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扮演是有灵魂的!——退戈
时间:2019-08-06 09:15:45

  “求道去了?”楚歌嗤笑一声,“他自己的大道悟清楚了吗?装作若无其事,不负责任地离开,求的是什么道?苟延残喘之道?”
  邱季深不得不说:“我苛责不了他,若是只能在逃避与满手血腥上选,我也选逃避。”
  “可他从未选过!他甚至从未去拼过!他早早就做了抉择,逃了。”楚歌激动说,“一切是因他们而起啊,他怎能袖手旁观呢?他怎能如此?”
  楚歌说:“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活路也没有,死路也没有,强撑到了今日,他怎么能这样呢?我不同意!”
  邱季深只能抱住她,给她些许安慰。
  “楚姐姐,你既然知道内情,那请你告诉我,父亲母亲,究竟是否如昭告的罪名那般,起了图谋之心?”
  “二郎你该相信他们,老爷夫人是无辜的!”楚歌说着撇过头,“楚家根深叶茂,人丁兴盛,楚贵妃就是旁系的人。就是他们做错了事,怎能算到老爷的头上?”
  邱季深追问:“譬如是做错什么事?”
  窗户叫人敲了下,似乎是石头弹在窗柩上。
  楚歌慌忙说:“二郎,时间不多,我要走了,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来见你。其余的事你不要阻我,我心意已决。但你要相信我,我会叫你活下去的。”
  她说着戴上幂篱,用白纱遮住脸,径直走到门边。
  邱季深跟在她身后,送她出去。直到她拐过小巷,不见了踪迹,才回到院中。
  抬起头,见叶疏陈就坐在墙头。
  叶疏陈手里抛着一块细碎的石子,目光落在巷道深处,说了一句:
  “她很危险。”
 
 
第67章 坦诚
  什么危不危险,邱季深差点就能听到了,只给叶疏陈坏了事。
  她跺了下脚,抬手指向墙头那人。
  叶疏陈轻巧跳下,一字一板道:“邱季深,我且问你。你若真要报仇,要找谁去报仇?假使一切尽如楚歌所说,你双亲是被迁怒的,是被冤枉的,项古山忘恩负义,是罪魁祸首,然后呢?你要杀他吗?”
  “我没有这样说。”邱季深避开他的目光,“但如果他真的因此而死,我也只能说他一句活该。”
  叶疏陈紧盯着她:“若真是如此,他是活该,可你们要报仇,不能只杀一个,因为当年作乱的,不独独是他。背后怂恿他的人,从旁协助他的人,他们不会允许你去杀他。你要报仇,只能连他们一起杀。楚歌有一个道理说得没错,有些事遇上了,就是不死不休,届时纵然你想喊停,他们也会赶尽杀绝。”
  邱季深轻叹一气:“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明白。要说道理,人人都懂得,只是不一定会依道理行事罢了。”
  “我不是故意要说她坏话。”叶疏陈先行声明说,“但是楚歌这般肯定不行,她心中苦涩,只想着发泄,如今一无所有,可以全然不顾。你最好不要离她太近,受她影响。”
  邱季深拽着自己的衣袖,闷闷往屋里走,小声说道:“你是觉得我分辨不了是非,还是觉得我会因为冲动而意气用事?都没有,我只是想求个明白罢了。”
  “我是觉得你会折磨自己。”
  邱季深回过头。
  叶疏陈面露一丝怅然:“我太懂你了,邱季深,我太明白如今这样的感受。”
  他往前走了一步:“我曾每日都想报仇,却又明白不可以,所以不停说服自己克制。时间长了,我已记不得我母亲的模样,也不记得她曾经对我的疼爱,唯有那股恨意跟无奈刻骨铭心,一旦听见她的名字,那恨便不断滋生,叫嚣着要让我失控,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乐趣,他人的关心、求好、妥协,我都看不进眼里,我只想他们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自私是本能,可圣人却要我克己复礼,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悔恨。”
  邱季深说:“你已经很好了。你分明是个很好的人啊!”
