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暮序
时间:2019-08-05 09:13:20

  有公子和姑娘在,那孩子自然会更容易放松,老爷想要的答案想必也更容易得到。
  见他这般说,阮氏便也作罢,唤了碧纹过来,让她抱着女儿跟着去了。
  目的达成,许筠瑶心中得意,听话地让碧纹抱着自己,跟着墨砚和贺绍廷往前院方向而去。
  行至书房外的屋檐下,她便听到从里面传出男子粗旷的声音:“……那孙有才归来得知田氏害了他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不恼,必然是怒气冲冲地要去找田氏晦气,夫妻二人因此起了争执,才会导致后头的……”
  墨砚正想上前推门而入,一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的贺绍廷突然爆发,用力推开门冲了进去,愤怒地叫道:“你血口喷人!!姨母根本没有害过人,是那妇人自己不小心把肚子摔没的,和姨母没有半点干系,我不许你诋毁她!!”
  突如其来的怒吼把许筠瑶吓了一跳,挣扎着从碧纹怀里落地,扒着门往屋里瞧,便见贺绍廷如同盛怒中的小老虎,双手握成拳头,愤怒地瞪着屋内一名面容粗旷的汉子。
  唐松年也难得地愣了一下,与沈铭快速地交换一记眼神。
  马捕头被个小孩子怼了一通,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唐松年掩嘴佯咳一声,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被门口处探进来的小脑袋吸引了视线。
  他无奈地问:“宝丫怎的也来了?”
  许筠瑶生怕他让人把自己抱回去,连忙冲他甜甜地唤:“爹爹!”
  唐松年先是一怔,继而大喜,‘嗖’的一下从座上离开,几个箭步上前,将小丫头高高举起:“宝丫终于叫爹爹了!”
  整个人骤然高高离地,许筠瑶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脑袋。
  该死的老匹夫,吓死本宫了!
  “再叫一声,再叫一声爹爹。”唐松年哈哈笑着,哄女儿再唤。
  许筠瑶小心脏还呯呯乱跳呢,哪还会理他。
  唐松年不死心地继续哄。
  沈铭揉了揉太阳穴,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那个高兴得昏了头的唐大人,该办正事了!
  唐松年这才回神,清了清嗓子,依依不舍地要将女儿交给碧纹带回去,许筠瑶察觉他的打算,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娇娇地道:“不嘛不嘛……”
  呸呸呸,本宫可不是向老匹夫撒娇,不过是为达目的不得不使的小手段!
  最后,许筠瑶被唐松年抱着坐在书案后,听到老匹夫和善地问着未来的少年将军:“马捕头并非有意诋毁,只是他从孙宅里查来的消息确是如此说,不曾想竟是别有内情,廷哥儿莫要恼,我让马捕头向你赔个不是。”
  马捕头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也不觉得向一个小孩子赔不是有什么问题,直接便道了歉。
  贺绍廷紧抿着双唇,双手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只是脸上的恼意却是明显消去不少。
  “如今想来,必是那日……”唐松年顿了顿,望向怀中的女儿,见小丫头懵懵懂懂地冲自己甜甜地笑,不禁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这才望向贺绍廷继续道。
  “必是那日孙有才被人刻意误导,误以为其妾室滑胎乃是田氏所为,一气之下亦不曾深究便去找上了田氏。”
  说到此处,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不错过贺绍廷脸上每一分表情:“田氏无端遭人陷害自然恼怒,因此与孙有才起了争执,双方推揉之下,田氏失手拿起坛子把孙有才砸……”
  “不是,才不是!姨母没有拿坛子砸他,是……”贺绍廷涨红着脸,可话未曾说完又想起了田氏的嘱咐,唯有红着眼眶咬着唇瓣死死地瞪着唐松年。
  许筠瑶早已从双方的对话中对贺绍廷的出现有了大概的了解,只是没有想到这当中竟然牵扯了一桩人命官司。
  而且从老匹夫的话中明显可知,贺绍廷还是这桩命案的关键人物。
  “不是你姨母砸的,那会是谁?”马捕头心急地问。
  唐松年亦盯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贺绍廷却仍是红着眼眶一言不发,不管旁人再问什么,他都始终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许筠瑶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看着他涨红着脸,眼眶里明明有泪珠在打着转,却偏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心里满不是滋味。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心里的月光少年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她还是许淑妃的那一辈子,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个少年将军的出生来历,他的突然崛起,是因为在战场上以死相拼,救回了陷入敌军陷阱的太宗皇帝,随后便被提拔到太宗皇帝身边,追随太宗皇帝征战沙场,凭着他过人的胆识在战场上屡战屡胜,最终扬名立万。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挣扎着下地,朝着屋里那个倔强的少年走过去,不顾他的挣扎,硬是拉着他的手,仰着小脸糯糯地道:“不哭。”
  贺绍廷握着她软绵绵的小手把她推开,眼眶不知不觉地又红了几分,却还是紧咬着唇瓣别过脸去。
  谁哭了?!这蔫坏的丫头尽胡说!
