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解释十分合理,意思也十分细详。
他不愿意娶那高玉容,不愿意损失了对方的名声,也不愿为对方负责,所以他让陈荷花将高玉容带走了。
而姜荺娘的面容则渐渐泛红,眼角也有些发酸。
“你……你……”
姜荺娘气得掩住胸口,声音带上了一丝颤音。
高玉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难不成她就出阁了?
高玉容不能损失了名声,她就能了?
他分明是故意的……
“姜姑娘可莫要哭出声来,叫旁人误会就不好了。”
庄锦虞俯下身对她道:“况且姜姑娘与旁人不同,那日我被姜姑娘亲了一口,你我却有了肌肤之亲……”
姜荺娘听不得他提当日的事情,见他俯身而来,吓得汗毛竖起下意识便抬起手来,却被他轻易抓住了手腕。
“姜姑娘觉得打人不用付出代价?”庄锦虞唇角略扬起。
“你以为我不知,你是因上回那一耳光记恨着我,你想羞辱我……”她红了眼圈,声音愈发细弱下去。
她打都打了,又没本事和庄锦虞斗,除了被他羞辱,还能怎样?
“原来将姜姑娘留在最后一位便就是羞辱你了……”
庄锦虞松开了她的手腕。
姜荺娘见他与自己距离愈发相近,只恨不得能从身后的墙壁挖个洞退开。
然后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他抬手抱入了怀中。
姜荺娘脑中空了空,鼻息间全是一股陌生的气息。
那是庄锦虞身上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温热,铺天盖地地将她包裹住。
姜荺娘觉得自己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想要挣脱,却听他又开了口。
“我若存心羞辱姜姑娘你,此刻何必要带你下山去……”
他低下头,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姜荺娘,透出一丝不明意味。
“直接将你推倒了岂不快活?”
姜荺娘羞红了脸,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若她未经人事之时必然是听不明白的。
可是经了一遭,她竟隐隐约约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竟是个如此下流的人,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无耻的话。
“混蛋……”
她又羞又恼,声音却细弱无力之极。
她以为自己是骂了他,却不知她那腔调更像是在羞赧的撒娇。
与面对高玉容等人不同,她是怕庄锦虞的。
尤其是有那样一番心虚的过往,再加之他身上一丝若有似无的侵略感让她下意识感到惊惶。
头一晚上该忘掉的事情,反而会在她脑海中反复出现,叫她更不能理直气壮。
庄锦虞将她抱去山下,见她僵得似个木头般一动不动,由着他抱着她走。
待到山脚处,庄锦虞将她放下,才发现她淌了一路的眼泪,把他胸前那片布料都给沁湿了。
这姑娘是真的不怕事,也是真的胆小。
他叫她不哭出声来,她就真的不敢哭出声来,却还敢趁机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
她就不怕他真的气恼起来,叫她难堪?
姜荺娘缩在树根下,脸上还挂着泪痕,抬眸看着他,怯怯的眸子里偏生透出些许倔强。
“姜姑娘不感谢一下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庄锦虞问她。
姜荺娘听了他的话又没忍住落了两颗豆大的泪珠子,可怜娇怯的模样叫人心底发软。
庄锦虞敛了笑,他重新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搁在姜荺娘的膝上。
“姜姑娘方才并不配合,我才出此下策。”他神情淡然道:“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姜姑娘见谅。”
姜荺娘怎会相信他的鬼话,忍了又忍才没把东西砸在他脸上。
然而越是这样,她就与他越是纠缠不清。
姜荺娘将心里那口气憋回去,想他二人能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往后未必再有,便又软和下神情来。
“您待我有恩情,是我先前不对,不该打您……”
她紧了紧手指,很想借此机会将上回那事情翻篇。
也唯有这些事情翻篇了,她才能和这人两清干净。
庄锦虞似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道:“姜姑娘是怕我报复你么?”
姜荺娘咬着唇,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人。
若非他上回逼急了她,她又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
“我说个笑话与你听。”庄锦虞眸子里沉得似深水般,微挑唇角道:“上回我顶着那一巴掌印子,旁人都以为我轻薄了哪个姑娘才挨的打。”
“我告诉他们,是那姑娘轻薄了我,而后又打了我,你猜有人信吗?”