  “不要像我这样。”叶疏陈摇头,“许多事不去问不去追,不一定就是坏事。”
  邱季深低下头沉吟片刻,说:“如果我哪天真的遇事想不明白了,我一定告诉你。”
  ·
  楚歌险些刺杀项信先的闹剧,并未传出去。项父那边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说明项信先保守了秘密,并未告知项父。至于他私下有没有在调查案件,就无从得知了。
  唐平章闲暇时还是会来楚歌这里坐坐,绝口不提她当日表现得出的异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偶尔言语间会委婉地宽慰她,并送她一些赏赐,可见他心中并未怪罪楚歌,反而对她颇为理解。
  这一举动叫后宫众人眼红记恨,因为唐平章从未宠幸哪位妃子到这样失了分寸的地步,他在“礼”这一方面向来是循规蹈矩的,对太后的指令暗示也会如履薄冰地听从,唯独在楚歌的事上变得尤为任性,不听劝告,连那点门面都不屑于维持。
  众人暗酸,心说不愧是歌坊出身的女人,在魅惑的手段上自是大家闺秀不可比拟。
  但众人不知,他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未有太多的旖旎风光,更多仅是寻常话谈。唐平章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认真听他倾诉的知己,仅此而已。
  一个能引为挚友的人,对帝王来说太难得了。何况他还是一位年轻的帝王,他害怕孤独。
  不同与邱季深的疏离与敬畏,楚歌会谅解他、宽慰他、陪伴他。会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同他一起伤怀。只要只言片语,就能说中他最隐晦的心事,让他觉得拥有那些寻常的情感,也不必觉得羞耻。
  和风细雨的相伴,给他带来一种久违的放松。
  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任谁也是讨厌不起来的。
  后宫的妃嫔都想着靠美色靠权势博取欢心,却忘记了,即便是一国君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越是用利益去牵引他,时间久了,他越会觉得厌恶。反倒是点点的真情,弥足珍贵。
  日子不平不淡地推进着,楚歌等待着那股能掀起波澜的清风。她相信一定有人会来打破这份平静,一如他们当初所做的。
  不过这一日,唐平章没来。楚歌捏着针静坐在殿中刺绣,绿色的丝线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慢慢勾勒出一株翠竹的轮廓。
  随后表情古板的宫人来报,说是太后请她过去一叙。
  楚歌将针线小心放下,半是强迫半是自愿地被他们带走。
  前往太后寝宫的这段路,楚歌时常走动。虽然每次请见太后,都看不到好脸色,可礼数却不得懈怠。
  太后喜静,又爱花,这一片大约就是宫中最艳丽又最清净的地方。远远便可以闻到几缕熟悉的清香。
  但因为讨厌那人,连带着这股花香都叫她生厌。
  宫人半途停在殿外,弯腰示意她独自进去。楚歌扫了一圈,见门口围绕着的一大群宫婢,里面的宫人应该是都被遣散了出来。
  只有在谈要事时才会是这般阵仗。
  楚歌竟不觉得害怕,反有了种等候许久终于落下的踏实感。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殿中。
  空气中燃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楚歌抬起头,发现唐平章在。皇后先前被太后强留在殿中暂住,此时也坐在一旁。
  楚歌盈盈一礼,分别向几人问候。
  太后不做应答,她只能那样低着头继续屈膝站着。
  唐平章笑了下,说:“太后,何必再将她叫来?缘由孩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早向我坦白过,并无所谓欺瞒的事。若真要追究,该是孩儿有意隐瞒才是。主要是怕太后受不必要的惊吓。”
  “陛下担忧老身会受惊吓,说明陛下心中其实知道不妥。”太后微阖着眼,不温不火道:“楚氏当年可是犯了谋逆之罪,先帝亲令从严惩处,所有亲信一律斩杀。虽说已过多年,故人已逝,可陛下也不能忘记先帝口训。楚歌如此来历,岂能留在宫中?”
  唐平章说:“太后也说那已是陈年旧事,她当初尚且年幼不说,还只是一位婢女,与楚氏一案又有多大关联?十多年漂泊在外,已经是受够了她的惩罚。太后向来宽仁慈悲,想来不会追究她这样一个小姑娘的错处。”
  太后:“只要是为我大梁安稳,老身愿做这残暴之人。毕竟人心险恶,疏忽不得。”
  唐平章:“何劳太后操心?孩儿心中谨记。”
  二人对话的针对意味愈浓,殿中四人都察觉到了各自情绪正在缓慢失控。
  皇后用力攥着手指,紧张地与楚歌对视了一眼。楚歌垂下眼皮,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唐平章与太后又争辩了两句,皆是不肯想让。
  太后不由严厉起来,怒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你为何非要维护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歌姬?”
  唐平章说:“太后这话说得不在理。天下百姓更是万万,难道我想杀谁就可以杀谁吗?大梁自然是按律法行事的,楚歌无罪之有,孩儿自然帮她说话。”
  太后厉声道:“危我大梁社稷之人,你说是该何罪?”
  唐平章:“何来证据!楚歌不过一柔弱女子而已,真有那本事危及我大梁江山,我大梁又如何存至今日?”
  太后愤而站起来:“陛下!”
  “陛下!”
  楚歌突然出声,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深埋着头,语气决绝道:“妾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可若要叫陛下为难,唯有以死明志!”
