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接过来一看,道:“这不正是娘娘方才赠送给她的簪子吗?”
林皇后一看,还真是。
她对老嬷嬷道:“将这簪子砸了,然后存好了。”
老嬷嬷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林皇后笑了笑,说:“待下次她再入宫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就是不知道她得罪不得罪的起本宫。”
老嬷嬷见状顿时就明白了林皇后的用意。
片刻之后,薛府里,姜荺娘才下了马车,两条腿竟还虚浮无力,见府里下人都观望着,便强作镇定,这才去薛老太太那里见她。
薛老太太道:“那皇后可有为难你了?”
姜荺娘不想叫她为自己担忧,却也不好隐瞒,便支吾道:“皇后叫我去见一个故人,结果那故人竟是个疯子……旁的也没什么……”
薛老太太却扫了一眼她满是褶皱的裙摆道:“这叫没什么?”
这些姑娘家在外面出行有马车,若非在草地上打过滚了,亦或是与人有了纠缠,怎能弄出这么重的痕迹来。
姜荺娘被老太太一瞪,嗫嚅了一阵,便什么都说了。
“我觉得皇后想要我的命……”
薛老太太脸色微沉。
姜荺娘握着她的手,道:“您莫要担心,大不了往后我都不进宫去就是了。”
薛老太太道:“若能不进,今日我就不叫你进了……我原想林皇后不会迁怒于你这样的小人物,只是没想到她才见了你一面,便决定要害你,可见她根本就容不得你。”
姜荺娘心里也是这般想法,老太太又道:“你回去洗洗,晚上睡前喝完安神茶,莫要想太多,若再有下回,我自会陪着你去,又或者我会想办法替你回了,只要薛家在,就不会有人敢对你不利。”
老太太的关爱看似寻常长辈对晚辈的话。
平时的小病小灾这般说法,固然令人感到暖心,可这个时候,皇后就如一座大山一样朝姜荺娘压过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是如往常那样的说法承诺与姜荺娘,这便让姜荺娘深刻明感受到了老太太的心意。
薛老太太见她垂眸不语,只当她难过,又安抚她道:“想来你一出生就是个多灾多难的命数,但人还有那么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待度过了这些,你也就能等来你享福的日子了。”
姜荺娘乖地点了点头,不愿再说这个,便问老太太:“那沈妍月找到了吗?”
薛老太太听到这人的名字,眉头皱起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她以为她跑了就不用负责了?我们已经报了官,墨儿也舍了这脸面不要了,只说她卷了薛府的细软出逃了,如今她是个逃妇,她在外面要么活的像个地沟老鼠一样,要么一露面就被官府抓到,此后她便也是官司在身。”
姜荺娘点了点头,这时外面便进来一个婆子道:“老夫人,那沈氏已经被抓到了。”
“哦?”薛老太太颇是惊讶,“怎这么快?”
婆子道:“是瑾王殿下的手下捉的人,那沈氏果真带了不少钱财出走的,您看怎么处置?”
薛老太太道:“直接交由官府,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我可不想薛府人脏了手。”
婆子点头应下,心想着沈氏要是被薛家人处置,即便再难捱也是一时,可若是经了官府那一遭,名声可就彻底坏了。
姜荺娘同样也想到这点,但她对此并没有任何想要发表意见的想法。
沈妍月今天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即便如此安排,那也算是轻了。
只是就如薛老太太说的一样。
这沈妍月如今就像个烂泥巴一样,谁碰谁手脏,交给官府反倒清静。
至于她出来以后,沈家还要不要她,那就是她与沈家的事情了。
姜荺娘在薛老太太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黄昏时分,三房那边忽然来了个丫鬟,说是庄氏要见姜荺娘。
姜荺娘以为庄氏还有话要问自己,待她过去的时候,发觉那丫鬟确实是带着自己去三房的方向,但却不是去庄氏屋子里。
“我舅母在哪里?”