  唐松年静静地凝望着这一幕,良久,暗叹一声,走过去将女儿抱了起来,又揉了揉固执别扭的少年发顶,拍拍他的肩膀,扬声唤来碧纹,吩咐她将两个孩子带了下去。
  “大人,为何不再问问,那孩子明显是知道内情的。”马捕头有些不甘心。
  唐松年摇了摇头:“不必再问了,我都弄清楚了。”
  “那是何人拿坛子砸了那孙有才?”马捕头追问。
  唐松年没有回答,反而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沈铭:“先生认为呢?”
  沈铭笑道:“我猜的这个人,也许与大人猜的是一样。”
  唐松年微微一笑。
  见两人但笑不语,马捕头急了:“哎呀,快急死我了,到底是谁砸的?”
  唐松年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出了门,打算回去继续哄小丫头多叫几声爹爹。
  毕竟那丫头有张金口,平常是轻易不肯叫人的。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案还没有审完呢!”马捕头有点儿糊涂了。
  沈铭哑然失笑,好心地提示他:“你方才不过是说了几句对田氏不怎么友好的话,那孩子便如此愤怒。假若他亲眼看见孙有才殴打田氏,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马捕头一惊,不敢相信地道:“你的意思是……是他砸伤的孙有才?”
  沈铭点点头。
  “可是大人曾说,这孩子之所以会昏迷,乃是药物所致。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何人把他给药昏迷过去的?”
  沈铭呷了口茶,缓缓地替他解惑:“只怕是当时田氏与那孩子都以为孙有才被砸死了,田氏出于维护小辈的心理,必是要让他赶紧离开。而以那孩子的心性,自是不肯,田氏不得已之下,便用药把他给迷昏。”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孙有才那时候根本没有死,也许是他醒过来时又说了什么话激怒了田氏,才导致田氏愤而拿刀捅死了他。”
  “杀了孙有才之后,田氏恐怕已经存了死志,否则她不会刻意把孩子抱到四周空荡荡,也就是起火后最安全的那口井边,只怕也是希望在大火烧起来时,旁人能在救火时第一时间发现他。”
  马捕头不解:“那是口枯井,纵然起火,旁人救火也不会到那里去打水。”
  沈铭叹了口气:“一个寻常妇道人家刚杀了人,哪里会事事考虑周全,必有些疏忽之处。况且,那孩子倒地之处是整个宅子最宽广空荡,也是离正屋最远之地,纵然一时无人发现他,也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
  “田氏在决意自裁前,怕也是尽力想法子保全他了。”
  马捕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两人,不是母子,却是胜似母子。莫怪方才那小家伙如此激动。”
  沈铭拍拍他的肩膀:“谁说不是呢!”,这才施施然地走出了书房。
  案情虽已大白,只还有许多后续之事要处理,大人这会儿不理会,不代表着他也能偷闲。
  此刻,许筠瑶乖巧地趴在碧纹怀里,望着前边那个越走越快的小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贺绍廷绷着有几分苍白的脸,眼中却隐隐有水光闪现。
  他知道,纵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可唐大人那么聪明,只怕早就猜到了孙姨父是他砸的。
  不过,他不后悔,即使是重新再来一回,他的选择也会一样,那个人根本不配做姨母的夫君。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足下步伐却是越来越快。
  他不能留在这儿了,这儿不是他的家……
  突然,从路边的花丛中“嗖”的一声钻出一个小脑袋,把他给唬了一跳,随即便听到周哥儿清脆的欢喜声音:“廷哥儿,你看,好看么?”
  他望过去,见花丛中,周哥儿举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正冲他咧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我抓到的喔!”周哥儿得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贺绍廷难得地呆了须臾。
  怪道明明之前他叫着要去找爹爹,可方才在唐大人处却见不着他,原来竟是扑蝴蝶去了。
 
 
第12章 
  许筠瑶也瞧到了这一幕,不知怎的有点儿想笑。
  小唐大人真的是个相当执着的孩子,这蝴蝶扑了这些日可总算是让他给扑着了。
  被周哥儿这么一打岔,贺绍廷原本忿闷的心情竟也好了不少,望着周哥儿的笑脸,有几分别扭地点了点头:“好看。”
  “我就知道!”得了认同,周哥儿愈发高兴了,握着那只大彩蝶一溜烟地往正院方向跑去,“我要拿给娘看!”