他的语气似嘲若讽,显然没有要给姜荺娘台阶下的意思。
姜荺娘涨红着脸,被他说得羞臊不堪。
是她轻薄的他,也是她打了他。
他除了动一动他那嘴皮子,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看来,难道真是她的错不成?
姜荺娘几乎都要被他的话给洗脑了。
“是我的错,您打回来吧,只要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姜荺娘仰起脸来,乌黑柔软的头发便从她肩上滑落。
“您打回来吧。”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声音颤颤地,似两只发抖的小蝴蝶般。
姜荺娘觉得,她已经适当地放软了自己的姿态,他就算真的打了,往后也该一笔勾销了。
可是一想到脸上真挨上那么一个耳光,她又心慌得很。
横竖也就这么一回了。
总比日后总担心他不知何时会突然对她发难要来得好。
庄锦虞扫过她的脸,淡声道:“姜姑娘当真不会躲开?”
姜荺娘忍着退缩的怯意道:“不、不会……”
“如此虽好,只是……”
他的声音近了几分,姜荺娘紧张地揪住了裙摆,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躲也不躲。
“姜姑娘欠我的不止那一个耳光……”
那声音近似就在她耳边。
姜荺娘甚至感受到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热度浮在自己的脸侧。
她睁开眼,瞧见他低下头来,与她的距离不足一指。
而他正在她耳侧说着话,若从远处被人撞见,她就是全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
“姜姑娘那日还亲了我,又该如何计较?”
庄锦虞似认真的模样,问她。
姜荺娘怔住了。
她亲了他一口,打了他一个耳光。
如今还他一个耳光,理应也该让他亲回来么?
姜荺娘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哪里是愿意与她和解。
他这是顺着她的表演,要看她笑话。
“你真是……真是……”
她咬着牙想骂他,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真是坏么?”他淡声替她补充完。
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里宛若深潭水般,企图将那落入其中的人影吞噬溺毙。
远处忽然传来陈荷花的声音。
姜荺娘才回过神来,却见庄锦虞似笑非笑的模样。
“看样子,姜姑娘想要两清的愿望落空了。”
他说这话好像姜荺娘就情愿想要被他亲回来似的。
姜荺娘羞得再说不出什么两清的话来,他才大发慈悲地起身离开。
姜荺娘见他走远,气得抓起膝盖上的帕子丢出去撒气。
这时陈荷花才找过来,惊讶道:“姑娘怎一个人下来咧,吓得我以为你又被那些土匪给抓走了。”
不等姜荺娘开口,她便又道:“方才山底下那些姑娘都担心姑娘你呢,还怪我竟先丢下了姑娘,看样子那姓高的姑娘着实是不讨人喜了。”
姜荺娘闻言道:“劳烦你来寻我,回头我必少不得要酬谢你一番。”
陈荷花忙摆了摆手,说:“不必,多救你们一人,我还能到王爷那边多领个赏钱呢,姑娘快些上我的背来吧,我送你过去。”
姜荺娘也不推拒,被她带了回去。
待回了薛家马车上,薛桂瑶将她周身都查看了一遍,见她确实无碍,才松了口气。
“方才说什么都不该将你丢下,若你真有个好歹,我余生如何能安心。”薛桂瑶说道。
姜荺娘回过神来,低声道:“叫姐姐忧心了。”
薛桂珠也是惊魂未定道:“芙姐姐落在后面,可有再遇到歹人了?”
薛桂瑶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你最好少问,你的账我都还未与你算。”
薛桂珠见她忽然凶自己,也委屈地不行。
“我怎么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我想的,你朝我发脾气做什么?”
