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话总好像另有隐情一般,叫姜荺娘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您怎么这么说……”姜荺娘心慌道。
庄锦虞默了默,又与她道:“你且自己过来看看。”
姜荺娘哪里愿意去接近他。
只是两个人干坐着也解决不了事情。
时间拖得越长反而越对她不利,她咬咬牙,便大着胆子离开了坐凳往他面前走去。
庄锦虞却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坐姿,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姜荺娘呼了口气,见他衣衫整齐,便问他:“我不记得我当时咬在了何处,您且指给我瞧瞧……”
她话才落音,便听得庄锦虞不明意味地轻笑了一声。
姜荺娘正是迟疑,便听他道:“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庄锦虞说:“实则那夜,我是被你挠伤的,你却连这些都记不清楚?”
姜荺娘听完这话,才反应过来。
他这竟是在诈她——
第27章 (捉虫)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要往后退去时,他蓦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面前来。
姜荺娘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帷帽被他撞翻,这回却不似上回那样好运,那帷帽竟从她头上落到了地上去。
姜荺娘呼吸微滞,与庄锦虞当下正是交颈相拥的暧昧姿势,她原该立马退开,却因没了帽子的缘故,而僵硬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不敢后退。
然而这样的画面却像极了是姜荺娘自己在投怀送抱。
她浑身都绷紧着,直到一只宽厚的手掌贴在她后背时,叫她险些从他身上跳下来。
“我且问你……”
因贴得近了,他的声音也好似有了变化一般。
姜荺娘不吭声,却见他微微侧过脸来,那薄唇便近乎贴在了她耳根处。
“你心跳如此之快,可是我当真有这么吓人?”
心跳?
他不说,姜荺娘尚且没能留意。
当下她因为紧张,将他搂得极紧。
紧到胸口都没有了一丝的缝隙。
不仅他能感知到她的心跳声,她同样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体温,与身体的每一处变化。
而他面上淡然冷静地令人羡慕,实则,他却也……
姜荺娘再忍耐不得用力将他推开。
这时柳琴刻意做过手脚的油灯也才将将燃灭。
屋内一片漆黑,谁也看不清谁。
姜荺娘反手摸着滚热的脸,再说不出话来。
她早就该看透他的本性。
外人都当他性情凉薄,便是她也曾被他冷漠的样子骗过。
可事实上,他却是个无耻之徒。
在姜荺娘的眼里,男女之情就是发乎情,止乎礼。
而他却在彼此还在谈话的时候有了那样奇怪的反应,明显就不是个正经人该有的样子。
“可惜我也帮不了您了,您还是去找大夫看吧……”
她说着便摸抓起地上的帷帽,趁庄锦虞反应过来之前推门跑出了屋去。
片刻屋内重新亮起了灯来。
司九一头雾水看着庄锦虞,却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柳琴低着头走近屋来,惶恐跪在庄锦虞面前,低声道:“灯给您续上了,想来……想来是店里小二的失误……”
庄锦虞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灯芯,淡声道:“它灭得极是及时。”
小兔子战战兢兢跑进了他的瓮里,傻乎乎地一头钻到了他怀里。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摊牌了。
结果却灯却灭了。
虽不影响他狩猎,却平白破坏了几分兴致。
柳琴迟疑着,低声问道:“那……您的问题问完了吗?”
“她的问题是问完了……”
庄锦虞垂眸,透着凉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勾起唇角道:“该问你了。”
灯芯忽然炸了一下,柳琴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忽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而这厢姜荺娘回了三福楼的后院去,便立马躲进了柳琴的屋里去。
她见外面尚且还有庄锦虞身边的守卫在,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坐在屋里静静等着。
然而时间过去的越久,她心里便愈发不安。
偏这时有人过来敲门。
“姑娘,琴姨有事情,叫你出来。”
姜荺娘心下微沉,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她说完后外面稍稍静默了片刻,过会儿敲门声却又响了起来。
姜荺娘悄悄摸到了后窗的位置跳下去,转身便从后院的小门跑出去。
岂料她才打开后院的门,外面还另有一人等候着她……
姜荺娘被人绑上马车,只恨自己流年不顺。
待被人送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又有人领着她进了一间陌生的屋里。
姜荺娘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往里走去,却见屋里坐着的果真是庄锦虞。
“姜姑娘。”
庄锦虞打量着她,忽而一笑,道:“没曾想,姜姑娘穿着竟与我方才见过的那名女子是一样的。”
姜荺娘攥着袖子,略有些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要说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庄锦虞道:“姜姑娘是说,我发现姜姑娘就是那夜与我欢好的女子吗?”