这里到底是薛府,姜荺娘也没有防备太多,甚至还迟疑是不是庄氏在其他房间里。
那丫鬟却一声不吭,只将姜荺娘带到一个房间门口,便退开了。
姜荺娘正觉奇怪,这是房门却打开来,里头竟是庄锦虞。
姜荺娘见着他就来气,猜到了他的把戏转头便要回去,却被他长臂一捞,给捞进屋里去了。
“你如今连舅母的名义都敢假冒,我回头就去告诉外祖母,让她把你从薛府里赶出去!”姜荺娘怒道。
庄锦虞将她按在门板上,唇角轻勾着,因解决了婚姻大事,眉眼中尽是高兴。
“今日我驳了你的面子,你生气了?”
姜荺娘听他提到这话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今日遭遇了什么?”
庄锦虞挑了挑眉,道:“知道。”
姜荺娘心里顿时凉了几分,“那你也知道我今日差点被皇后害死了是吗?”
庄锦虞露出几分迟疑,道:“是……”
姜荺娘闻言抱着他的手便狠狠朝他咬去。
“往后你不要再与我有任何干系……”
姜荺娘伤心坏了。
她原本就不相信庄锦虞这样的人会喜欢她,偏他用那些好话哄她骗她。
如今他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她哪里能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庄锦虞见她眸子浮起层水雾来,心里竟是一软。
“我怎会眼见着你出事而袖手旁观,自你入宫时,我便令了个太监一直在你附近徘徊。
你与那疯子纠缠时,是他在屋顶上丢了个石子砸中了疯子的穴位,他见你挣扎逃脱,这才没有现身。”
姜荺娘听他解释,自然不信。
“是以你见着我人就假装没有看见,还嫌我打扰你下棋,让宫婢将我赶走?”
庄锦虞捏了捏额角,发觉自己这样做竟有极大的歧义,又道:“并非如此,若我主动来帮你,会叫旁人误会你我有私情,坏了你的名声,你又要怨我……”
他才向圣上求了赐婚的圣旨,这时旁人都只会觉得圣意难测,并不会觉得姜荺娘会与庄锦虞有什么私情。
他在京中于旁人眼中一向都是冷漠之人,无缘无故的,他怎会去维护一个不相干的人。
到时候旁人不敢编排他的坏话,自然又要她受不少委屈。
她一向爱惜名声,爱惜面子,又还要抻着胳膊维护着薛家的颜面,他还真怕她气恼之下连圣旨都敢抗了,直接奔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尼姑庵出家去。
“有那太后宫中的宫婢前去,皇后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姜荺娘却奇怪道:“怎么皇后要害我,你却一点都不意外。”
庄锦虞心想她知道姜荺娘这个名字的时候,姜家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
他初时一直防备着她,当她是个心怀叵测的女子,只是也不便告诉她而已。
第54章
“宫里的人站在权势的高处久了,难免都会觉得其他不相干的人是蝼蚁,杀人害命的事情都是十分轻易的事情,所以她要对你不利,于她而言只是个乐趣罢了。”
想来当时林皇后也是觉得,这姜荺娘害起来不仅解气,而且还不用收拾烂摊子,不拿她开刀就怪了。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些?”姜荺娘这时才冷静下来。
庄锦虞却拿出了个白瓷罐子给她,道:“这药是去淤的,你今日跌跌撞撞,磕着碰着了白日里没感觉,晚上总归会疼的。”
姜荺娘心下微软,他却将她的手捉在掌心,吓她一跳。
“你如今连手都不让我牵了,我待会儿却还要给擦药……”他望着她,目光却温温致和。
她鲜少见到他和气的样子,就更别说当下这样的温柔模样。
姜荺娘便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需要擦药的地方都是不便之处……”
所以也用不着他帮忙了。
“你哪里不便之处我没碰过……”
他正想说服了她,却见她原先软和下来的样子顿时又绷了起来。
她红着眼角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拿了那白瓷罐子就推门走人了。
庄锦虞站在门口见她走的远了,这时才发觉自己又戳中了姜荺娘的痛脚。
明明是极好的事情,她却当做个羞耻事情去逃避,长此以往自然会生出反感。
这样一来,往后感情又怎能更好。
庄锦虞思虑了片刻,仔细想来还是做的太少。
日后得了机会自然是叫她早日习惯了才好。
这厢姜荺娘回了薄香居,捧着那白瓷罐子却好似捧着个炮仗一样,惴惴不安。
她揭开盖子来,却闻到了里面一种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薄荷气味。
姜荺娘对着镜子解开衣领抹了一些,初时凉丝丝的触感很快就与体温融为一体,但对于缓解伤口那种疼痛确实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又有些惆怅。
