙帝疼爱地揉着她的发顶,听了宫人转达唐筠瑶的意思后,见她似乎提不起兴致,叹息着道:“去吧!去探望你皇嫂也好,散散心也罢,出去走走,莫要总憋在宫里头胡思乱想。”
“父皇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同意我出宫的么?”五公主不解地问。
“以前你性子跳脱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你长大了,父皇自然便会放心。”天熙帝含笑道。
其实他真正想的却是让五公主出去散散心,皇后薨后,他膝下那般多的皇子公主,切切实实地为皇后守孝的只有豫王和五公主,这两个都是实心眼的孝顺孩子,他自然要多看顾几分。
“去吧,父皇给你安排得力之人,早去早回。”
五公主转念一想,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小唐唐了,而且二皇兄的府邸她还没有去过呢!趁此机会去看看也好。
待到了那一日,唐筠瑶一大早便先进宫来,接了五公主一起往信王府而去,注意到跟着五公主侍候的是一个脸生的宫娥,并非一直侍候她的那一位,心中有点儿奇怪,但是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唐筠柔没有想到连五公主都来了,一时意外不已。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能有这般大的脸,请得动最得宠的静安五公主。
彼此见礼毕,五公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通,侧过头去对唐筠瑶道:“小唐唐,你这个大姐姐和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呢!”
“我和大姐姐又非嫡亲姐妹,自然长得不相像。”唐筠瑶笑着回答。
五公主又打量了唐筠柔一会儿,直接下了结论:“还是小唐唐更好看些!”
如此直白不留面子的话,也就向来我行我素又得宠的五公主敢说了。
唐筠柔脸色有点儿僵,也觉几分难堪,只是却不敢得罪五公主,唯有僵笑着道:“三妹妹一直是我们姐妹当中最出色的。”
五公主难掩得意,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小唐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样样出色。”
唐筠瑶无奈地瞥她一眼。你看着长大的?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唐筠柔笑得更不自在了,正想请她们到水榭那边,五公主便又道:“二皇嫂住哪儿?她身子抱恙,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探望探望。”
唐筠柔自然不敢拒绝,不得不带着她们往信王妃所居的正院而去。
信王妃正靠坐床头不知在想什么,听闻唐庶妃带着五公主和唐姑娘往这边来了,便吩咐秋萍把窗打开一些,也好散散屋里的药味,免得熏着了五公主。
唐筠瑶虽是头一回到信王府来,可是这辈子也在各种场合见过信王妃,不过自信王妃得病后便一直没有见过了,乍一看到病中瘦得颧骨都突了出来的信王妃时,不禁吃了一惊。
五公主亦然,连忙上前去抓着信王妃的手,关心地问:“皇嫂怎的瘦得这般厉害?太医怎么说的?都这般久了,身子便没有一点儿好转么?”
“都是些老毛病,只能慢慢养着。”信王妃拍拍她的手背,又望向她身后的唐筠瑶,见她长就一张芙蓉脸,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眸若秋水盈盈,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关切,不得不感叹果真是个难得的佳人,难怪信王那头恶狼会瞧上她。
她定定神,含笑道:“几年不见,筠瑶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
唐筠瑶上前,正要说几句话,忽听身后响着侍女的问安声:“殿下!”
“殿下!”唐筠柔率先迎上前去,娇柔无限地行礼唤。
哪知信王却并不像平常那般温柔体贴地把她扶起,而是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神情也有点儿委屈。
“原来五皇妹与筠瑶妹妹在此,本王倒是来得巧了。”信王背着手,唇畔含笑,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唐筠瑶站着的地方瞥了一眼,温和地道。
“二皇兄你怎的还在府里?”五公主惊讶地问。
“王妃抱病,本王如何放心得下,自然得留在府中。”信王叹息着道,说话间便已经在床畔坐下,体贴地为僵着脸的信王妃掖了掖被角,温柔地道,“本王瞧着王妃的精神比昨日要差些,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信王妃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种感觉就被是被一头恶狼盯着,说不定下一刻恶狼便被扑上来把她撕裂。
尤其是她看着信王脸上虽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可眼神的厌恶却是丝毫也不掩饰,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妃你冷么?我把窗关上。”唐筠瑶关切的嗓音在屋里响着。
“不必了,开着窗透透气也好。”信王妃忙不迭地道。
“还是听筠瑶妹妹的,王妃也要多保重,万一又着了凉,岂不是更让本王担心?”信王不赞同地道,而后转过头来,望着唐筠瑶的眼神愈发温和,“屋里味道重,五皇妹与筠瑶妹妹先到外头坐坐,免得熏着了。”
见唐筠瑶似乎想要说话,五公主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的袖口,率先道:“好啊!我们也不敢打扰二皇嫂歇息。”
说完,拉着唐筠瑶便走了出去。
唐筠柔正想趁着她们不在之机在信王妃跟前显摆得宠,哪想到她还没有上前,信王便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跟着作陪?”
唐筠柔彻底愣住了。
那厢五公主拉着唐筠瑶的手,趁着身边没有信王府之人跟着,压低声音问:“小唐唐,你觉得二皇兄怎样?”
“温和贤良,礼贤下士。”唐筠瑶不明白她为何有此问,遂将外间流传的这番评价照搬过来,又在后面补了这么一句:“方才瞧着对王妃也处处体贴入微。”
“真是个笨蛋!二皇兄方才在演戏呢!他待皇嫂根本不像方才表现出来的体贴,也就骗骗你这种无知小姑娘罢了!”五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她。
跟在她身后的宫娥飞快地抬眸望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了眼帘。
唐筠瑶如何看不出方才信王只是演戏,只是没有想到性子向来大咧咧的五公主也看出来,也不知该说信王演技拙劣,还是该说她小瞧了这憨姑娘的观察力。
“可是他为什么要演戏呀?”她故作不解地问。
五公主冷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反正二皇兄不安好心,你莫要被他骗了!”
