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我的颜面真大,头一回来信王府,便能得大忙人信王殿下作陪,天底下再没有比我颜面更大的了。”五公主喜滋滋地回答。
侍候五公主出来的宫娥飞快抬眸望了信王一眼,又瞅了瞅笑得一脸纯真的唐筠瑶,再度垂下眼睑。
信王彻底呆不下去了,本以为两个黄毛丫头最容易糊弄不过,五公主又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他更是不放在眼里,只想着在唐筠瑶跟前塑造出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印象,得了她的好感,接下来再安排别的巧遇,用上几分心思便能把她的心勾过来了。
可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失算了。
“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这便先走了,柔儿,好生招呼五皇妹和筠瑶妹妹。”
“是。”唐筠柔连忙起身恭送他离开。
“难得来一回,大姐姐不如带我们四处瞧瞧可好?”唐筠瑶记挂着严小五,待信王离开后便道。
唐筠柔有心想向她显摆自己在信王府的地位,自然恨不得带着她们四处走走,好教她知道,自己才是信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五公主坐了一会儿便想走的,可见她饶有兴致,便也作罢。
唐筠柔刻意带着她们专往人多之处走去,一路上有不少信王侍妾及下人向她行礼问安,看着那些脸上的恭敬讨好之色,她得意地瞥了一眼唐筠瑶。
这一路走来,唐筠瑶便知道她在王府的地位已经跃居信王妃之上。
“二皇兄的侍妾可真多,这一会儿的功夫便遇着了四个。”五公主咂舌。
“咦?那个小姑娘难不成也是皇兄的侍妾?”五公主忽的往前方一指,唐筠瑶顺着她所提方向望过去,便看到假山石后探出严小五的半边脸蛋。
被人抓了个正着的严小五本想飞快地缩回去,可又见唐筠瑶望了过去,立即冲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她是府上侍妾孙氏娘家的孩子。”唐筠柔解释,随即便沉下了脸,正想喝斥严小五,便见五公主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哎,你过来。”
严小五欢欢喜喜地从假山石后跑出来,一直跑到她的跟前:“你叫我么?”
“大胆,这是当朝五公主,岂能……”唐筠柔斥责,却被五公主打断了她的话,“无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偷偷地望向眉目含笑的唐筠瑶,这才回答道:“我叫严小五。”
五公主乐了:“真巧,我叫赵小五。”
“咦?真的?好巧啊!”严小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溜圆,神情瞧着惊讶极了。
“对,巧极了,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巧之事。”五公主笑眯眯地望着她。
“那你上面也有四个哥哥么?”严小五问。
“对呢对呢,我上面也有四个哥哥。”五公主随口胡诌,乐呵呵地回答。
唐筠瑶忍着笑意睨了她一眼。
“太巧了!怪道我瞧着你好生亲切,原来竟还有这般的缘分。”严小五抿嘴一笑,神情愈发欢喜了。
“可不是么,我也是瞧着你好生亲切,这才招了你来。”五公主逗她。
她一早就看到这小丫头躲在暗处偷偷地望着她们,小脸蛋的表情有些纠结,似是欢喜又似是犹豫,瞧着丰富极了,这才生出招她上前问一问之意。
没想到一问之下才发现果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严小五,你多大了?”她笑着又问。
“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一了。”严小五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比你大得多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叫赵大五或赵老五了?”五公主存心又逗她。
“姐姐长得好看,又是小姐姐,应该是小五。”严小五认真地纠正。
唐筠瑶忍俊不禁,看着五公主乐得哈哈大笑,而后拉着严小五到跟前,如同小时候待自己那般揉搓着她的脸蛋,疼得严小五扑腾着双手哇哇地叫。
好一会儿,五公主才松开作恶的双手,严小五趁机躲到了唐筠瑶身后,一脸防备地瞪着她。
这个赵小五简直太坏了!