她可真是禁不起诱惑。
他随便勾勾手指头她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与他像从前一样了。
姜荺娘越想越觉得不安,便将那药罐子放进了抽屉里去。
在她印象中,庄锦虞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放在过去,他只要有了一个“想要个她擦药”的念头,她大概早就被扒了衣裳都来不及反应。
他若是无缘无故突然和善起来,原因只有两个。
一则是他被人惹毛了,他那时态度越是亲和便越是吓人。
二则是有求于人,往往他都是会先用这样的态度来麻痹猎物,以便伺机下手。
很不幸,这两种情况姜荺娘都遇到过,前者多半是要和她翻脸,后者多半是在榻上……
姜荺娘想着便觉自己想法污糟,索性扯过被子盖过头顶睡了。
翌日姜荺娘抽出空来特意去了一趟含胭斋。
苏银见着她便是副自责内疚的样子,姜荺娘便与他到后堂去,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简略与他说起。
苏银道:“姑娘不若让我入府去照顾你吧,除了内宅我不能进,你去哪里我都能跟着你。”
姜荺娘摆了摆手,道:“我并未打算一直带着你,实则我安排你在这里做事就没打算继续带着你了,你若是愿意,往后就做个店掌柜,亦或是自立门户都可……”
苏银闻言,脸色却一点一点灰暗下去。
姜荺娘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主仆一场是缘分,你能帮我这么多总该有些回报,我又岂能叫你一辈子都做个奴,往后你不必再说些忠心之言。”
“那姑娘呢,姑娘这又是被小人暗害,又是堕胎药的……”
他知道的事情都只知道个表面,再具体一些姜荺娘也羞于启齿,只含糊与他道:“人生来便是要受些磨难的,我既还活着,往后也只会避开从前犯过的错,自然也就更好了……”
她说完都觉得自己说辞牵强,便有些心虚匆匆走了。
而此举落在苏银眼中,却是在不折不扣地嫌弃着他。
“哈哈……咳咳咳……”
里头一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只是笑着笑着却又呛着。
苏银的脸色顿时冷下,走到那门前,伸手将帘子掀开。
门后不是旁人,正是被官府行过刑的沈妍月。
她因被薛家盖上了私逃的罪名,她的脸上被刺了个模糊的字,而身后也尽是血污。
才被人丢出官府的后院,便有人盯上了她。
京中与她结仇的人并不是太多,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个。
她误打误撞躲进这后院里,却没想到冤家路窄,竟是姜荺娘的含胭斋。
苏银见了她自然也没打算放过她,是以将她绑起来,正阴沉不定地想着怎么对她,这时姜荺娘就来了。
“你笑什么?”苏银问她。
沈妍月道:“我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
她话未说完,便被苏银一脚踹倒。
沈妍月咬着牙忍着痛,继续道:“你看不出来吗?她嫌弃你无能,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根本就没想过要找你解决……也不对,她连告诉你都不肯,可见你在她心中是个什么地位,是个连商量事情都说不上话的人……”
“你想死得快些吗?”苏银捏着拳,极是隐忍道。
沈妍月咳出口血沫,仰倒在地上,随即看向苏银道:“你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苏银望着她,心中思绪极乱。
这厢姜荺娘回了薛府时,便听说司空越去外地归来,这会儿正在给庄氏探脉。
她原先是有几句话想问这位司空先生。
但是后来与庄锦虞那事情不了了之之后,她也没又觉得无所谓了。
戏码翻来覆去也都是一个戏码,他当初睁眼说瞎话说自己身怀有孕无非也都是为庄锦虞做事。
至于她那些孕吐的症状叫身边的芷夏动些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荺娘想着便也不叫人过去打听,只是她回到薄香居时,却见薛桂瑶一直呆在屋里等着她。
“阿芙,你怎愈发忙了,竟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了……”薛桂瑶小声抱怨着,伸手便扯着姜荺娘的手臂,大有要粘缠上来的意思。
姜荺娘道:“怎地,我也才忙消停了,你不也在忙你那几间铺子?”
薛桂瑶道:“我再忙,听见司空先生回来了,也得抽出空来……”
姜荺娘见她反应怪异,再联想她先前的举止,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