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芙蕖——斐妩
时间:2019-08-07 08:42:10

  “这丫鬟实在嚣张,顶着太后的名义,又说为您好,实则分明都是处处冲撞。”
  姜荺娘问:“嬷嬷以为我应当如何?”
  冯嬷嬷想了想道:“您如今是王妃,可她偏偏是太后派来的人,一个不慎便容易得罪太后,对您最好的做法便是将她送去瑾王身边,想来,这也是那位太后娘娘的想法了。”
  表面上是太后赏赐给姜荺娘的丫鬟,但姜荺娘却又不得不将丫鬟亲手推到庄锦虞身边。
  如此一来,太后不至于苛刻,丫鬟不至于谄媚勾主,一切都只是顺应主母之意罢了。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那玉露必然还会更加肆无忌惮。
  姜荺娘嘬了口茶水,想起庄锦虞那张具有欺骗性的清隽面容,不免觉得可笑。
  冯嬷嬷莫名地看着她,却不太明白她淡定的原因。
  原先在薛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候,她也隐隐听说了姜荺娘与庄锦虞有私交的事情。
  但具体私交到了哪个地步,她也不得而知,也并不敢胡乱揣测。
  只是显然那位瑾王殿下并不是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姜荺娘冷淡。
 
 
第59章 
  到下午,膳房里的婆子都面面相觑地站在一边。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
  太后宫里派来了个宫婢,听说是个有体面的。
  也不知好端端的下厨房来做什么。
  不仅她进了厨房,连王妃也进了厨房,叫人一时感到怪异。
  玉露领着这位新王妃进屋,自己站在旁边并不曾动手。
  只是语气仍是端着,一副太后指派来的气势,道:“您洗了手先将这些菜都切洗干净,待会儿奴婢会指点您如何做出王爷爱吃的菜式。”
  姜荺娘笑说:“太后果真是关心王爷。”
  玉露语气颇是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等姜荺娘动手去洗菜切菜的时候,那些笨拙不堪的行径更是被玉露一早料中。
  这王妃什么都不会,也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
  她一面鄙夷,一面更是轻待。
  几个汤菜,她愣是叫姜荺娘做了好几遍,待最后见时辰到了耽搁不得,这才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
  玉露看着姜荺娘柔静模样,心中却想瑾王娶了这样一个王妃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情。
  往后等她有了名分,又有太后撑腰,这弱不禁风的王妃被她压制住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她因得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待晚膳时,庄锦虞未见姜荺娘入席,也不过问,令冯嬷嬷心里很是不安。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老太太果真说的没错,姑娘表面上看着是有个极好的夫家,可太后那些身份权势更高的人来针对她,没人护着她,谁不敢来踩她一脚?
  待晚膳上来,姜荺娘便要伺候庄锦虞用膳。
  玉露这时又收敛几分,道:“王妃是主子,还请入座,伺候王爷的事情,有奴婢们来就好。”
  姜荺娘扯了扯唇角,转身坐下。
  玉露却取代了她方才的位置,在庄锦虞身边为他布菜。
  “你头次来这府里,想必也有诸多不适吧?”庄锦虞扫了她一眼,翘着唇角,甚是和善。
  玉露目光充斥着柔柔情意,低声道:“奴婢没什么不适,只是怕王爷身边的人照顾不周。”
  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色泽青翠的芹菜放在他碗中,模样要多恭顺便有多恭顺。
  庄锦虞捏着筷子碰了碰碗中的菜,笑着与她道:“你一向都最了解我,怎么连我不喜欢吃芹菜都不知道。”
  玉露的神情怔了怔,有些迟疑。
  她分明记得瑾王是喜欢吃芹菜的……
  “想来宫中安逸的生活令你退步了。”
  庄锦虞搁下筷子,叫了另一个丫鬟将他的碗撤下去,直接换了个干净的新碗装了米饭放在他面前。
  玉露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觉得掌心忽然出了些冷汗,亦是有些委屈。
  “你从前是伺候过我,但如今既然到了我王府里,有什么不懂的就该多学一学,也可以向这府里的丫鬟请教,不要随意擅作主张,没得堕了太后的好意,叫人以为太后身边出来的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庄锦虞这话一出,玉露脸色顿时煞白,忙跪下了。
  “你是太后身边的宫婢,不必跪着,你下去吧。”庄锦虞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叫人很是害怕。
  玉露出了门去,里头又出来个丫鬟与她说道:“王爷说了,玉露姑娘既然连王爷膳食喜好都弄不明白,当下就在厨房里学着点。”
  玉露不知自己该不该点头,又听那丫鬟说:“定要认真学了,毕竟您伺候王爷十年,咱们这些丫鬟不过才跟了他五六年,想来再怎么也比不上玉露姐姐体贴了。”
  玉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是骑虎难下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玉露愈发惶恐后怕,她单想着那王妃好欺负,却大意了,还惹得王爷不快起来……
  而屋里头,姜荺娘正夹了一筷子自己做的菜放到庄锦虞碗中。
  “不知王爷对青菜讨厌不讨厌?”她笑问着他,语气亦是客气。
  那青菜炒得隐隐有几分焦黑,一副难以下口的样子。
  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垂下眸去,不敢乱看。
  庄锦虞扫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将那菜给吃了。
  姜荺娘这才满意。
  可总算没白费她多撒的盐巴。
  待用完了膳,丫鬟换了好几壶茶进去,今夜的瑾王殿下好似异常得渴。
  庄锦虞见姜荺娘歪在美人榻上,随手拿了本书瞧着,便过去抽掉她手里的书,才碰到她的手便被她拍开。
  “你气我做什么,我不是替你出了气?”