姜荺娘听到他蓦地提到那两个字,耳根微微发热,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庄锦虞手指轻扣桌面,却看向她道:“自我出生以来,也唯有姜姑娘这般玩弄于我。”
姜荺娘忍着羞臊,低声道:“你说话又何必夸大其词,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何曾有过玩弄一词,况且我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姜姑娘谦虚了,便是打我耳光的事情也都被姜姑娘做去了,我自相信,没什么是姜姑娘不敢做的事情。”庄锦虞淡声说道。
姜荺娘听他又翻黑账,便愈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况且姜姑娘方才所说的‘各取所需’实在是混淆你我之间的关系了。”庄锦虞道:“譬如说,若我那夜提前知道了你是姜家的女孩,我就绝不会碰你一根头发的。”
他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正中要害掐住了姜荺娘最为心虚的地方。
姜荺娘满心的羞耻,偏偏又对他的话无可抵赖。
她咬了咬唇,也没了辩白。
“你想怎样?”
庄锦虞道:“自然是该负责的负责。”
姜荺娘一听,忙低声道:“我不需要你负责,若你有什么介意的地方,我甚至也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庄锦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淡声道:“姜姑娘将我想得太好,竟叫我有些汗颜,只是姜姑娘却不打算为我之事负责任了吗?”
姜荺娘怔了怔,却不知男女之事竟还有女子这一头负责的说法。
庄锦虞见她茫然的样子,便起身离开了座椅,径直走来。
姜荺娘见他望着自己,却缓缓解开了他的腰带及外衣。
那些原本挂在他腰带上的佩环香囊啷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姜荺娘心微微悬起,她往后退去,却已经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庄锦虞走来她面前,堵住她所有的出路,衣衫却已解开了大半。
姜荺娘抖着声音道:“你……你做什么?”
庄锦虞道:“自然是给姜姑娘瞧一瞧,需要姜姑娘负责的证据。”
他扯开衣领,肩头却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他侧过头来看她凝固的表情,勾起唇角道:“它虽痊愈,可当时却也是血淋淋的口子,险些都叫我以为姜姑娘是旁人派来的刺客……”
姜荺娘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有了印象。
可她为何会抓得那样狠,究其原有,还不是因为、因为……
“你……你难道不记得你自己做过了什么,我绝非是刻意这样对你的。”她弱声道。
庄锦虞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那时你险些令我把持不住,我才……”
姜荺娘脑子里嗡嗡地,抬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脸上莹白的皮肤仿佛染上了傍晚的云霞,眼角都透着羞红,脸上俱是无措,似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那你究竟要不要对我负责?”
庄锦虞还是没能忍住,拇指的指腹轻轻刮过她柔软的面颊,抚了抚她的脸。
而她却好似因为自身的惊慌,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没有太过留意。
姜荺娘红了眼眶,抬眸看着他,雾眸里蓄满了泪珠子,压迫着小扇般的眼睫。
“全都是我的错,往后我再不敢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行吗?”
她的语气软和下来,泪珠子也落到了脸上,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倒叫人觉得她是真的可怜。
庄锦虞抬手抚去她的泪珠,淡声道:“我与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姜姑娘这样是不是在高攀我?”
姜荺娘攥紧着衣摆,恨不得啐他一脸,却仍旧不敢表露半分,软声道:“我是想,往后我三舅母若是有了孩子,他便是我的弟弟妹妹,届时他们喊你一声舅舅,我……我不也是该随他们一样喊你一声舅舅么?”