唐筠柔皱眉看着她们闹,想要上前说几句什么,可却被五公主身边的宫娥制止。
“庶妃娘娘若有事自忙去,稍候公主若有吩咐再请娘娘。”
自皇后娘娘薨后,五公主还是头一回如此开怀,陛下此番让她出来,目的便是让她散散心,她自然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
唐筠柔心中不悦,一个小小的宫娥也敢拦自己?不过到底顾忌对方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是五公主身边之人,不敢多话,唯有另寻了处凉亭候着,心里却是恨得要死。
自从进了信王府后,她还是头一回被人如此无视,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未出嫁前被唐筠瑜冷待作践。
那厢五公主又逗了严小五一会儿,顺带着将她的身世也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她们一家三口如今暂住在信王府,信王侍妾孙亦芳是她的表姨。
“孙亦芳?应该便是当年姚妃娘娘拨来侍候二皇兄的那一位吧?也是有些资历了。”五公主有些惊讶。
唐筠瑶也没有想到严小五的表姨原来竟是在宫里当过差的。
严小五紧紧地挨着唐筠瑶而坐,对五公主的防备已经在她的几番逗乐中消去了。
五公主又逗她:“严小五,不如你日后便跟着我吧!宫里比信王府要大得多,也有趣多了。”
“不要!”严小五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要跟着爹爹娘亲。”
还有瑶瑶。她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跟我进宫,日后我给你挑一个好夫君,就跟……就跟二皇兄一般有着……”她想到小丫头见过的贵人不多,干脆便拿信王举例,哪知话未说完便被严小五打断了,“才不要!”
严小五飞快地左右望望,这才和她们咬耳朵:“信王殿下又凶又坏,还会打人,才不要跟他一样的。”
唐筠瑶愣住了,飞快地与五公主交换了一记眼神。
严小五生怕她们不相信,小小声地又道,“真的,那日我亲眼看着信王进了那个吴侍妾的屋,一会儿便传出了吴侍妾的惨叫声,可吓人了。”
一会儿,她又狐疑地道:“可是第二日我偷偷溜去看吴侍妾,又不见她身上有什么伤。”
有伤也不会让你看出来啊!唐筠瑶和五公主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道。
“小五,若是可以的话,尽量和你爹娘搬出去住。还有,你看到的、听到的关于这王府里的一切事,都不能再对任何人说,把它烂在肚子里,明白么?”临走前,唐筠瑶不放心地叮嘱。
严小五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那下回我可以去找你么?”
“等你们搬出去住了,我们自然便有更多的机会见面。”
严小五眼睛一亮:“我一定会尽早和爹娘搬出去住的!”
一直到回宫,五公主都是皱着眉,本是想先去向天熙帝请安,可听闻他在御书房议事,不欲打扰,便先回了自己宫里。
天熙帝将手中折子随手往御案上一扔,冷笑道:“又是奏请册立太子,近来这样的折子不停地呈上来,朕竟不知,信王竟有这般多的支持者。”
“虽说陛下春秋正盛,可储君未立,难免会有人钻研一二。”邱仲意有所指。
向来爱与他唱反调的韦良此时难得地同意他的观点:“邱大人所言甚是。”
“松年,你的意思呢?也是觉得册立信王为太子更好?”天熙帝望向始终不作声的唐松年。
“大齐以孝治天下,诸位皇子均乃陛下亲子,何人更适合正位东宫,相信天底下没有人比陛下更清楚。”唐松年不紧不慢地回答。
天熙帝一愣,随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君臣二人视线交接,而后同时捊须而笑。
邱仲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瞥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的唐松年,在心里暗骂:老狐狸!
第101章
心里对册立太子一事有了决定,天熙帝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又与三人商议起了其他政事,这才让他们告退回府了。
“静安公主可回宫了?”他端过茶盏呷了一口,随口问。
“回陛下,五公主殿下已经回宫了,宫女明英在外候旨。”内侍恭敬地回禀。
明英正是今日天熙帝派去侍候五公主前往信王府的那名宫女,如今五公主回宫,明英自然要前来复旨。
“传。”
待明英进来行礼问安,这才将今日信王府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向他禀来。
天熙帝听罢眸中当即便酿起了一团风暴。
“照你观察,唐家姑娘对信王可也有意?”他冷着脸问。
“据奴婢所观察,唐姑娘不但对信王殿下没有半分男女之意,眉宇之间还颇为厌烦。公主殿下有意挤兑信王殿下时,奴婢看得出,唐姑娘是乐见其成,甚至后来还是有意配合的。”明英斟酌了片刻才回答。
天熙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出声。
静安与唐松年之女自幼便相处,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对那姑娘向来颇为维护。而她的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却是再敏感不过,必然是察觉了信王对那姑娘的心思,故而才会故意言语挤兑。
果然是他的好儿子,前些年把元德与元昌耍得团团转,如今为着加强筹码,竟还打起了小姑娘的主意。
唐松年那个女儿,想来命格是有些不凡的,若是能嫁入皇室自然极好,但若是唐家父女对此无意,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但是无论怎样,她日后的夫君,非富即贵是其一,还要一点——那必是要毫无保留地对朝廷尽忠,是他信得过之人。