  姜荺娘冷眼看着他,他却笑道:“我原以为你会硬气一些……”
  “我的硬气早就被王爷给磨没有了,王爷指望我对谁硬气,对太后她老人家吗?”姜荺娘说道。
  庄锦虞仍是将她拽到怀里,拿下巴蹭了蹭她软发,将她搂在怀里道:“我府里亦有个管事姑姑,她是个识抬举的人,不敢学那些刁奴做派,你往后打发她来,她有的是经验,你也不必顾忌得罪太后了。”
  姜荺娘道:“做你王妃这般辛苦,当真还不如……”
  她说着自己便顿住,这时抬眸看向庄锦虞,却听他语气隐含威胁:“不如怎样?”
  姜荺娘心虚挪开眼,道:“不如早些休息才好。”
  庄锦虞松开她,放她去洗沐。
  等她出来,庄锦虞却接过丫鬟手中的干帕子,替姜荺娘擦干头发。
  “往后你也无须如今日这般隐忍,即便你当真收拾了她,我也不会叫旁人说半句闲话。”他又与她说道。
  毕竟他也总不能处处都跟着她,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他自然希望她当场还击回去,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他自然会来善后。
  反复几次,自然就没人再敢轻视她了。
  人便是这般欺软怕硬,这也是玉露今日稍稍得意过头的原因。
  她以为姜荺娘是个好欺负的,亦是姜荺娘柔弱的态度给了她一种她可以凌驾于王妃之上的错觉。
  那副模样要多令人憎恶便有多令人憎恶。
  偏偏这还是姜荺娘给惯出来的。
  他也着实是服气她这般能忍的脾气。
  “凡事总是要徐徐图之,你说是不是……”
  他的手指伸到她衣服底下,又将她捞到怀里来,极是耐心地摩挲着指下温软。
  姜荺娘眼角微红,推着他低声道:“去榻上……”
  庄锦虞道:“你我寝屋里头,谁敢乱闯,你静些就是了……”
  方才还气鼓鼓的姜荺娘这会儿却没法拗得过他。
  毕竟狼要吃肉的时候总是会丧失几分理智。
  兔子蹬着腿挣扎,他反而还觉得是个情趣事情。
  第二天,庄锦虞口中的姚姑姑便过来拜见了姜荺娘。
  姜荺娘道:“那丫鬟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也不好总放在后厨里,去将她叫来。”
  玉露被呛得鬓角都是灰,看着姜荺娘,哪里还有昨日的底气。
  姚姑姑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得了王爷交代,瞧着来人,也是心中有数。
  姜荺娘见玉露进来,却谦和一笑,问:“怎么,王爷昨日叫你学着,你学会没有?”
  玉露咬着唇,道:“奴婢学会了。”
  姜荺娘微微颔首,随即道:“说起来,昨日我亦想采纳你的意见,只是不知怎地我怎么做都不对。
  想来你还不知道,就因为昨日我换了那香,王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玉露听她这么说,脸色愈发难堪。
  她忙又跪下,低声道:“王妃……奴婢、奴婢不知道王爷的喜好变化,奴婢……”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姜荺娘让人将她扶起来道:“快些拿凳子给玉露姑娘坐下,她是太后身边的人,可亏待不得。”
  玉露哪里还敢,忙又要跪。
  姚姑姑便适时开口道:“你我都是奴婢,也都是伺候王爷的老人,就更应该懂得规矩,若是帮不到主子们,也不能给主子们添麻烦。
  你如今是王府里的人,却还要以太后名义行事,未免辜负了太后的心意。”
  玉露咬着牙道:“是我疏忽,我只是惦记着太后……”
  姚姑姑道:“想来太后只会关心你能不能照顾好王爷,不会关心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惦记着太后,你若还舍不得太后,大可向太后禀明。”
  玉露哪里敢。
  太后叫她过来本意还是伺候好王爷,结果被人当做顶着太后名义吆五喝六,还惹王爷生气,只怕这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去,她没被打死也得被活剥了层皮。
  “姑姑,奴婢真的不敢了。”玉露连忙说道。
  姚姑姑脸色一冷,道:“你对谁认错?”