庄锦虞微窒,似乎竟没想到这个问题。
姜荺娘以为他能想明白了,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便笑出了声来。
她略有些迷惑,他却忽然压近了她,低下头来,那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唇角。
姜荺娘僵得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稍稍一动,便会亲到对方的脸。
“乖侄女儿,你这是想叫舅舅被人骂作禽兽吗?”
庄锦虞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喑哑:
“可惜的是,我却没有福气能有姜姑娘这样的侄女儿了。”
她想攀上个亲戚关系,来逼他与她撇清关系,然而他也不是傻瓜。
姜荺娘的小心思被他一眼看穿,顿时羞赧无比。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荺娘生怕他亲到自己,几乎是屏着气儿说话的。
庄锦虞轻笑一声,稍稍往后退去,并不打算逼她炸毛。
姜荺娘这才稳住自己气息,又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既然姜姑娘今日累了,我们明日再谈也是一样的。”
他理了理衣襟,离了她面前态度又似寻常一般,让姜荺娘都不知他究竟图什么。
姜荺娘不想再继续被他欺负,便只能承认自己“累”了。
待外面的下人进来的时候,却看见庄锦虞松散着衣衫,领口还露出了大片的锁骨,那下人迅速低下头去,再看姜荺娘时,却见对方泪光莹莹,额发沁湿,又是一副被欺负蹂、躏过的娇弱模样,又不敢多加窥探,只低声对姜荺娘道:“请随奴婢来。”
那丫鬟说完便出了屋去,姜荺娘唯恐庄锦虞改变了主意,忙跟着她去了。
丫鬟领着姜荺娘去了厢房,又为姜荺娘备了热水与干净的衣裳。
姜荺娘折腾了一整日,是以再不情愿,也只得洗沐一番,再换下身上的衣裳。
待她收拾干净自己,又松懈下一整日都紧绷着的神经,竟疲倦不堪。
她挨着榻正要睡过去,却隐隐约约在被子上闻到了庄锦虞身上那样的气息。
姜荺娘昏沉的意识里顿时泛一个激灵,叫她清醒了过来。
她气得将那被子丢在了地上,这才翻身睡去。
待翌日一早,丫鬟却跑去告诉庄锦虞,姜荺娘病了。
彼时庄锦虞才起身,听得这话,便叫人先备下早膳,随即便往姜荺娘屋里走去。
姜荺娘躺在榻上,小脸红扑扑的,却浑身乏力。
她见庄锦虞来,原本就病着,她又存心做出虚弱的模样,想要博取他的可怜。
庄锦虞试了试她的温度,问她:“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姜荺娘摇了摇头。
庄锦虞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道:“像个母猴。”
姜荺娘气结。
“王爷,这是大夫送来的药丸,叫姑娘吃上两丸。”
丫鬟将药瓶拿来,庄锦虞便接到手里,打量了一眼这小瓷瓶。
“起来将这药吃了。”庄锦虞对她说道。
姜荺娘红了眼睛,道:“我不吃药。”
庄锦虞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姜荺娘见他脸上没了表情,生怕他会发作起来,又委屈地掉了几滴泪珠子,软声道:“我不行了……”
“我自幼便体弱多病,大夫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后来我磕磕绊绊虽活到了今日,但最近却生病的十分频繁,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了。”
庄锦虞闻言便将小瓷瓶搁在了床头,唇角微扬,对她道:“原来姜姑娘竟是个如此可怜的人。
若非姜姑娘告诉我,我都不知夜里不盖被子还能要人命。
只是我瞧姜姑娘昨天经了那般多的波折竟还能精力充沛地将一床被子甩到地上去,却不像命不久矣的症状。”
姜荺娘发觉他竟什么都知道,心底里气坏了,只能愤恨地瞪着他,而后又含泪地将里面的药倒出两丸送入口中。
庄锦虞淡淡扫了过她的唇瓣,起身往外走去。
姜荺娘见他人不见了,便从榻上起来,慢慢走到窗下,而后低下头去将含在口中的药丸吐出,丢到了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