  唐平章还未对她的话回过味来,那道身影已经朝着最近的一根柱子飞奔而去。然后便是一声巨响,楚歌被撞击的力道冲击,后倒在地,连侍卫都阻止不及。
  “楚歌!”
  唐平章脸色瞬间煞白,快步过去查看。
  太后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喊道:“宣太医,快命人去宣太医!”
  皇后连忙跑出门去,令宫人宣召太医,然后回来,将大门紧闭。
  太后自然不是因为担忧楚歌的性命,只是如果楚歌今时因她逼迫而死,那她与唐平章之间,就真成了死结,再无转圜余地了。这不是她的本意。
  只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这样的代价太不值得。
  唐平章用胳膊垫在楚歌的脖子后方,将她小心护在自己怀中,低声叫唤她的名字。
  楚歌睫毛微颤,然后睁开了眼睛,只是视线迷离,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不知在看向哪里。
  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陛下……”
  “是我。”唐平章声音干哑道,“你先休息,不要说话。”
  楚歌软软抓着他的手臂:“叫您失望了。我真是连死也做不好。”
  唐平章替她把碎发挽去而后,看她这般模样止不住地心疼:“不要说这样的话。楚楚,你不知我心中对你该如何愧疚。”
  “陛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说:“老身还有话与你说,先同我去后面细谈。皇后,麻烦照看着楚美人。”
  唐平章回过头,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手背上被楚歌轻轻拍了两下,最后还是低头安慰几句,然后将人平躺放下。
  太后见他反应,只觉得脑袋眩晕,用手扶了下额头,恼怒之余夹杂着可笑。
  男人,总以为女人天真,却不知道有些女人的算计,他们就是修炼多少年都无法窥破。
  太后转过身,带着唐平章去了后殿。
  皇后迟疑片刻,上前查看楚歌的伤势。
  这一撞确实不轻,她不忍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别着脸问:“你没事吧?”
  “没事。”楚歌低着头说,“我知道,后宫就是这样的。纵然受再多的宠爱,也不得不受一些委屈。就如今日这般,多年前的往事,罪责已经以命相偿。最伤最痛的人是我,最慌最气的却是别人。因为这不是能讲道理的事,他们才不在乎你心中如何难过。”
  皇后闻言不由看向她。
  楚歌抬手将快要流入眼睛的血液拭去,额头上留下一道猩红色的擦痕,叫她原本柔弱的面庞多了一丝明艳。
  楚歌笑了下,说:“不过,只要有陛下的宠爱,我就还能伸冤,能解释。在这个人人惊羡却冷漠残酷的后宫里,有一份可怜的自由。哪天陛下厌弃我,不喜欢我了,那才是真的委屈。无人再体会这一份委屈,一切都成了活该。”
  皇后木愣愣的,不知该如何出声。
  楚歌半依靠着柱子,说:“皇后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想必,不会明白我的可怜。”
  皇后心说自己明白,该是她不明白自己的可怜才是。这样一想,心中便是无比的悲怆。
  楚歌再可怜,还有唐平章为她抵抗太后,她相信那是因为真情。而自己落水时,唐平章可以为她说谎,却不能触怒太后。
  楚歌的可怜尚有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同情,自己的可怜,却从不会被人理解。连她自己都大为厌弃。
  怎会这样呢?
  皇后未失神太久,里面两人就出来了。
  看表情谈得并不愉快。
  “将她带走。”太后语气生硬,又瞪着楚歌不善道:“你莫以为就这样算了,若有一日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出格之举,别问我对你为何狠下死手!”
  皇后想将她扶起,楚歌虚手推却,自己站了起来。看着摇摇欲坠,面色苍白地朝太后行了一礼。
  “谢太后宽赦。妾当铭记太后恩情,今后谨言慎行,不叫太后为难。”
  唐平章又过来扶她,楚歌却推拒了下,用眼神示意太后,说:“陛下,妾无碍,撞得不严重,已经能自己走动了。”
  唐平章不信:“你这样的伤,如何能说不严重……你莫要强撑。”
  太后心里明白,楚歌是在同她玩把戏,这样的腌臜手段,她年轻时见过不少回,偏偏回回有效。此事的关键早已不是楚歌,而是唐平章了,所以纵然她心中不快,也狠狠忍下。
  真是……多少年,不曾体会过这样憋屈的感觉。
  她嘴里的“滚”字也圆润地一圈,最后改成僵硬的“退下!”。
  唐平章带着楚歌缓缓离开,太后余怒难消。她一扭头,发现身侧皇后受惊般得缩了下脖子,然后又恢复了那副默不吭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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