  玉露反应过来忙转过方向又给姜荺娘磕了好几个头,道:“王妃,奴婢往后定然安分守己的,绝不敢逾越本分,求王妃宽恕奴婢。”
  姜荺娘一副同情她的样子,点头道:“是个可怜的丫头,那你往后就去王爷身边伺候吧,我这边也用不到你。”
  玉露没曾想自己峰回路转,竟又突然得了这等好事。
  这王妃竟这般单纯,还敢放她在王爷身边伺候?
  她又惊又喜,连忙道谢,语气中难得多出几分真意。
  姜荺娘叫她退下,随即看向姚姑姑道:“往后便辛苦姑姑了。”
  姚姑姑客气道:“王爷让奴婢来伺候王妃,这是王爷对奴婢的看中,能够为王妃效力,实乃荣幸之至。”
  姜荺娘听她语气不卑不亢,但话里却单说是为她效力,满是投诚之意。
  她果真似庄锦虞说的那样,是个识抬举的人。
  至回门日,姜荺娘与庄锦虞共乘马车去往薛府。
  阖府人与他们见礼,姜荺娘忙将薛老太太扶起,薛老太太笑呵呵地被她扶坐下,由着姜荺娘与庄锦虞行礼敬茶。
  “你二人能和和美美,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薛老太太看着庄锦虞,好似极喜欢的模样,庄锦虞却没忘了这老太太私下里是怎么和自己打擂台的。
  姜荺娘要与老太太单独说话,便叫他先去看庄氏,回头再过去找他。
  待他去了,薛老太太才问了姜荺娘府里一些事情,听了这些事情既是揪心,又是欣慰。
  她倒不是怕姜荺娘遇到事情,她就怕姜荺娘无法解决这些事情,每每受了气,伤着自身。
  “横竖你都是瑾王妃了,再瞧不上你,也只能背地里,若是当着你的面,你不必手软,不然你这王妃做的还不如杀猪的媳妇呢。”薛老太太说道。
  姜荺娘被她的形容逗笑,二人又说了其他,姜荺娘又去拜见了程氏,之后才去庄氏那里。
  庄氏身边绿水只说庄锦虞来看过又走了。
  姜荺娘知道他必然是与府里的舅舅哥哥们在一处了。
  “人都说外甥长得像舅舅,也亏得那小子皮相尚可,不然我都怕孩子生丑了。”庄氏气色很好,显然心情都开朗许多,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家长里短的啰嗦,反而更显人情味。
  姜荺娘见她能好,自然也是高兴。
  庄氏却扫了她一眼,话锋一转对她说道:“太后那边你只能多多迁就,她年纪大了,惯是如此。”
  姜荺娘笑意淡了几分,却也应了她的话。
  等姜荺娘将所有人都轮着看望过一遍,这才去看了薛桂瑶。
  薛桂瑶本该与她母亲在一处,奈何姜荺娘去程氏那里的时候压根就没找到她人影。
  后来还是薛桂瑶身边的丫鬟叫她过去。
  姜荺娘瞧见她人,便忍不住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薛桂瑶满脸喜色,眸子里仿佛漾着春水似的,低声与姜荺娘道:“我如今每日都有帮他的忙……”
  姜荺娘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口中的“他”是何人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母亲怎能答应?”
  薛桂瑶道:“你小声些,我是偷偷去帮忙的,没人知道。”
  姜荺娘疑惑道:“那人也不知道?”
  薛桂瑶羞涩地点了点头。
  姜荺娘摸了摸她脑袋,道:“你莫不是病了?”
  薛桂瑶气得拧她,“做好事不留名嘛,我只是想叫他惊喜一下。”
  姜荺娘觉得如此行事不妥,正要劝她。
  薛桂瑶看穿她的意图,只回她道:“我信你才与你说的,你也莫要阻我,其实我并不太情愿听天由命,那会儿你和三姐姐都情愿听家里人安排嫁人,可我心里是不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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