隔得几日的早朝上,朝臣再次奏请陛下早日册立太子,原以为这一回天熙帝还是会同之前无数回那般沉默以对,哪想到他竟然颔首表示赞同,并且当即便让内侍总管宣读了册封旨意。
只当‘皇四子元祐’几个字从内侍总管口中念出时,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脸色大变的信王,又望向神情有点儿懵懂的豫王。
朝臣们正震惊间,便见唐松年率先从文臣之列中步出,掷地有声地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邱仲、韦良等早前一直没有表态的朝中大臣也跟着跪倒高呼,率先表明了支持豫王为太子的态度。
信王眼神如利刃一般射向文官首位的唐松年,此时此刻又哪会不明白,他早前虽然一直沉默,其实暗中支持的根本就是豫王。
可笑他以为论关系亲疏远近,他纵然不便明言,但在心里也是偏向自己的,哪想到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他顶着周遭朝臣们异样的复杂目光回到王府时,再也忍不住狠狠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偏偏这个时候唐筠柔正推门而入,骤然看到这个出自‘唐府’的女子,他便想到了朝堂上唐松年的态度,愈发愤怒地冲她大吼:“滚!!”
唐筠柔吓了一跳,不走反而愈发上前:“殿下这是……”
话音未落便被信王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直把她扇得摔倒在地,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脸蛋,震惊又委屈地望着他,听到他的口中说出异常冷漠的话。
“本王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书房重地也是你一个贱妾随意进出的?!滚!再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唐筠柔何时被他如此粗暴对待过,又是惧怕又是委屈,只是到底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捂着脸转身便跑了出去。
信王铁青着脸,胸口急促起伏着,良久,待怒气稍稍平息后,他才琢磨起唐松年的态度。
这一琢磨才恍然,唐松年由始至终没有因为两府的姻亲关系对他另眼相看,甚至他们一房的女眷也从来不主动上门。
待他急急唤来下属去查查唐家几房人的关系,得知自分府后,大房的唐柏年便已经彻底断了与其他两位兄弟的往来,甚至对嫡母王氏也从不理会,在外行走也是打着他的名头,以‘信王岳父’之名在外混得风生水起,短短一年不到连官阶都上了一级。
可笑他还以为唐柏年这种一无是处之人可以升得这般快,全是靠着与唐松年的关系,哪里想到居然是打着自己的旗号。
他怒极反笑,只知道自己受了唐柏年一家的愚弄。
无缘无故被信王责打,唐筠柔又羞又气又委屈,自进府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信王如此粗暴对待,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本担心这一回惹恼了殿下,会不会从此失宠,哪想到当晚信王竟然还是到了她的屋里。
她又惊又喜,正要摆出最妩媚多情之姿迎上前去,哪想到信王竟然一个箭步把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出声,心中愈发得意,被他重重地抛在床榻上时娇嗔地唤:“殿下……”
下一刻,信王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狠狠地把她的衣裳撕裂,不待她反应竟是又重重甩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
侍候她的侍女自信王进来后便体贴地掩门离开,远远地候在外头,女子突然的一声惨叫从屋里传出来时,把她吓得一个哆嗦。
本以为是庶妃娘娘一时承受不住殿下才会失态,哪想到接下来那一声声的惨叫不绝于耳,竖起耳朵细一听,甚至还能听到男子似是压抑似是兴奋的咒骂。
想到曾经隐隐听到的传闻,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屋里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大半宿,她终于听到里面传出信王叫水的声音,趁着仆妇面无表情地抬着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进屋之机,她也抖着双腿走了进去。
只当她看到床榻上唐筠柔的惨状时,双腿一软,终于不支地倒地。
“魔鬼,畜生,禽兽,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她听着主子满是惊恐地喃喃不语。
也是自这一晚起,唐筠柔才终于明白,以往信王床笫之间的温柔如水是多么的难得,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府那般多姬妾,可一个个都老实到不行,不像其他府里的妻妾相争,个个想方设法争夺夫主的宠爱。
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谁敢主动往恶狼身边凑!
也是自这一晚起,她的恶梦便开始了。信王每一晚都会踏着月色而来,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才肯离去。她由最初的恐惧到绝望,再到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