唐筠瑶惊讶,只是心里又有几分感动,抱着她的手臂低声回答:“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难不成我会害你么?”五公主清清嗓子道。
唐筠瑶:“……”
看着长大什么的真是够了,你也就比我大不到两岁。
“相比我这个真正的姐姐,三妹妹待公主殿下却更好,倒更像是亲姐妹一般,让人瞧了好生嫉妒。”唐筠柔不阴不阳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着。
“那是自然,我待小唐唐好,小唐唐自然也要待我好,旁人是比不了的。”五公主笑眯眯地抢着回答。
唐筠瑶挑挑眉,干脆装乖巧地跟在她的身边,任由她替自己应付唐筠柔,心里却想着要怎样才能见小五一面,却又不会给她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五公主身份贵重,唐筠柔纵有再多的脾气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发泄,本是想着在唐筠瑶跟前炫耀一把才把人请来的,哪想到还请来了一个惹不起的小祖宗,生生把她给憋死。
她干脆闭嘴不再多言,只带着她们到了水榭处。
信王府水榭环水而建,迎面而来的清风还带着微凉的水汽,拂到脸上更是一片清凉怡人。
“本王依稀记得筠瑶妹妹今年便该及笄了,只不知及笄礼何时举行?”几人落了座,信王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钻了出来,一番见礼后在上首坐下,眼神柔和地望着唐筠瑶问。
“哎呀,二皇兄问这个做什么?到了该知道之时自然便知道了。”五公主依旧笑眯眯地抢着回答。
这个皇妹我行我素又不怎么按常理出牌,信王自然是清楚她的性子,故而也不在意,依旧温和地望向似是害羞地微微低着头不说话的唐筠瑶:“好些日子不见,筠瑶妹妹似乎清减了些……”
“噗嗤……二皇兄真会说笑,你一个大忙人,平日里忙得跟什么似的,又要操心二皇嫂的病,哪有闲功夫注意人家姑娘是胖是瘦,一听便知道是客套话。”五公主吃吃地笑了起来。
信王脸色微僵,有几分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自然不好接她这话。
他掩嘴佯咳一声,不得不再次转移话题:“都说姑娘有巧思,筠瑶妹妹以玉簪作饰,衬以珍珠,再配以银丝,倒是愈发可见巧思,更有一番……”
“玉簪是我给她插上去的,银丝珍珠坠子也是我硬要给她戴的,二皇兄,我是不是很有巧思呀?”五公主高兴地问。
信王脸上的笑容有点儿挂不住了,不得不再拢手掩嘴佯咳:“很有巧思,很有巧思……”
这该死的多嘴丫头!
第100章
唐筠瑶憋笑憋得辛苦极了,也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看到她脸上根本掩饰不住的笑容。
唐筠柔便是再笨,此时也看出信王对唐筠瑶怀的什么心思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死死地绞着帕子,望向唐筠瑶的眼神充满了嫉恨与杀意。
一连几回都被五公主把话给截了去,信王心中恼怒,只是却不好发作,唯有借着低头品茶之机掩饰脸上怒容。
五公主却不放过他,一脸关切地问:“二皇嫂身子时好时坏,太医可曾说过是什么病?”
信王一怔,他如何得知是什么病?一个娘家已经不能给他半分助力,病殃殃却老是死不去,生生霸占着王妃之位的妇人,他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耗费心思。
不过,见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唐筠瑶也抬眸望了过来,似乎也对信王妃的病很是关切,唯有随口扯了个谎话圆过去:“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太医也没有法子。”
“咦?不对啊!方才在二皇嫂处,我偷偷问了太医,太医说是自那年二皇嫂小产之后落下的病根,畏冷又畏热,要精心调养着才行。”五公主故作惊讶地道。
唐筠瑶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连唐筠柔也不解地望向她。
太医?今日太医根本没有来过。
信王清清嗓子:“她是打娘胎出来身子骨便有些弱,加上当年意外小产又损了身子,故而你方才问太医的话也并没有错。”
“哎呀!”五公主忽地一声惊叫。
“五皇妹这是怎么了?”
“二皇兄,我记错了,小产落下病根的不是二皇嫂,而是大皇兄身边的彭侧妃。”五公主憨憨地揉了揉耳根,冲他笑得一脸抱歉。
她假装没有看到信王微变的脸色,又狐疑地问:“二皇嫂也曾小产过么?”
信王此刻哪会不知道这死丫头这是故意耍自己,一时又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教她今日处处针对,唯有沉下脸摆起兄长的威严,并没有回答她这话。
“不对啊,二皇兄那般关心皇嫂,处处体贴入微,怎么会不记得二皇嫂根本没有怀过身孕?又怎会不知道二皇嫂到底所患什么病呢?难不成是因为府里的小嫂嫂们太多,二皇兄分身乏术记岔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小唐唐你说对吧?”五公主喋喋不休。
“对,必是记岔了,毕竟信王殿下日理万机,要看顾之人又是那般多,哪里会记得周全。”唐筠瑶笑盈盈地回答。
信王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愈发不自在,想要离开,可看着面前那张明艳动人的笑脸又有点不舍得。
要想俏,一身孝,因处国孝之期,眼前这姑娘打扮得相当素净,身上并无半点多余的装饰,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打扮,也把他满府的姬妾给比下去了。
唐筠柔一直注意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偷望向唐筠瑶时满眼的惊艳,心里恨得要死。
突然,五公主又掩嘴‘噗嗤’一笑,唐筠瑶知道她必是又想到了什么噎人的话,相当捧场地问:“公主你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