姜荺娘觉得头昏脑涨,压住了薛桂瑶的手,与她低声道:“回去再说吧。”
薛桂瑶这才歇了声,薛桂珠也气得扭过身子去看也不看她二人。
这厢庄锦虞却回到了桃林里。
司九指使着侍卫收集里头的蛛丝马迹,结果却搜了一堆帕子扇子,都缴在一处烧了干净。
“旁的地方都没什么,就是那庵里倒着两个蠢贼真是倒霉,一个被花瓶砸晕了过去,一个被香炉开了瓢,啧,听说是薛家两个姑娘做的,柔柔弱弱地真是叫人不敢信。”
庄锦虞扫过地面上的狼藉,难免就想到了姜荺娘泪光莹莹的样子。
谁曾想,小兔子发威的时候,也能蹬死狗。
他可真是小瞧了她。
第22章
赏花的活动散了后,贵女们遇匪的事情便在朝臣间悄悄传开。
然而几乎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沉默了下来,生怕牵连到自己姑娘的名声,影响了自家的前程。
好在姑娘们都完好无损。
待来人打听细节,庄锦虞敛去了细枝末节只说山上有土匪,又说那些贵女早已离开,这才安了众人的心。
薛家知道这件事时,亦是后怕不已。
“那高家姑娘太胡来了,往后你们不必再与她相交。”薛老太太极是不满道。
她们做长辈的往往都不会插手女孩子的交往,老太太开了这口,便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心里也愈发瞧不上高玉容。
女子本就该温柔娴静。
她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如今竟引来了山匪,还险些连累了那么多的姑娘,真出了事情,她哪里能担得起这责任。
这样的女子就该远着才是。
刘氏赶忙将薛桂珠也打量了一遍,说:“幸亏我儿机智,才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薛桂瑶抬眸看向她二人,道:“婶婶错了,我和阿芙过去告诉她们的时候,竟都没什么人信我们,就是五妹妹也是站在高玉容那边帮着人家的,她如今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这都得感谢阿芙才是。”
刘氏闻言,心里有些不喜。
“你瞧你说的这话,难道在外面保护妹妹不是你们这些做姐姐应该做的?”
薛桂瑶虽然早就知道刘氏的个性,但还是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内伤。
这刘氏宠溺薛桂珠,从不肯叫人说她半点不好,这才叫她当下来里外亲人都不分了。
薛桂瑶懒得置喙,便不吭声了。
待薛桂瑶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便往薄香居去了。
她一进屋便瞧见薛桂琬也在,语气颇有些酸溜。
“三姐姐竟愿意来阿芙这里,也不愿意看见我,想来还是生我的气。”
薛桂琬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她的手,将她牵到屋里,说:“我不过是前几日自己过意不去罢了,与你们没什么关系,听说了阿芙伤了脚,我这里有个姨娘家祖传的配方,便拿来给阿芙用看看的。”
“姐姐总在心里与自己置气做什么,那些分明都不是你的错。”薛桂瑶说道。
姜荺娘也劝说道:“姐姐如今大可以放宽了心,外祖母不是说了,咱们可以去求她做主的。”
薛桂琬笑了笑,说:“我如今不想嫁人,也不知有没有这种可能。”
姜荺娘见她果真为此事忧愁,有几分感同身受,道:“我也不想,姐姐都不知,我先前还被退过婚,不知比姐姐难堪多少。”
“阿芙这样漂亮的都不想嫁人,我又嫁人做什么,你们两个都不愿嫁人,往后我便跟在你们后面,我们三个人一起凑合着过算了。”薛桂瑶笑着说道。
三个人说说笑笑,倒是冲淡了几分愁绪。
偏在这时,外院一个丫鬟跑进来,一脸惊喜道:“姑娘,外面来了人,向老夫人提亲来了。”
她这话一出口,屋里三个姑娘脸上的笑意都顿时收敛了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薛桂琬却露出几分不安的神情。
“我们府里这么多姑娘,是哪个来提的亲,你倒是说清楚。”薛桂瑶问道。
那丫鬟道:“来提亲的是林首辅家的,听说是林家人请来的官媒婆,想要求娶姜姑娘。”
薛桂琬与薛桂瑶皆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待她们回头看向姜荺娘,却见她面色平静无比,没有丝毫的惊喜,亦或是愤怒。
薛老太太待完客后,心里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程氏见老太太不说话,便忍不住催问了一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这林家原先是弃了阿芙的,如今又能愿意接纳了她,您觉得呢?”
刘氏道:“这还用想,林家公子必然是对我家阿芙用情至深的,他的品性相貌在京中亦是出了名的,姜家还在的时候,阿芙嫁给他便已经是高攀了,如今姜家没了,他还能不改痴心,自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