  看着他蹦蹦跳跳地离开的身影,贺绍廷抿了抿双唇,片刻,神情渐渐变得有几分落寞。
  以前他也是有了什么好东西便迫不及待地拿去给娘看的。
  ——
  清风徐徐,透过窗棂吹进屋内,轻拂着床上的帷帐。
  贺绍廷双手抱膝,整个人缩在床角处。片刻之后,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起身将自己的衣裳叠好,一一放进摊开的油布里头,正要绑好,忽听房门被人‘呯呯呯’地砸响。
  “廷哥儿,廷哥儿,快出来快出来!”
  他听出是周哥儿的声音,也来不及把包袱收拾好了,连忙去开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后,他正想问对方有什么事,周哥儿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就往外冲。
  “出什么事儿了?”他下意识地迈步跟着周哥儿跑,问道。
  “爹爹有好东西吃,红红的,甜甜的。”周哥儿眼眸闪闪发亮,嘴唇处还有可疑的水光,愈发迈开一双小短腿飞也似的往前冲。
  贺绍廷不得不紧跟着他。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响着,他就这样被周哥儿拉着一路穿过园子里的月拱门,再踏上青石小道,终于在园中的花架前止了步。
  他微喘着粗气,看着周哥儿松开了他的手,‘噔噔噔’地跑到正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品茗的唐松年跟前,无比清脆响亮地道:“爹爹,廷哥儿也来啦!咱们可以开始分果子啦!”
  许筠瑶纵然并没有刻意再去关注孙宅那桩人命官司,可是从那日唐松年的问话及贺绍廷的反应中她也或多或少猜测到了真相,再加上又见唐松年不再似前段时间那般忙碌,便知道这桩案件算是基本告破了。
  不过,她还是更希望老匹夫能忙些忙些再忙些,老匹夫若是不忙了,那便会经常在她眼前晃,总是找些什么来碍她的眼。
  比如此刻。
  唐氏名下的商铺掌柜送了大半篮子樱桃过府,勾得周哥儿欢喜得又叫又跳,迫不及待地就想要伸手去拿,却被唐松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道人未齐不能动。
  便是一向沉稳如同小大人般的贺绍廷,望着那红艳艳的、晶莹的小果子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只还是假装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唐松年挑了一些吩咐翠纹给王氏送去,趁着小家伙们没留意,又拨出部分留给外出未归的阮氏,余下来也就那么一点,愈发引得周哥儿猛咽口水。
  许筠瑶本是不甚在意的,毕竟她曾贵为淑妃,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可是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太小经不起引诱,竟然完全不顾她的意志而强行分泌了大量的口水。
  最后,她干脆也放弃挣扎了,如同周哥儿那般不停地吞咽口水,向唐松年充分展现了心中的渴望。
  唐松年笑眯眯地将视线一一从跟前的三个小家伙身上扫过,而后慢条斯理地道:“我各问你们几个问题,回答正确了奖一颗,回答错误了看着我吃一颗。”
  许筠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这老匹夫的脸皮怎会如此厚,竟是要跟小孩子争吃!无耻,太无耻了!
  周哥儿‘啊’了一声,苦哈哈地皱着一张小脸,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好、好吧!”
  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不可以问太难哦!”
  唐松年没理会他,又望向正假装欣赏风景的贺绍廷:“廷哥儿呢?”
  贺绍廷还想保持一贯的冷静,可眼神却也不受控制地飘向了琉璃碟子上那红艳艳的果子上,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朝唐松年点了点头。
  “宝丫呢?”唐松年笑望向女儿。
  许筠瑶瞪他,用力瞪他:“我……”
  ‘不要’两个字还没有出口,一道哈喇子已经掉了下来,她愣住了,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不是,这不是本宫本意!
  唐松年见状哈哈一笑,一边替女儿擦着口水,一边忍俊不禁地道:“看来也是同意了。”
  许筠瑶又羞又恼,只是却不敢再开口,就怕一张嘴就会哈喇子掉一地。
  “爹爹,爹爹快些嘛!”周哥儿跺了跺脚,眼睛亮晶晶地催促着。
  贺绍廷虽然还是一脸冷静,可却不知不觉地揪紧了袖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明显也是在等待着他的问题。
  唐松年清清嗓子:“好,那咱们便开始,这题先问周哥儿。玉不琢,不成器的后两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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